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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说:“你家最高的那个楼阁不是写着‘无遥’吗?奴婢猜度,是不是《大招》里的:‘魂魄归徕, 无远遥只’。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翟容怔住了, 这无遥阁是兄长专为嫂子所建, 怎会用此招魂曲为阁名?他一直是认为, 兄长取“无遥”之意, 是希望他们夫妻双方内心亲近之意。
翟容道:“你等一下,我去取过来。”他转到另一个屋子,找到了《楚辞》的书格,从里面抽出一个浅黄色的纸卷, 回到秦嫣身边。
翟容拿着烛台,秦嫣徐徐打开纸卷。
屈原的《大招》洋洋洒洒, 飘荡而出:“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 万物遽只。冥凌浃行, 魂无逃只。魂魄归徕!无远遥只……魂乎归徕!听歌撰只。朱唇皓齿, 嫭以姱只。比德好闲, 习以都只。丰肉微骨, 调以娱只……”
秦嫣粗看一遍,眼前浮现出长清哥哥念起这首《大招》时的悄然垂泪。他可以跟她讲读、解析任何他能记得的书籍, 唯独不肯跟她讲解这首《大招》。只是在她临出发之时, 让她一字一句都背会了。
秦嫣问翟容:“二郎主, 这首招魂歌是招谁的?”
“是楚怀王,”翟容道,“你师傅没跟你说过吗?”秦嫣摇头。
翟容便说与她听:“楚怀王和屈原大夫曾经是莫逆之交,两人一起推行新政。楚怀王受奸佞蒙蔽之后,渐渐疏远了屈原。此后楚怀王被秦昭襄王诱骗,去了秦国,囚死于深宫。屈原被放逐,他在江边吟唱这首《大招》,告诉他曾经的知己,世间四方都是龙蛇毒虫,快些回到他们的乐土来。”
秦嫣对着书卷发呆,这是个哀伤的故事,长清哥哥心里一定也藏着同样哀伤的故事,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诉说。她仔细看着书卷上的每个字,想要都记下来。她能背诵,但很多字因长清哥哥不肯给她讲解,她还不太认得它们,正好认一认。
翟容看着她的侧脸,烛光的暖黄将她脸上的线条勾勒出秀润的轮廓,一双眼睛低垂,虽然年龄尚小,已然能看出五官的姣美。她眉间微蹙,双唇微微读出声音,看起来很悲戚。
翟容有些不忍。
他虽则自小父母失怙,很快兄长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加之自己天赋超卓,无论习文习武都能轻松超越同辈中人,师尊叔祖们都宠爱他,平日里多有纵容。对于人间疾苦知之并不深刻。
而面前的幽若云则不同,虽然失父、失慧彻僧这件事情他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她流落为贱籍,没有生活的依仗,这还是很明显的事情。
翟容推测,她应该是在为自己亲人招魂吧?
翟容举着蜡烛,等她慢慢将长长的《大招》念完,看着她深深叹一口气。
他待她稍微平静些,对她道:“我们何时去练轻功?”
“嗯?”秦嫣还不曾回过神来,“什么?”
翟容故作责备道:“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么?不想去练轻功了?”
秦嫣想起来了,摇头:“没有忘记,要去练的,现在不会很晚了吧?”
“就是要月黑风高才能练,这敦煌住了那么多人,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在跳来跳去的,成何体统。”翟容逗她。
秦嫣听着,想了一下,万人仰看他们如猴儿一般乱跑,这个场景果然很好笑:“嗯,不看书了,我跟你去练功!”
翟容将那卷楚辞卷起来:“这种哀伤之文少看看,我带你出翟府去玩。”
秦嫣看了看窗外的淡月和星子,道:“出翟府?不是宵禁吗,捉住了怎么办?”
翟容轻笑,对她道:“被巡夜士卒捉住了,还配谈什么轻功?”
