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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的学校好,倪南音当然知道。
她没去过首都,也没去过蜀地,想当然地想,首都的消费肯定比蜀地高。
可又想,也许首都的兼职机会比蜀地多呢!
一时间犹豫不定,听见了“砰”一声关门的声音,才知道林三籁也上车了。
她把《招生考试之友》半合,和他对视了一下。
“怎么样?”
“什么?”倪南音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很不解地问。
“考的怎么样?”他又问。
“还行。”
“学唱戏?”
“嗯。”
他似意有所指地道:“挺执着的。”
“谢谢。”不管他有什么意思,她都把这话当夸奖了。
停了一下,林三籁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平行志愿,前面写好的学校,知道吧?”
“知道。”
“首都好,人多。人多的地方,爱好广泛。别以为那儿就是京剧的天下,首都有两个黄梅戏会馆,舞台特别大,演出的水平也很高,场场爆满。”
多少天加起来,都没今天和他说的话多。
他说到了点子上,倪南音忍不住问他:“你去过?”
“嗯。”林三籁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喜欢听戏?”
“看时间。”他顿了一下,“不喜欢清早和半夜听。”
倪南音白了他一眼,结束了这次还算和谐的谈话。
几乎是一瞬间,心里的那杆天枰彻底歪到了首都那边。
就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她做梦都想登上大舞台,成名角儿。
可是人生,谁说的了呢!
处处都有意外不是嘛。
今年夏天最大的意外就是找到了这么个工作。
倪南音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把《招生考试之友》扔到了脚下,扭头望着林三籁,欲言又止。
林三籁并没有看她一下,挑了下眼睛,“有话就说。”
“赖哥!”倪南音支支吾吾地道:“咱们的工资,按月发吗?”
“不按。”
“啊?”倪南音很惊慌,心事表现在了脸上,一眼即明。
林三籁淡淡地看了她一下,“缺钱?”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倪南音从他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奚落的味道,本不想再搭理他,可想了想,追问:“一般工资会拖多久?”
她的话音才落,外头的飙风“汪汪”叫了起来,肯定是工程部来人了,而且来的肯定是男人。
因为飙风只会对着同性叫。
林三籁下车去了。
倪南音也跟着下去。
工地的工程部就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里头装了个空调窗机,制冷效果特别差。
来人是两个自称废物收购公司的人,他们想收购拆迁下来的钢筋。
倪南音给他二人倒了杯水,就退到一边去了。
因为范城有自己的买卖渠道,林三籁留下了那两人的名片,话没有说几句,就打发他们走了。
然后用对讲机通知保安:“看着点儿。”
倪南音不明所以,站在工程部的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里头的林三籁喝了她一声:“进来。”
很快,工地的保安柳强来说:“赖哥,那两人在工地上瞎转悠,被兄弟们拦住了。”
“送出去了吗?”
“我看着他们上了一辆面包车,那车老破啦,感觉是辆报废车。”
“叫值夜的兄弟们晚上打起来精神,范老板说了,抓住一个偷盗的,这月的奖金翻番。”
都知道,赖哥的话一向不多,柳强愣了一下,咧嘴笑:“放心吧,赖哥。”
柳强走了之后,林三籁似才想起来,问她:“你刚才问我什么?”
“没什么!”
倪南音撇了下嘴,不快地说。
她不想和他呆在一处,才动了动脚,只听他又道:“你表现得好,工资不会少你的。”
怎么表现才算好呢?
倪南音陡然想起了陈秋昨天和她讲的,“又不是让你没事儿就抓,有事儿了再抓,很灵验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小声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为了工资,拉他的手?
打死都不干。
说江湖险恶,其实倪南音知道的还真是不多。
她的生长环境很单纯,在穷巷子里长大,街里街坊十几年基本都是那些人,只有脾气不好的人,却没有实打实的恶人。
倪南音很快就把意外来到的两人忘在了脑后,一时半会却忘不掉那个流氓凶她了。
半下午没和他呆在一起,她在工程部吹着热死人的窗机,他独占了汽车。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林三籁说附近的小饭馆吃腻了,和陈珏他们约好了在巴蜀火锅店见。
夏日的白昼很长,就是吃过了晚饭,天都不一定黑。
林三籁开着车出工地之前,特地和柳强打招呼:“陈珏他们几个,估计八点多就来了,你们几个机灵点。”
“好嘞,赖哥。”
林三籁把汽车开上了大路,往前走了没多久,在一条倪南音不知道路名的小路右拐,七绕八绕,绕到了工地对面的小超市旁。
超市边整天停着一辆加长的小货车。
林三籁把车停在了小货车的后面。
倪南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看他这架势……她轻声叫:“赖哥!”
