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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卫怀信果然提前等在杜若予家楼下,杜若予下楼时没瞧见他,还在原地茫茫然踟蹰了一会儿。
卫怀信远远见她这幅模样,起先还失笑,见杜若予用把新雨伞在地面敲敲打打摸索前进,又觉得她虽然古怪,但这无依无靠的生活状态也非她所愿,赶紧迎上去,边打招呼边自然托住她的一侧手臂。
他的手刚碰上她,杜若予便有些尴尬地僵了僵,但她很快调整心情,没让自己的反应被卫怀信察觉。
第二案发现场距离南医大校区不远,位于学生街的一条小巷里,案发后,南医大许多学生自发在巷子口摆放花束纪念邱晓霞。杜若予和卫怀信过来时,那巷子还聚集不少前来悼念的校友。
听说杜若予破天荒主动要去第二案发现场,方未艾早早打来电话,号称远程指导,目的在于死马当活马医,让杜若予这只小灵犬在命案现场转转,指不定真发挥了点通灵能力,找到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线索。
杜若予对他的无稽之谈充耳不闻,但她心里拿捏不准,卫怀信是怎么想的。
卫怀信扶着杜若予远远站在人群外,杜若予悄声问他:“你帮我仔细看看,这附近有什么死掉的尸体吗?任何动物都算。”
卫怀信往四周查看,不放过任何角落,确认“安全”后,才对杜若予说:“这附近被收拾过,很干净。”
杜若予勉强放心地摘下墨镜。
卫怀信说:“你有心理负担的话,可以戴着眼镜。”
杜若予摇头,“这是一个小小的哀悼会,我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戴着这滑稽的眼镜装成一个假的瞎子。”
卫怀信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微笑,“你似乎从不因为生活不便,而放弃自己道德和责任上的原则。”
杜若予微怔,抬头看眼卫怀信,又马上低下头。
她越来越不敢看他的脸。
可她也越来越想看他的脸。
因为附近居民抗议,听说学生们原先要往墙角摆遗照的举动被阻拦了,双方妥协后就只放上鲜花和礼物。杜若予心虚地不敢和卫怀信对视,便靠近人群,悄悄观察这群学生。
赫奇帕奇从几个年轻人脚边钻出来,跑到杜若予身侧,也昂着脑袋,像条警犬东张西望。
“你怎么来了?”杜若予用脚尖抵抵赫奇帕奇松垮的肚子,悄声问。
赫奇帕奇咧嘴吐舌,龇出个古怪笑容后,突然朝向右侧,汪汪吠叫起来。
杜若予朝它所示的方向看过去,在人群里发现个衣着明亮的长发女学生,那女生双手插在羽绒服衣兜里,和身边神情哀戚的同学都隔开稍许距离,看上去虽融于其中,却也置身事外。最重要的是,那女生在无人注意的位置,竟然悄悄翘起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
“那女孩挺奇怪。”不知何时靠近的卫怀信也注意到那女生,“就算对死者不同情,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如此表现。”
杜若予认同道:“她对死者更像轻蔑不屑。邱晓霞的人缘和口碑不是很好吗?犯得着要在死后对死者大不敬吗?”
“看来她知道些什么。”
杜若予点点头,轻揪了下卫怀信的衣袖,“你去和她搭讪,装作普通路人,探探她对死者的看法。”
卫怀信撇嘴,露出个苦恼的表情。
“总不能叫我去。”杜若予扭过头,拒绝近距离看卫怀信的眼睛。
卫怀信想想杜若予一身毛病,整整衣领,只得若无其事往那女生靠近。
卫怀信是个外貌上乘社交一流的精英男人,他只需换上一张好奇的脸,很快便与该女生攀谈起,期间频频点头,面上时不时恍然大悟,像是那女生当真解除了他巨大的困惑,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暗中观察的杜若予腹诽,卫怀信可真是个人才。
没会儿,那女学生和自己的同伴向卫怀信告别,卫怀信等她们走远,才回到杜若予身边,“你猜对了,那女学生言谈间对邱晓霞确实有敌意。邱晓霞是她的学姐,平时没有接触,只是这学期邱晓霞有门课没过,需要重修,上的是她们班的课,所以见过几次。”
“不是同专业同班同学,那无特殊缘故,警方确实不会查到她头上。”杜若予奇怪道,“她为什么会对不熟悉的学姐产生敌意?”
卫怀信说:“她认为邱晓霞这人看着友善亲近,实则轻浮暧昧,并不是同学间口口相传的好女孩,会落得今天这地步,八成也是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这敌意相当大了,而且还是异性关系上的敌意。”杜若予问,“邱晓霞重修的课程是什么?”
卫怀信说:“她没说,但这个好查。”
他掏出手机直接给方未艾发消息,让他查查邱晓霞生前的重修科目。
杜若予瞥见他输入的内容,一时哭笑不得,“你现在使唤起他,相当顺手啊。”
“警民互助而已。”卫怀信冲她眨眼,“对了,你知道方未艾在刑警队的绰号吗?”
“什么?”