“嗯!”秦嫣仰头,看到他扬起的嘴角。大泽边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其实那只是面对不熟悉的人,他懒得搭理而已。
翟容的笑容,春水耀波一般明亮,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像是什么东西照入心扉,她从方才的颓靡神伤中一下子便被拉了出来。
她自忖,在胡乱伤感些什么呢?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陪她玩,不好好与他相处,难道要搅黄如此良辰美景不成?
她将自己的恶劣心绪抛到脑后,那些糟心事,等见了棺材以后再落泪吧!
他带着她翻出翟府的院墙,躲闪过两拨巡夜兵卒,腾身越过两个里坊。其实秦嫣是很紧张的,她这种花籍,宵禁被捉住了会直接打板子、吃官司的。可是,这种破坏禁忌的感觉真的非常棒!而且,翟容每次眼看要被发现了,总是将她挡在身后,牢牢地护着她。
长清哥哥也是一直护着她的,可是他身有残疾,秦嫣即使被他保护也心有不安。此时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郎,每次当他用有力的胳膊挡在她与那些巡夜武侯之前,她都有一种特别安定的感觉。
这种结伴冒险的感觉,令秦嫣兴奋地摩拳擦掌。
相比看书,秦嫣发现,她更喜欢的还是跟翟容一起练功。他武功那么高,跟着他踏墙逐檐,让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心头的烦恼便会悄然消失。
“我们去何处练?”秦嫣低声问翟容,两人趴在一间民房的屋顶上,简陋的墙壁屋顶中,能听到里面主人熟睡打鼾的声音。
翟容也低声道:“我们去香积寺的浮屠塔林。”
像个真正的唐国小娘子那般,吟哦品赏了一番,她问翟容:“你这里有《楚辞》的《大招》吗?”
翟容问:“为何又想起这卷?”
秦嫣说:“你家最高的那个楼阁不是写着‘无遥’吗?奴婢猜度,是不是《大招》里的:‘魂魄归徕,无远遥只’。”翟容怔住了,这无遥阁是兄长专为嫂子所建,怎会用此招魂曲为阁名?他一直是认为,兄长取“无遥”之意,是希望他们夫妻双方内心亲近之意。
翟容道:“你等一下,我去取过来。”他转到另一个屋子,找到了《楚辞》的书格,从里面抽出一个浅黄色的纸卷,回到秦嫣身边。
翟容拿着烛台,秦嫣徐徐打开纸卷。
屈原的《大招》洋洋洒洒,飘荡而出:“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冥凌浃行,魂无逃只。魂魄归徕!无远遥只……魂乎归徕!听歌撰只。朱唇皓齿,嫭以姱只。比德好闲,习以都只。丰肉微骨,调以娱只……”
秦嫣粗看一遍,眼前浮现出长清哥哥念起这首《大招》时的悄然垂泪。他可以跟她讲读、解析任何他能记得的书籍,唯独不肯跟她讲解这首《大招》。只是在她临出发之时,让她一字一句都背会了。
秦嫣问翟容:“二郎主,这首招魂歌是招谁的?”
“是楚怀王,”翟容道,“你师傅没跟你说过吗?”秦嫣摇头。
翟容便说与她听:“楚怀王和屈原大夫曾经是莫逆之交,两人一起推行新政。楚怀王受奸佞蒙蔽之后,渐渐疏远了屈原。此后楚怀王被秦昭襄王诱骗,去了秦国,囚死于深宫。屈原被放逐,他在江边吟唱这首《大招》,告诉他曾经的知己,世间四方都是龙蛇毒虫,快些回到他们的乐土来。”
秦嫣对着书卷发呆,这是个哀伤的故事,长清哥哥心里一定也藏着同样哀伤的故事,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诉说。她仔细看着书卷上的每个字,想要都记下来。她能背诵,但很多字因长清哥哥不肯给她讲解,她还不太认得它们,正好认一认。
翟容看着她的侧脸,烛光的暖黄将她脸上的线条勾勒出秀润的轮廓,一双眼睛低垂,虽然年龄尚小,已然能看出五官的姣美。她眉间微蹙,双唇微微读出声音,看起来很悲戚。
翟容有些不忍。
他虽则自小父母失怙,很快兄长就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加之自己天赋超卓,无论习文习武都能轻松超越同辈中人,师尊叔祖们都宠爱他,平日里多有纵容。对于人间疾苦知之并不深刻。
而面前的幽若云则不同,虽然失父、失慧彻僧这件事情他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她流落为贱籍,没有生活的依仗,这还是很明显的事情。
翟容推测,她应该是在为自己亲人招魂吧?
