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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郡夹谷
安平郡在南诏境内西北方向。除了几百里边境跟东陵接壤以外,往西边走大概有二三十个中小型国家。难得剩下两三个保留独立统治权,其他大多是西坞的附属国,当然也有几个离南诏近的稍微摇摆不定,有时候两边都进贡。
气候不好,水土不丰腴,山贼劫匪还多,虽然不到不毛之地的程度,但只要想有点前途的都不会原意来安平郡发展。但是安平郡的驻守又不能够马虎,否则就相当于把一个大大的防御豁口lou在对南诏虎视眈眈的西坞面前。卧弋而枕,岂能安睡?
安平郡王世袭罔替,是南诏少见的诸侯王,世代驻守边疆,一直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到这一代安平郡王乐芜,已经是第六代了。但显然太上皇皇甫烵对乐芜这位有血缘关系的表叔叔从来都不太信任,除了安平郡官兵,又另外派遣亲信将领率领大军驻守。
现任中东郎将方越泽,年仅二十七岁,是上将军岑涛的得意弟子。上将军年事已高,回到晋宁述职后,特推荐了方越泽来接他的班。三四年下来。边境安宁,没有战事发生,方越泽守在夹谷不功不过,当然也遇不到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英雄英雄,哪有不见血不打仗的英雄?
方越泽很是些郁闷,请求调离的函件再一次被老师驳斥退了回来。渐临暑夏,南诏天气属湿热地区,常年多雨潮湿。尽管安平郡偏西北方,比晋宁一类中部城市都要来得干燥,但是密实而粘稠的空气还是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近卫属官从晋宁开始就一直跟着方越泽做事,他清楚上司在为什么烦恼,但自己力小势薄,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骑马到离兵营驻扎地不远的村落,特意嘱咐农家媳妇另外做上几道清脆爽口的辣菜,希望上司吃了以后能够消消气,降降火。
一位身着南诏传统服饰,梳着双刀发髻的妇女拎了个跨篮,悠悠地朝重兵把守的兵营走来。两排守卫怒眉一挑,数柄长刀“铿”地交叠在一起,其中一人大声质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那村妇显然没见过这么样个阵势,吓得连忙退了几步,才战战兢兢地举着跨篮往前递了递,低下头不敢面对凶神恶煞的卫兵,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我是受一个大人的吩咐,煮了几道辣菜送来给将军的”
“哎。是我让她送菜来给将军的,把东西拿过来。”
近卫属官刚好出来看菜送到没有,见状出声喊道。等他把卫兵递过来的跨篮接住后,对那显然还有些恐惧的村妇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等那村妇走出约莫数里后,纤细长指往脸上一摸,竟然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皮,lou出另一副美艳容貌。只见她走到旁边的树林里,在草丛中翻弄几下,一个女人就滚了出来。仔细看那眉眼,竟和美艳女子揭开面皮时一模一样。只是脸部泛起青黑色的毒气,动也不动,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美艳女子掏出个描花白瓷瓶,对尸身滴上几滴瓶中溶液,就见尸体好像被强酸腐蚀融化一般,慢慢地竟化作气态消失不见了。
美艳女子又取出另一副皮相,小心贴在脸上,马上成了另外一人,急步往兵营走去。
深夜,中账仍有火光。
方越泽把批改好的几份文书放到一边,站起来自行揉捻几下酸痛的肩膀。突然。他觉得背后有些麻痒,伸手挠了挠。过不了多久,还是觉得痒,比起前一次更痒了。又挠了挠。还以为是夏天来临,一些毒蚊叮咬所致,特地把驱赶蚊虫的药草点燃,绕着帐房熏了两圈。可没过一会,不单是背部,连手臂,大腿,都出现了麻痒的感觉,再挠下去,痛入骨髓。
这时方越泽才发现不对劲,一边大声呼喊:“来人,来人!”一边xian开皮甲查看。
等几个近卫循声赶来时,却发现他们的中东郎将已经倒到地上痛苦地卷曲成团,还不停地发出“呼赫”“呼赫”犹如野兽一般的声音。有大胆地上前去把人掰了一下,立刻被吓得胆儿一缩,差点晕了过去,另外几个围拢上前,一看,也被吓得大叫起来。
只见方越泽裸lou在空气中的皮肤无一处完好,就连脸部都被他自己挠得鲜血淋漓。双目充血,里面已经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理智。如果说这些还没什么,那随着鲜血流淌,不停地从肉里钻出一小条一小条丝线粗细的白色虫子,才真是让人觉得既恶心,又恐怖。
后面来到的卫兵,有些胆子大的想冲上前去制服方越泽。谁知到却反被狂性大发的方将军扑过来狠狠咬上一口。随后,那些被咬的卫兵也都出现了跟方越泽相同的症状。
众人无法,只得把中帐团团围住,出来一个就把一个打进去,但是这么做肯定捱不了多久。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清脆的铃音响起,一名穿着南诏白罗迭裙的女子从夜幕中缓步而出。
“什么人!”
