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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心狠手辣。”
藏书阁中,涵阳将一本古籍抽出,透过缺口,书架另一面是张似笑非笑的美人脸。
对于墨染随时莫名出现已经见怪不怪,翻开书页,找到想看的内容后才淡淡地回道:“心慈手软难成大事。”
方柔疯得再严重,说不准也会有恢复的一天,她绝不容许有一丝破坏计划的可能存在。
“何况若换成是你,只怕连命都留不住。”
瞥一眼,唇讽刺地勾起。
要比狠辣,天下间师兄认了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长长睫毛微垂,遮住眸中冷锐光芒。
这段时间涵阳屡次隐晦试探。发现事情果不出所料,墨染失去的记忆只是关于她的。过去的事情都记得,唯一“消失”的只有涵阳一人而已。
动手的人是用脑封术的高手,否则很难把整整几年记忆,在出现缺口的情况下弥补得那么好。
脑封术,二百年前魔教教主翁席真所创。与其说是武功。更似术法。
最初,因翁席真最喜看人被折磨时发出痛苦的叫声,便创出这门功夫。普通幻觉有一定时效,而且很容易被外力破解。但脑封术不同,七七四十九种手法,除非施术者亲自动手或告知解法,否则轻易动手解术的下场,只会让受术者当场死亡。
翁席真是个变态,常常把受术者送回亲友身旁。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陷入幻境,痛苦不堪,但又狠不下心给他了断的感觉,也是可以把人逼疯的。
相当狠毒的招数。
肉体上的痛苦,可以凭借精神上的坚毅忍耐。如果连精神也陷入深渊,还能有什么可以救赎?
最后翁席真落得个被数百人乱刀砍死,碎成肉泥的下场,确实活该。
脑封术没有书籍记载,一说这狠毒的功夫已经失传,另一说翁席真亲口传给了下任魔教教主。
暝涯子这老怪物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非但有“原版”脑封术,更嫌手痒,自行改版一二,使这邪门功夫变得“用途广泛”当然,这些全都留在万魂崖底的石洞里。
涵阳前世曾经为了抵抗精神折磨专门学过深层催眠,发觉脑封术跟催眠其实很像。只不过催眠借助的是心理暗示,脑封术却比较麻烦,通过不同的点穴手法和药物搭配来控制人体内气息,血脉。乃至神经运作。
刀,不是天生的坏东西,端看你怎么用。
暝涯子改版后的脑封术,比较平和,不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很大伤害。涵阳一路上为掩盖行踪,篡改他人记忆,还有促使南蕾“做假证”用的便是此法。
从墨染情况看来,只是被实施了很初等的术法,不过是遗忘了一些往事。
脑封术出自魔教,再存于魔教并不奇怪。
联系跌落山崖前与何鼎鸿那场大战,几乎可以肯定施术人便是现任教主。墨染与何鼎鸿的关系,看那相似的妖孽容貌,亦不难猜出。
只想不通,为何何鼎鸿独独让她“消失”?
当然,凭借那条粗得吓人的感情神经,涵阳是绝对不会往自己对墨染重要性这条正确道路上思考的。
天生聪明,满腹诡计,心思九曲十八弯,可惜不识情。
“在想什么?”
很有规律的翻书,眼睛炯炯有神。没有呆滞表情出现,她自信自己的伪装一直很不错。
看来彼此间太过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忘记了,仍然会被识破。
“有一点小困扰,还有七天就是比斗开始的日子。可昨夜,巫以寒接到飞鸽传书后再次匆忙离开”
墨狐所在密林位于郁林郡,大仪镇西南五十里。镇临沙明河,沙明入沧江,顺流而上三百里,便是魅影总坛。
四部比斗是大事,虽不能全部都去,但十几人总还是要的。人多不便,依照船速与车马行程推断,至少也要五日方能到达。
至多晚上两天便可以启程,巫以寒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亦不曾交代她们何时出发。
很不寻常。
“恐怕,那南诏太上皇嫌不够热闹,又出了什么新玩意儿吧。”
墨染随口答道。
不料一语成谶。
又三日,铁鸽传信。
四部比斗推迟,禹乐儿速至曲阳。切记,只禹乐儿一人前往即可,其余人等留守,不得擅自离开!巫以寒笔。
涵阳抖了抖信纸,有些不可置信,瞪着南蕾问道:“这,就没了?”
南蕾心中微酸,想师父居然偏心至此,连观摩机会都不留给旁人么?不由得话里带刺:“莫非小师妹以为我有胆子私藏信函?你好生准备,今日便动身吧!”