“呆着。”他说。
倪南音便不吭声了。
正值晚饭时间,工地上挖掘机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喧嚣。
工地的大门紧闭,所有的工人都在吃饭,门口就留了一个看门的保安。
不多时,柳强出来了,他和保安说了几句话,保安点了点头,拿着白色的饭盒往工地里面走。
柳强站在门口点了支烟。
一根烟抽完的功夫,一辆白色的破面包车停在了门前,车里的人冲着柳强挥了挥手,开进了工地。
倪南音就是再单纯,也看出了些端倪。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边,气的双颊都鼓了起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很气愤地说。
一扭头,林三籁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解地问:“我说错了吗?”
“没。”林三籁又扭回了头,紧盯着工地的大门。
这处工地围起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只有这一个门可以进出车辆。
可能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守门的保安回来了,柳强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进去了。
林三籁拨通了陈珏的手机:“到哪儿了?”
“快到航北路了,妈的,堵车。”
林三籁“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倪南音问他:“赖哥,咱们不报警吗?”
“报。”
“那我打110吧?”
“再等等。”
倪南音想说“再等,人都要跑了”。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工地的大门又开了,那辆白色的破面包车开了出来,柳强从驾驶座的窗户伸出了头和看门的保安挥了挥手,汽车再次发动。
倪南音很着急地说:“赖哥,他们要走了,咱们报警……”
“系好安全带。”
“什么?”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林三籁开着汽车,冲了出去。
倪南音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三籁驾驶着汽车撞上那辆白色的面包车时,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内心的os是这样的——爸爸啊,我遇上了一个神经病。
林三籁瞄的很准,擦着面包车的车头过去,直接怼上了路边的台阶,一个紧急停车,回头看了一眼惊魂不定的倪南音,交代她:“别下车。”
紧跟着松了安全带下去。
他的车是经过改装加固的,如今车头凹陷,而白色的面包车估计已经没法行驶了。
面包车上的人被撞懵了。
柳强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手捂着头,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撞了他的人是谁。
“赖,赖哥……”
林三籁这号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安县的地界上有这号人。
刚开始来的时候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后来才慢慢地说安县土语。
和那些看场子的流氓站在一起,真不像流氓,可那些流氓见了他,比见了老板都恭敬。
柳强其实一直吃不准这个人,见他单枪匹马,就带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胆子大了几分。
他特别无耻地说:“赖哥,行个方便,我拿的不多,就是换点酒钱。”
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加上外面接应的一个人。
四个人……而已。
林三籁没有搭腔,默默地逼近了几步,卷起了衣袖。
最后下车的是个光头,从车里拿了根半臂长的钢筋,跟柳强说:“行了,别跟他废话,速战速决。”他又冲另一人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白的,先把那个丫头从车里整出来,看着她,别打电话叫人。
偷窃,被人抓了个现形。
那就……明抢好了。
反正,现在就是求饶的话,也跑不掉得进号子里蹲两天。
倪南音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恶人,她想给陈珏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底到哪儿了,手机已经掏了出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号码,除了林三籁的。
她急的不行,一打四呢,虽然林三籁本身是个流氓,可他现在代表了正义的一方。
她自然希望正义的一方胜利。
倪南音正焦虑的时候,车门从另一侧打开了,一个男人的手伸了进来。
外面,林三籁一脚踹翻了柳强,一猫腰,又躲过了光头挥过来的钢筋。
紧跟着,腾出了手,一把把钻进了车里去拽倪南音的男人给拉了出来,冲她吼:“锁上车门。”
“怎么锁啊?”倪南音看着汽车前面一溜儿的按键,手忙脚乱头发晕。
林三籁没有听见她的求救声音,因为那个光头挥舞着钢筋,一下子砸在了车窗上,玻璃应声碎裂,四处飞溅,整个车厢里都是玻璃渣。
眼看车里呆不下去了,这里离工地并不远,她下了车,想趁着那些人不注意,跑回工地。
躲避也好,叫人也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她也就才跑了两步,便被突然窜出来的光头,截住了。
一根比大手指还要粗的钢筋带着风,就要砸向她的面门。
倪南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钢筋并没有砸下来。
好不容易打的那三个人爬不起来,林三籁急冲冲地赶过来,一手挡开了钢筋,跟着狠狠地踹上了光头的肚子。
光头闷哼了一声,和那些人一样,瘫坐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一滴一滴的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
倪南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血,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惊慌失措地道:“手…手臂,流血……”
长这么大,也没谁敢这么抓过他的手。林三籁暴躁地喊:“手!”
她还以为他是疼的。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眼泪是透明的,哪里有鲜红的血液醒目呢。
可是林三籁,所有的暴躁,一瞬间,全没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这话,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