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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别说啦!”
阿浔大呼小叫着从篝火前一蹦三尺高,飞速跑离了身后的树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气还有些喘不匀。
男人飞快的跟过来,见她惊魂未定的小模样,爽朗的笑起来,抬手给她拍着背脊顺气。
“没事吧,瞧你这胆儿,跟老鼠似的,还非要听故事。”
阿浔扭过脸,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是他一言不合就把她带到了这里,她只是奇怪一个西北小镇怎么叫菡萏镇,顺口问了一句而已。
再说了就算他要给她解释菡萏镇名的由来,也不必非要用那样阴气森森的语气讲吧?要知道他们现在就在镇外的树林里,配上夜里呜呜的阴风,不怎么恐怖的故事都能活活吓死人了!
阿浔看他就是蓄意的!
男人见她生气了,笑着捏了把她的脸,柔声哄:“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阿浔偏头看他一眼,很快又别扭的收回目光。
被他抓走的日子里,他虽然看守她很严密,但是对她不能不说是很体贴周到的,特别是她只要不和他犟着来,他几乎是哄着她的。
阿浔有时会恍惚的想,他对那位阿浔姑娘应该就像是师父对她那样,放在手心仔细妥帖的呵护着宠爱着。
可是他又和师父截然不同。
这个男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阿浔需要时刻注意不能说出话,简直活的心累。
比如他将她带到菡萏镇后,阿浔问过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就不言不语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冷笑,笑的她后背汗毛倒竖,恨不得把多嘴问的话给吞回去。
……
他们赶到菡萏镇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找不到歇脚的地方,于是就在附近的树林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进镇。
晨光熹微的时候,阿浔就醒了,一睁眼便看见篝火另一端的男人。
他似乎还睡着,双目紧闭,寒玉面具的脸看不见,但是能从他深锁的眉目间看出他痛苦的神情。
他像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全身蜷缩,细微的战栗着,额头上冷汗涔涔,嘴里不甚清晰的溢出嘶哑的闷哼声。
又来了……阿浔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时常做噩梦,她好几次在深夜里被他吵醒,醒来就看到他痛苦的蜷缩在地上,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她好心推醒他,反而被他凶狠的捉住手腕,差点没给他折断,她挣脱以后,就没管他了,抱着腿看他做噩梦。
阿浔从来没敢在他清醒的时候,问他被什么样的梦境折磨着,但是据她几次的观察,她猜这个男人在梦里应该是受到了什么酷刑,比如烙铁或者火烧?
哼,一定是因为他坏事做的太多,活该!
还有一点就是,他很难从梦里醒过来,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阿浔才能肆无忌惮的观察他。
与此同时,阿浔也曾趁着他深陷于噩梦当中的时候,偷偷跑走。
只是他已经将她带到了大夜的北方,她要回到帝都很艰难,而且让她绝望的是,她在夜里逃走,翌日白天总能被他轻易捉到。
捉到之后,自然又是一场狂风暴雨,阿浔深刻怀疑,他一定是被噩梦给折腾的变态了,所以将她当成了发泄对象。
但是庆幸的是,他的发泄从来不是用某种下作的手段欺负她,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叫她阿浔,说她没良心,说他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她却为了她的族人欺骗他辜负他。
他会用猩红的眼恶狠狠的看着她,在他怒到极点、阿浔总以为他会就这么一掌拍死她的时候,他又会像突然泄了气的气球,所有的情绪都绵软下来,极为无力的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问,阿浔,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呢?
在这种时刻,阿浔只会垂下眼眸,不言不语,当做心头那微末的酸涩不存在。
……
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树林缝隙洒进来的时候,男人终于从噩梦中醒来,醒来时是一贯的片刻的茫然。
阿浔拍掉裙角上沾着的树枝,站起身来,“你醒了啊,我们进镇吧?”