翟容举着蜡烛,等她慢慢将长长的《大招》念完,看着她深深叹一口气。
他待她稍微平静些,对她道:“我们何时去练轻功?”
“嗯?”秦嫣还不曾回过神来,“什么?”
翟容故作责备道:“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么?不想去练轻功了?”
秦嫣想起来了,摇头:“没有忘记,要去练的,现在不会很晚了吧?”
“就是要月黑风高才能练,这敦煌住了那么多人,被他们看见了我们在跳来跳去的,成何体统。”翟容逗她。
秦嫣听着,想了一下,万人仰看他们如猴儿一般乱跑,这个场景果然很好笑:“嗯,不看书了,我跟你去练功!”
翟容将那卷楚辞卷起来:“这种哀伤之文少看看,我带你出翟府去玩。”
秦嫣看了看窗外的淡月和星子,道:“出翟府?不是宵禁吗,捉住了怎么办?”
翟容轻笑,对她道:“被巡夜士卒捉住了,还配谈什么轻功?”
“嗯!”秦嫣仰头,看到他扬起的嘴角。大泽边她一度以为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其实那只是面对不熟悉的人,他懒得搭理而已。
翟容的笑容,春水耀波一般明亮,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像是什么东西照入心扉,她从方才的颓靡神伤中一下子便被拉了出来。
她自忖,在胡乱伤感些什么呢?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陪她玩,不好好与他相处,难道要搅黄如此良辰美景不成?
她将自己的恶劣心绪抛到脑后,那些糟心事,等见了棺材以后再落泪吧!
他带着她翻出翟府的院墙,躲闪过两拨巡夜兵卒,腾身越过两个里坊。其实秦嫣是很紧张的,她这种花籍,宵禁被捉住了会直接打板子、吃官司的。可是,这种破坏禁忌的感觉真的非常棒!而且,翟容每次眼看要被发现了,总是将她挡在身后,牢牢地护着她。
长清哥哥也是一直护着她的,可是他身有残疾,秦嫣即使被他保护也心有不安。此时眼前这个高大的少年郎,每次当他用有力的胳膊挡在她与那些巡夜武侯之前,她都有一种特别安定的感觉。
这种结伴冒险的感觉,令秦嫣兴奋地摩拳擦掌。
相比看书,秦嫣发现,她更喜欢的还是跟翟容一起练功。他武功那么高,跟着他踏墙逐檐,让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心头的烦恼便会悄然消失。
“我们去何处练?”秦嫣低声问翟容,两人趴在一间民房的屋顶上,简陋的墙壁屋顶中,能听到里面主人熟睡打鼾的声音。
翟容也低声道:“我们去香积寺的浮屠塔林。”
桐子街是城池中最繁华的一条街,敦煌每日有大小各国商队、使团经过,需要打尖、住店、饮酒、休息。桐子街上不仅有一排排酒肆,也是教坊集中之处。
桐子街的中间偏东几个门面,有一家名叫“云水一品居”的教坊,在敦煌城里颇有艳名。
云水居的假母姓张,人称张娘子。
没有排行,没有名字,因为她在教坊里的排名,一直独冠敦煌。
这五六年,最让假母张娘子得意的就是自己笼络好的七位美貌的娘子。都在妙龄之际,生得腰细胸丰、肤白唇红,在她的精心装扮、策划下,最近几年都被公认是敦煌的教坊之首。
教坊的红牌娘子年年有,敦煌城的假母张娘子只有这一份。
张娘子很胖,很多很多年前做花魁的时候她要养着自己的细腰,如今,她需要一个宽肥的身子,藏去棱角,让自己变得更有亲和力。