说完转身就走。
涵阳眉心一拢。徒增几分忧虑。
看来这次变数,可有点太大了。
墨染知道后,反倒显得愉快。
见那凤眼妖娆,满含笑意,涵阳觉得莫名,问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没什么。”墨染忙收敛神色,心中暗自爽快。
总不好说是因为涵阳一人上路,他无须躲躲藏藏,两人终于能光明正大相处吧。
涵阳懒得理会墨染,径直收拾衣服。她行囊简单,不多时便打点清楚。
“哎呀,差点忘了。”
匆匆忙忙往隔壁房间走。
墨染奇怪,隔壁明明是空的,索性也一道跟去。
只见涵阳打开柜子,取个大匣子,再掏出一小口圆腹的木头器皿。
木皿发出淡且怪的幽香,墨染挑眉,低声自语:“狼毒木?”
“你养的蛊?”
“嘘!”
墨染不以为然,没听说过蛊还怕吵的。见涵阳难得紧张,便拽过张椅子,kao着看。
炼个普通蛊种都要一两个月,何况是红腹黑瘤蛛跟双头黑环蛇这两只怪胎。
揭开瓮口时候两只正斗得不可开交,看得出彼此都伤痕累累。但仍然斗志十足。
可惜涵阳一拿起木皿,两只立即跟喝醉酒的老翁一般,软趴趴,晕乎乎地,一趴一蜷,似享受得很。
“真是怎么好好的又不打了!”
难得怒了。
巫以寒已经把装有银绵蚕的蛊皿交给涵阳,用法也说了,不过没来得及试用。
眼看黑瘤蛛跟双头蛇短时内难分高下,又不放心留在这里,就怕被人偷了。珍贵与否倒是其次,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亲手“调教”属于自己的东西怎能仍有他人觑峪?
不带吧,不放心。
带着吧,两不中用的又偷懒。
真让人烦死。
欣赏半天涵阳苦恼的模样,墨染方才假装好意开口:“我可以帮你带着的嘛。”
狠狠一瞪,你早不说!
脸色一转,笑盈盈道:“我这不是忘了还有个人么。”
轮到美人满脸阴霾。
曲阳离大仪镇,不远不近,刚好在晋宁跟大仪中间,是个kao山而建的地方。
出了密林,甩掉不知道谁派来跟着的尾巴,才到大仪,墨染便要求“现身”
无奈那张脸实在太招摇,在涵阳强烈抗议之下,墨染才勉为其难调了膏药,修饰容貌。
到码头坐船,顺沙明河上,五日后便到吴会。
船kao停已至酉时,便是夏夜来得晚,也黑幕低垂。这几日天气倒晴朗,天空中繁星点点,一挂半月高悬。
“快到十五了。”
十五,梵天瑶草发作的日子。
按照原本的日程,是绝不会撞上的。
希望运气不要太坏。
墨染眼眸沉沉,一伸手,把那纤细手腕牢牢捉住,牵着往前走。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饿了,找客栈打尖用饭。”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饿死鬼投胎!”
“哦?以前?”
“”“你不饿?不饿一会别吃就是。”
“谁说我不饿了!”
吵吵闹闹,一路上。
几位经过的大婶捂着嘴笑,现在的小情人呀,真不害臊。
至于那无辜被捉着的手,有意无意地被忽略了。
涵阳正在运功调息。
不论是吃饭、睡觉、走路,做任何事,她都不忘运气。时至今日,运气修炼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自然而然,每时每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就像梵天瑶草,它能平白给你六十年功力,也能截取六十年光阴。
万魂崖底石洞中,无数秘籍奇书,多巨大的一笔宝藏。
但没人知道,那一年里涵阳是多么疯狂的强行记忆,又多么疯狂的练习,再练习。
如果没有这些,她可能会死,可能连短短七年也活不满。
脚步声。
敲门声未起,涵阳已睁开眼。
当然,有些人是不会敲门的。
墨染随手把门推开,再关上。坐下,取一茶杯,斟满。
跟这种人争论礼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
涵阳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有什么事?”
墨染取出狼毒木皿,揭开盖子,示意涵阳往里看。
只剩下那足足粗了一倍的双头黑环蛇,满足地躺着,连圈都懒得蜷。
吞了那么大的一只肥蜘蛛,它怎能不满足。
不可思议地多看两眼,确定再找不到红腹黑瘤蛛的身影,涵阳喃喃道:“怎么可能不会是”
狠狠瞪向墨染。
墨染看懂那双明眸表达出的意思,手一抖,茶水飙出几滴,当即黑脸:“它自己吃下去的!我,我怎会硬塞给它!”
“啊”因为误解他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赶紧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弄的?”
“不知道,刚才一看就这样了。”
涵阳捧起木皿,看来看去。
只见那双头蛇把脑袋微微仰起,想吸了鸦片一般,乐陶陶地晃来晃去,一边嘶嘶嘶地吐出蛇信。
可惜两人听不懂蛇语,否则便能知道真相:这几天待在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怪物旁边,一直释放杀气逼我和蠢蜘蛛打架。我们只能拼命打拼命打,就怕一停下来就会被怪物吞掉!幸好我在累死之前,终于把蠢蜘蛛给干掉了。吃的好饱不过再饱也没有现在舒服。这血气,太舒服了,太舒服了!小美女当我的主人吧,一定要离可怕怪物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