男人点了点头,待阿浔转身率先往前走时,他方才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眼,视线落在被晨风吹的左右摇晃的枯草上,眸色深处藏了些不太明朗的情绪。
他们走后,南川才慢悠悠的走出来,久久立在城门前,未曾踏出一步。
……
……
说起来,那株诡异的菡萏还是给菡萏镇带来了一些好处的。
因为稀奇,引了很多好奇心旺盛的外地人前来观看,菡萏俨然成为了镇上的一大景观,这么一座西北小镇也就人来人往,生机勃勃,颇有些繁华。
阿浔磨磨蹭蹭的跟在男人身后,沿着镇上的主干道一路往前,在一家门面极大极奢华的高楼前停下。
抬头一看,怡红楼。
靠!这男人是要带着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逛青楼么?
烈焰红唇的老鸨正在门前迎客,还朝着他们这边送了个秋波。
阿浔浑身打颤的往旁边一躲,不想抢了男人的艳福。
男人看她嫌弃又跃跃欲试的模样,面色忍不住有些微的怪异,他扯住她的臂弯,低斥:“你想什么呢?这边!”
阿浔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个身,目光来回梭巡了好几遍,才定格在前方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店铺上。
比起怡红楼,这家名为如意斋的小商铺只能说是寒酸至极了。
“走,去这里。”
两人刚先后跨进门槛,一个粗布麻衫的男子就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揪着耳朵一路给拎了出去。
女人一边四面八方的扭着耳朵,一边破口大骂:“你把老娘当死人吗?当着老娘的面,就敢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回去就挖了你眼睛,剁了你双腿,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去拈花惹草。”
阿浔:“……”
怡红楼门前出现这副场景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她正暗暗为那女子的泼辣感叹间,身旁的男人忽然俯首,在她耳边低低道:“这么一对比,你虽然没心没肺了点,但好在脾气还算是不错的,也很好哄。一堆小零食就能把你收买了。”
阿浔已经对男人时不时的亲密见怪不怪了,她没接腔,对着男人皮笑肉不笑,把他打发过去。
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女磕着瓜子笑吟吟的走过来,“两位里面请,要买些什么啊?”
少女身量娇小玲珑,比阿浔还矮了几分,仰着脸俏生生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爱,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热情,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静的审视着她,久到阿浔以为他是不是对这个小姑娘一见钟情的时候,他才开口淡淡道:“好久不见,辛玉。”
……
在菡萏镇逗留了多少年,辛玉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如意斋里进进出出的人形形色色,有寻常百姓,来这里买上一两件首饰便走,也有好色的男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守着店就起了坏心肠,当然结果都是被她打的鼻青脸肿,一边打一边想本姑娘比你祖宗十八代年纪都大,你也好意思调戏我!
也有外地来的旅人,到她这里买些首饰玉石当做纪念,他们多半也会好奇的说一句,你才十五六岁吧,是这店的老板娘?真是不简单。每当这时候,辛玉也只笑笑不说话。
还有一些高僧亦或者是道士,路过店门口,察觉到店中气息有异,进来探查一番,她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走以后,会想——她是不是该收敛些,万一哪天惹来什么不好对付的人,岂不是凭添麻烦?
可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这做法不妥当——她找了他那么久都找不到,只能等他来找她了,她要是收敛了气息,万一哪天他就这么毫无所觉的从她家门口路过,那她该有多么后悔啊!
就这样,她在一个西北小镇里等了无数个四季,期间遇到无数有趣或者肮脏的灵魂,终于有一天,让她遇到了一只不完整的灵魂。
眼前的男人,面上罩了一张寒玉面具,浓黑的双眸像淬了寒冰一样,冷冷的审视着她。
辛玉已经很久没遇到尚未交手便让她在脑中百般琢磨要如何脱身的人,男人的气息强大到足够碾压她。
偏偏,这个男人是残魂之人,他少了一魂一魄。
辛玉在和他对视的第一眼就发现了,所以即便她意识到这个男人来者不善,依旧笑意盈盈的和他打上了交道。
毕竟少了一魂一魄还能如此强大的人简直世间罕有。
更何况,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小姑娘看起来天真烂漫,明净的眸子滴溜溜的打量她店中摆放的首饰玉石,看到合心意的便双眼放光,坦诚的让人一览无遗。
“公子认识我?”辛玉撩着头发,揶揄的笑,“公子身边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还这般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不怕小美人儿和你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