卫怀信嘿嘿笑,“方狗。”
杜若予瞅他幸灾乐祸的劲,怀疑这外号就是他给起的。
方未艾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及回消息,一通电话已经急不可耐地打过来,“卫怀信,你又插手我们的事了!这回你又知道什么了?说!为什么要查邱晓霞的重修科目?”
卫怀信捂捂耳朵,才说:“我们只是想求证一条线索。”
方未艾沉默片刻,大概是移动到某个安静角落,才压低声说:“杜杜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
“看在你对杜杜还不错的份上,我也不瞒你。”方未艾说,“我们这边也刚查到线索,邱晓霞生前几个月,突然对精神卫生学科很感兴趣,甚至考虑过要转学科到精神病专业。她室友认为,这是因为她本学期重修了精神病学。”
“她室友认为她是受到重修课的影响?”卫怀信问,“不会弄错因果顺序吧?”
“不会。”方未艾十分笃定,“她过去对精神病学从不感兴趣,将来的志向一直是儿科,可是上过一回重修课后,回来就开始借精神病学相关的书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卫怀信说:“邱晓霞的室友认为她死前精心打扮是为了出门约会,如果邱晓霞确实存在这么一位暧昧对象,且还未确立关系对外公布,那结合她的异常举动,这个暧昧对象很有可能就是这学期这门重修课上新认识的某个人。”
杜若予旁听至此,出声提醒,“邱晓霞的这位暧昧对象即便是隐蔽的,也曾引起同班女生的注意,甚至是嫉妒,那这个对象,对异性一定不乏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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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仍往南医大校园里走,路过校园超市时,卫怀信进去给杜若予买了杯热饮,自己则举着个不知猴年马月生产的冰淇淋。
杜若予已经重新戴上眼镜,接过热饮道了谢,并未留意另一个凉飕飕冒着寒气的东西。
卫怀信看她小心翼翼扶着吸管,手里的甜筒冷不丁朝她手背上冰了一下。
“嘶!”杜若予吓一跳,“什么东西?”
“甜筒。”卫怀信轻笑,“你要不要试试看,大冬天吃这个,其实很爽。”
杜若予啼笑皆非,“你觉得我像是勇于冒险接受刺激的人吗?”
卫怀信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进边上草坡,坐到靠湖一侧的长椅上。
湖岸栈道上有不少学生结伴而过,眼尖的会注意到这边的卫怀信,继而窃窃私语两句,但大部分学生都是行色匆匆,无暇他顾。
“他们看起来很忙。”卫怀信说。
杜若予捧着暖热的茶杯,轻声解释,“因为现在是考试季,等考完这场试,学生们各自回家,这个学校马上就会变得空荡荡。”
“如果能考完试回到家,接着放长假,怀瑾和邱晓霞或许就不会死。”卫怀信说着说着又自我否定,“可这世上哪有‘如果’。”
杜若予透过黑色模糊的镜片,迅速看他一眼。
卫怀信又问:“杜小姐,你还能看见怀瑾吗?”
杜若予点头。
“我父母总说怀瑾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温柔美丽,体贴懂事,他们甚至从没听她大声说过一句话,在他们的描述里,怀瑾似乎生来就是个天使。可我从别处了解到的怀瑾又不是这样,警察、同学和老师说她孤僻阴森冷漠,从不与人结交,勉强说出口的话却十有八九在撒谎,他们都说爱撒谎的人没有羞耻心,怀瑾好像也确实没在乎过什么事情。”卫怀信皱眉,看起来虽有疑惑,却无苦恼,“那怀瑾在你面前又是什么模样?”
杜若予仔细思索片刻,露出个苦笑,“她很烦人。”
卫怀信侧过身,好奇道:“烦人?”
“她很吵很闹,也很啰嗦,看不惯的行为一定要指出来,每天晚上为了和我抢床抢被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烦人怎么闹,但我从来不理她,反正她只能吵着我,妨碍不到别人。”杜若予啜了口温暖的甜茶,不由自主轻扬嘴角,“她是只活在我眼里的人,可她从不觉得孤单,也不认为我无趣,她还想当我的朋友。”
“你怎么会无趣,换做我,也愿意做你的朋友。”
“……那是你不了解我。”
卫怀信不置可否,只笑了笑,“到底哪一个怀瑾才是真实的怀瑾?”
杜若予轻慢摇头,笑道:“反正不会是我这一个。”
卫怀信撕开甜筒包装纸,上下牙齿一咬,呼呼吃了口透心凉,“可真冷。”
他越吃越冷,最后干脆站起来,缩着脖子原地蹦跶两下,又被冷得浑身颤抖。
杜若予忍俊不禁,举高手里的热饮,笑话他,“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卫怀信还在蹦,同时笑得欢。
杜若予哈哈大笑,“你这模样,别被你那些客户看见了,要不然动辄千万几亿的资产托付给你,没颗强悍心脏可不敢。”
卫怀信几口啃掉了冰淇淋,心满意足坐回杜若予身边,“我在外头可不这样。”
“我猜也是。”杜若予笑话他,“幼稚。”
卫怀信不服气,“总拿鬼吓我的你,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留意杜杜有些时候,看似不经意说的话啊,这关系到她自己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