本来神经已经很紧张了,又来个神不神,鬼不鬼的,有草木皆兵的已经按捺不住先把长枪刺了出去。只见那白裙女子身形如影,须臾间,就已经避开层层兵器,进到中帐里。
卫兵们都有些犹豫,既怕中东郎将出了什么纰漏他们吃不完兜着走,更怕进去以后也变得像其他几位同仁一般生不如死。方越泽的属官急了,较他人先一步冲了进去。其他人面面相觑,接着也跟了进去。
不知那白裙女子做了什么,里面几个全身是血的人已经安静下来,不再又吼又叫的胡乱咬人,乖乖地躺在地上。但是还是不停的有白色线虫从血肉中钻出来,爬上爬下。
“呵,不但有蛛毒,还下了线蛊。终于有个能看的了。”
没错,这身着白罗迭裙,深夜造访夹谷军营的正是屡次破坏飞影阁任务的涵阳。连续三次,她让飞影阁不但拿不到银两,还赔上信誉,就料到飞影阁绝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这次方越泽既中了毒,又被下了蛊。磨蛛的毒,一般可以用斑唇马嵩解开,但斑唇马嵩又是线蛊的最爱,用了斑唇马嵩。线蛊的繁殖速度就会大大提升,母蛊甚至会根植在饲主体内,再也难以分离。
不过只有这点伎俩,还是不够格啊。
“你们,现在谁能做主?”
涵阳转过身,对身后一群看得目瞪口呆的将士淡淡开口。楞了几秒,一个身量矮小,面目有点猥琐,穿着青铜护甲,看来有点品级的人把粗短肥大的爪子狠狠挥动:“把她给本将军抓起来!哪里来的刺客!肯定是她对方将军下的毒手,抓起来,快抓起来!抓呃”让那矮子直接闭上嘴,涵阳不耐烦地皱起眉:“来个有脑子的说话,否则再过一会你们将军成了活死人,可别怪我。”
“在下陈楠,是下郎将,这里还是能说上几句的。恳请姑娘尽力救治方将军!”
又站了一个出来。
“总算有个有脑的,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还有,安安静静,别打扰我,否则后果自负。”
涵阳先点了方越泽几处大穴道,让血液停止流出,接着取出一小撮枯黄的草叶,轻轻一搓就冒出袅袅烟雾。把烟雾往方越泽周身熏上几个来回,只见那些白色线虫出来的速率越来越快,不过渐渐地,所有的线虫都从嘴巴涌出,其他部位已经没有线虫往外爬了。
突然,方越泽的腹部凸起一小块,那块凸起好像有生命似的,慢慢地从腹部顺延着食道往上爬,等终于爬到喉部的时候,只见涵阳指尖一浮,将一枚长长的金针刺了下去。那块凸起仿佛被掐住了要害,在不停的挣扎,连带的让方越泽满是血痕的脸部也变得更狰狞起来。
涵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个小铜炉。打开后取出一只婴儿巴掌大小的五色蝎子,轻轻放在方越泽嘴边。再用小刀在方越泽上臂划开一个十字,接着手中金针连动,cha进鸠尾、尺泽、血海和阴陵泉穴中,驱使磨蛛毒素往上走,直到毒素尽从十字创口中流出,出现鲜血为止。
拔出喉咙上cha着的那根金针,再轻轻地往方越泽胸口一拍,只见方越泽喉间咔咔作响,猛地张大了嘴。接着一条两指宽,三寸长短,肥嘟嘟的白色肉虫就生生从大大张开的嘴巴里爬了出来。
已经有胆子小点的卫兵在吐了。
那肉虫刚爬出来没动几下,就被涵阳放在方越泽嘴边的五彩蝎子一口咬掉脑袋,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啊!”在肉虫被蝎子吃掉的那一瞬间,围观人群中传出了一道女人痛苦的尖叫声。涵阳笑吟吟地看着人群一个普通卫兵模样的人倒在地上,走过去,手指在那人脸上一揭,扯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根本不是什么卫兵,而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那女子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蜷缩着身体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一滴接一滴滑落。美丽的眼睛狠毒地瞪着涵阳,痛楚让她哆嗦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怎么可能”
“飞影阁主,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能够见上一一面,小女子甚感荣幸。”
飞影阁!?
相比起涵阳笑吟吟地全无所谓,在场有点常识的人都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飞影阁,原来是飞影阁啊!
“我,我低估了你你,你居然懂得用姑婆草还,还养出了沙蝎蛊”
丝线蛊颇难养成,就算是纯正的巫族巫女也不一定能够成功,这是琉千影的得意之作,也是杀手锏。今晚上她不但用了磨蛛毒,还同时放出了线蛊,就是要一击必中,给涵阳一个狠狠的下马威。没想到涵阳不但破了磨蛛毒,还带着线蛊的克星五彩沙蝎。被自己养的蛊虫反噬,内损可是会非常严重,现在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琉千琴都奈何不得。
“哼,败便是败了,要,要杀,要剐悉听悉听尊便!”
“哦,谋杀朝廷大将可是死罪,既然如此”涵阳眸光一闪,不易察觉地往某个方向微微瞥了眼。掌中小刀作势要割破琉千琴喉咙时,背后一道冷风袭来,涵阳身形一变,仅剩左手空闲,堪堪抵挡,又不小心lou了个破绽,下一招便被人制住。
围观一干将领全部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黑影掠过。再然后,地上躺着的,和原来站着的,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