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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天色已然逐渐暗淡,十余名衙役皆是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县衙,不得不敲响了铜锣,羁押着云岩镇的张县令,前往菜市口而去。
“锵锵!”
早就在衙门口围观的百姓,却是瞧不出这是意欲何为,只见往日耀武扬威的衙役,大多是鼻青脸肿,心中快意之极,但却强自压住面颊上的笑意,生恐来日被迁怒,仔细观望过去,竟是将县令大人五花大绑,顿时骇然之极。
云岩镇这天,莫非是要变了吗?
沿路铜锣声阵阵,吸引了众多闲散的百姓,低语声嗡嗡一片,皆是面带错愕以及骇然之意,远远跟随一路行到了菜市口之上。
待瞧见那被麻绳捆绑的竟是县令大人,众多围观的百姓多是侧目咂舌不已,即便是张县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但毕竟是这云岩镇县衙的县令,乃是当今朝廷册封的官员,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一时间皆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白杨便站在菜市口的刑场之上,望着那面如死灰的县令,心中快意之极,午时之前这张县令“生死牌”落下,刽子手便砍下了父亲的头颅,一日尚未过去,此刻这张县令便要以血偿还,心中对这一对尚不知姓名的侠客,更是感恩戴德!
包文正挥手示意,令这王师爷上前宣读张县令的罪状,一双眼眸犹如利剑直刺心底。
那王师爷早已被吓破了胆,倒是不敢不从,颤颤巍巍的走了上前,跟随张县令多年的心腹,自是知晓其中的隐情,手握卷宗便开始宣读。
姬青莲眼看着包文正不过半个时辰,就将这云岩镇县衙的罪状掀了出来,而且强令衙役押解县令与菜市口,一言所出皆是不敢不从,如此堂而皇之的宣读县令的罪状,而后将其枭首示众,可谓是大快人心,一时之间着实升起了敬意。
王师爷颤颤巍巍的宣读着张县令的罪状,不过寥寥数语,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寻常百姓委实不知这张县令竟如此贪赃枉法,为了敛财居然害的人无辜替死,而后家破人亡,群潮汹涌起来。
“狗官!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畜生!那李家的妇人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孩,投井自尽,竟是你硬生生逼死的!
包文正负手而立,面色平淡的俯视着刑场下的百姓,心中却是恍惚不已,行侠仗义并非是一句空话,如今与这菜市口的刑场之上,当真是要杀了这县令的,这一步跨出,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届时将朝廷的通缉将遍撒天下,一个不慎便是横尸当场的结局。
但,却不能不做这“侠客”!
以行侠仗义为名,这名声不显的姬青莲才一路相伴,唯有游历天下闯下赫赫名声,才有可能引来那些道法精深的修道之人折身结交,最终才有机会站在百莾山“春三十娘”和九幽涧“九幽娘娘”的身前,去完成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迎娶“妖妻鬼妾”去大战黑山老妖。
虽然只有一线渺茫的希望,但却不可不去尝试,在那不知名的远方,还有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在等待着自家,还有那腹内的孩子,已经十三年过去了,确实不知道长得是像他们的娘亲,还是像自家多一些......
包文正眼见这王师爷宣读了过半,这刑场之前的百姓已然是愤慨至极,将手中的杂物不时的砸在张县令的身躯之上,心知若不稍行阻拦,不消片刻就难以控制这局面了。
上前一步,提起《明玉功》朗声喝道:“朝廷昏庸无道,任由这奸佞狗官贪赃枉法,祸害百姓,却置之不理,乃令哀鸿遍野!”
声音振聋发聩,犹如在耳旁回荡,一言出便压得刑场的嗡嗡声停息下来,待听清这刑场上的少年,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妄言,更是骇然之极。
“苍天无眼,这等草菅人命,狼心狗肺的畜生,竟能苟活到今日!”
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与这众目睽睽之下指责这苍天无眼,着实令这刑场前的百姓鸦雀无声,恍惚的看着这手持连鞘长剑的文弱少年,心中巨震不已。
“然,朝廷昏庸无道,苍天无眼,视百姓为刍狗,我辈岂能任由这等狗官鱼肉百姓!”
包文正一剑指天,满面愤慨之容,大义凛然的呼道:“吾今日于此立誓,但有一口气在,必提手中三尺长剑,杀尽这世间的贪官污吏,还黎民百姓湛湛青天!”
声震四野,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那《明玉功》全力运转开来,寒霜自足下浮现,披肩的发髻无风飘动,那身侧的白霜竟凝结成冰晶漂浮,更显气势绝伦,配以那浓眉大眼且面如冠玉的英俊相貌,着实令人心悸之余,又暗赞孤傲卓绝的侠义之心。
更有一剑在手,便欲千军劈易的豪情。
虽是心知这白杨更欲亲手割下这县令的首级,回去祭奠其父的冤魂,但如此一来这诛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就落在了白杨身上,毕竟是寻常的男儿,又怎能抵御朝廷的缉捕,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命相抵。
其次,便是这行侠仗义的名声,必须一肩担之,才能尽快的与这世上流传开来,故而包文正单手一招,将白杨手中的三尺长剑摄来,刚行握在掌间,便朝这跪倒在地的张县令的脖颈之上斩下。
“噗呲!”