此刻,她胖胖的身子如一个粉白的团子一般靠在窗边,正细细密密嘱咐着一位名叫白桃儿的娘子:“桃娘子,今日你的妆要化得清淡一些。杨郎君说,是个没开过脸的少年郎,要好好应承。”
白桃儿长了一张如蜜桃般白中透着粉红的脸蛋,眉眼清纯,一张弯弯的花瓣唇,未语含笑。她用尖尖的指甲在口脂的玉管中挑出一些,对着铜镜细心地抹着,将一张樱桃口涂出水润的颜色。涂完了对自己的假母道:“桃儿知道了,是翟府的二郎君。”
张娘子很欣赏地看着自家小娘子如云的秀发,娇媚的眉眼。为了将这位小娘子从原先的“韵和楼”弄过来,没少花心思。
白桃儿整理了一番妆面,对正帮她理云鬓的陈桑桑笑道:“二郎主也十七八岁了吧?连个妾都没有?直接到云水居来破处?”陈桑桑说:“听说前一阵子翟家主给他买了几个,没成。”
“没成?”白桃儿不怀好意,“是哪个没成?是这个没成呢?还是‘那个’没成?”
陈桑桑笑了:“应该不会吧。”她的手指穿过白桃儿的浓密黑发,将发髻收拢,“跟翟家主一样长得很好看。”
“再好看有金子好看?”白桃儿拿了一支镂空玉钗插在左面发鬟中,对镜看了一会儿:“帮我对称处簪朵芍药。”
有小婢女来回报:“阿姆,‘蔡玉班’的乐师们过来了。”
“蔡玉班”的乐师平日里没什么重大演出之时,就会分散借到桐子街各个教坊里帮着弹琴助兴。乐师有男有女,容貌要比教坊中差一些,打扮也寻常。很多都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子。
张娘子出去招呼那些小乐师:“过来,你们来早了。先去珠帘后面靠着休息一会儿,等客人来了再开始。”
一队抱着各种乐器,身着素色麻布衣裙的女孩子低头行礼,其中就有秦嫣。
秦嫣在去翟府之前,也到这里弹过几个晚上的琴,挣过几个钱。她向云水居的假母行过礼之后,跟大家一起到珠帘后面,调理琴弦,整理乐器,弹箜篌的姑娘帮着一起搬运箜篌。
秦嫣在翟府三日虽然过得很愉快,但没有任何收益。如今又能赚这一晚上五个大钱的活计了,心中很是高兴。
待到日光渐渐西斜,当窗户的影子被长长拉成淡影落在屋内的时候,云水一品居开始来了几个早到的客人。有几个熟客的先问了这里最红的白桃儿,假母张娘子说道:“今日桃娘子被人订走了,各位郎君先找别的姑娘喝酒。”
张娘子又到乐师们所在的珠帘之后,对秦嫣几个道:“几位小娘子小先生,可以奏乐了,今天挑新鲜好听的,昨儿那首《金枝曲》听得实在烦躁。”
秦嫣的琵琶要比边上几个小乐师弹得好一些,出来的时候,许散由先生安排她做了个小头目。秦嫣便带着大家弹了《紫竹令》。假母站在珠帘旁听了一段,让他们停下,说道:“这曲子还挺雅致,就挑这样轻缓些的就好。”转头看到秦嫣:“这位就是花蕊娘子?”
秦嫣点头称是。
假母张娘子跟蔡玉班的蔡班主交情深厚,当日丝蕊、花蕊两个姑娘入蔡玉班,她还被蔡班头请去去吃饭,顺便替老蔡掌了一回眼。在她看来,丝蕊固然肤白眸亮很突出,毕竟是个胡女,在大唐不会太吃香。过几年,真要拿出来赚那些中原官家、富贾大把缠头的,只怕反而是这个还没长开的花蕊小娘子。所以老蔡把姑娘送过来,拜托她没事也帮着调/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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