热血瞬时溅起半丈来高,那无头的尸身已然倒在了地面之上,犹如涓涓溪水的血液淌落下去,包文正单手提着张县令的首级高高举起,朗声呼道:“吾与城西十王殿中静候朝廷的官差,若有本事,便来取吾性命!”
那首级上的血液顺着手掌淌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之上,这等杀伐果断的凶性着实震慑了菜市口的百姓,鸦雀无声之余,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惊骇的瞧着这少年侠客手提县令的首级,虎视鹰扬的四下环视,而后大步流星的走下了刑场,围观的百姓如潮水一般让开了道路。
包文正手提张县令的首级,坦然自若的一马当先,那沾染了鲜血的剑身仍是血迹斑斑;白杨手持剑鞘也是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前,今日大仇得报可谓是快意恩仇,至于日后以命相抵,也终究是不负男儿之躯;姬青莲旁若无人的轻抬莲步,从那无头尸身旁经过,仿若不过是寻常的瓦石一般,竟是懒得再瞧上一眼。
自这云岩镇一路行来,包文正有张县令首级威慑,无人敢拦其去路,皆是骇然之极的远远避让,一直走到了距离白杨家门不远的岔路口,这才暂时停下了脚步。
“白公子,这人头便是祸端,你若要拿去奉与令尊,便要受那朝廷的缉捕,不若由我等带走,终究也算与令尊灵前有个交代了......”
包文正犹豫了再三,还是出言劝慰说道。
白杨心知这少年侠客乃是一片好意,但今日蒙受如此屈辱,已然同行前往县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拱手施礼,热血沸腾的朗声说道:“不然!既有这狗贼的项上人头,又怎可不奉与家父灵前,还望恩人以人头相赠!”
白杨此言只是其一,其二便是意欲一肩担之这杀官之罪,既然恩人为自家报了大仇,又怎愿因此而牵连过多,这朝廷本就是昏庸无道,届时只要以命相抵,势必会不了了之。
包文正伸手将张县令的首级递了过去,而后说道:“我这一月之内,皆在城西的十王殿中,若是有事便可前来寻我!”
白杨伏身跪倒在地叩谢之后,这才双手接过了张县令的首级,开口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日后白杨若是不死,定然报答恩公!”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何须言谢,若是有官差寻你,尽管报上我的名号......”
包文正转身携姬青莲渐行渐远,远远有声音传来,言道:“包文正是也。”
白杨遥望着包文正远去的身形,尽显事了拂衣去的洒脱,双眼浮现出希冀的神采,而后转缓为黯然,手捧着首级朝家门中走去,也心知今日一别,自此便是阴阳两隔。
包文正与姬青莲径自走出城外,朝那十王殿而去,沿路所过只因手掌上沾染的血迹,依旧是令百姓心有余悸,远远的避让开来。
姬青莲嫣然一笑,说道:“适才与菜市口的几句豪言壮语,着实令人热血沸腾,此行倒是不虚!”
包文正悠然一叹,低声说道:“扶着我,我有些腿软.......”
姬青莲错愕之极,惊奇的问道:“你莫非从未杀过人,何以腿软?”
虽是出言询问,但仍是伸出了柔荑扶住了包文正的胳臂。
包文正未免被这姬青莲小觑,但却又当真的有些作呕,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斩下他人的首级,便叹息说道:“虽说这县令死有余辜,但拎着淌血头颅走了许久,终究有些作呕。”
姬青莲这才有些释然,心知这文弱的秀才或许有些洁癖,所以一时有些不适,与自家倒是有些相仿,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故而倒是又多了一分柔情。
云岩镇外的十王殿已然是残砖断础,破旧不堪,那少半露天的庙宇阻拦不住风雨,杂草丛生之中便瞧见那丈余高的木质雕塑神像,便是那世人供奉的十殿阎罗天子,皆是栩栩如生,面目狰狞之极,那寒风席卷而来,这十王殿中更显阴气森森,此刻已近黄昏,更是令人风声鹤唳。
十王殿后不远处便有一条河流,包文正略微洗漱了沾染了血液的手掌,又用凉水擦拭了面颊,这才逐渐消散了作呕之意,返回了十王殿中,已然瞧见了篝火点燃,一只野兔正在翻烤,姬青莲眼见包文正回转,便将贯穿野兔的木棍递来,接过了包文正递过来的银两,便御剑而起,意欲购回水酒,供夜间驱寒所用。
包文正蹲坐在篝火之前,翻转着木棍上的野兔,那“噼啪”作响的干柴燃起了旺盛的火焰,辉映着那面如冠玉的清秀面颊,也将这十王殿的木质神像的影子投射到了墙壁之上。
十王殿东廊有一木雕神像,绿色的双目,红色的胡须,面目更显狰狞,正是那地府的判官,那肉眼不可瞧见的红光闪烁,一名与那神像如出一辙的红衣判官便驻足与地面之上,而后径直朝这十王殿燃起的篝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