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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倪南音都还来不及挣脱。

    林三籁就收回了手。

    捏过她的手指麻麻的,像是过了电。

    他其实有些气恼,那句“我才不和流氓谈恋爱”,现在回想起来,那满满的嫌弃意味还是刺耳的要命。

    没人喜欢被嫌弃。

    他很霸道地用了些力气,被他捏过的脸颊,在微弱的灯光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红晕。

    忽然间,林三籁觉得自己的心脏多跳了几下,他微微皱了下眉,转身回家。

    关上了自家的房门,手指还在发麻。

    记忆一下子跳到了许多年之前。

    温柔漂亮的幼儿园老师,很耐心地在和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男孩谈心。

    老师问他:“华耀,周周老师可以牵你的手吗?”

    小男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连思考都没有思考,果断地说:“不可以。”

    “只有妈妈可以是吗?”老师禁不住笑了一下,很有耐心地又问。

    “范雪枝也不可以,所有的女人都不可以。”

    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明明还没有到中二的年纪,就说出了如此中二的话语。

    林三籁立在门里发笑,只笑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他盯着自己的手指犯傻。

    难不成,他没把她当女人?

    这个念头才起,他便想起方才,她眼尾一挑时,怎么也藏不住的狐媚气息。

    她的长相明明很端庄,可那一瞬间,她已经化身成了妖精。

    是陈秋说的,男人骨子里都喜欢诱惑的女人。

    身体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飘过,他感觉到了,却没能及时抓住。

    这一夜,林三籁睡的并不沉,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一睁开眼睛,却又全都不记得了。

    他没能睡到自然醒,甚至都没能睡到手机闹铃响起的那一刻。

    隔壁的院子里,那个疯丫头在唱:“我饭不思来茶不饮,瞪着双眼熬五更……”

    林三籁气呼呼地从床上爬起来,大力地打开了门,又大力地合上。

    他确实在生气,生门的气。

    门,如果连喧嚣都不能隔离,还叫门吗?

    倪南音听见了“砰砰”的两声,郁闷了一夜的心情,像盛开的花一样舒展开了。

    上班时间。

    没谁提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倪南音纠结了一夜,选择了选择性失忆。

    林三籁呢……没有人质问,当然也就不需要解释。

    而赖哥的心情不太好。

    这是其他四只达成的共鸣。

    抓住了内贼,严加惩戒后的结果是可以换来数天的安宁。

    陈珏几个又转成了白班。

    是陈珏提的要求,他说,三个人斗地主,没有四个人斗地主痛快。

    实际上,是他输完了钱,想拉陈秋垫背。

    陈珏的如意算盘打的虽好,却不料陈秋像是突然转了性,捂紧了钱袋子,一毛都不肯借给他。

    说破天都不行。

    陈珏吼他:“卧槽,老子不是你弟啊!”

    “是又怎么样?老子还没让你孝敬老子,你个小子死一边儿去。”陈秋反唇相讥。

    “就借五百!”陈珏自己也觉得理亏,嚎的声音虽大,却没有半点儿的底气。

    “五块,你爱要不要。”说着,陈秋真的掏出了五块钱,扔在了他的脸上。

    “打发要饭的呢!”陈珏恼了,五块钱揉了揉,又砸了回去。

    这兄弟俩斗,其他人就看戏。

    旁的人都看习惯了,唯倪南音觉得很新奇。

    她在一旁偷着乐。

    陈秋被砸了个正着,正生气呢,倪南音一乐,他也笑了。

    往她身边一坐,很大度似的同她道:“小六,咱不和那个烂赌鬼说话。”

    两个人椅子挨着椅子,也就离了一拳头的距离。

    林三籁瞥眼一看,吩咐倪南音:“去买几杯冰咖啡,不要成罐装的。”

    “这附近哪儿有?”倪南音很顺从地站了起来。

    没办法,这就是她的工作。

    “步行街有个咖啡小馆。”

    倪南音还没有反应,陈秋很殷勤地说:“要不我送小六去,我开车,快。”

    林三籁也不反对,只随手一拿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半个小时后,范经理过来,点名了要见你。”

    陈秋的脑子一懵,范城昨天给了他一张转账支票,让他去银行办理转账业务,嗯……他把章盖错了。

    今儿范城一来,势必是要和他算账。

    陈秋挠了挠头。

    倪南音在心底叹了口气,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小包,还安慰陈秋:“没事儿,我知道在哪儿。”

    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坐公交车去,打车回来。

    那个穿着桔色体恤的姑娘越走越远,屋里头只剩下五只雄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破沉默的是陈珏,他还想缠着陈秋。

    “喂,打牌了。”

    “不打。”陈秋很坚定地说。

    “卧槽,你真病了?神经病啊!”

    “你懂个屁,老子忽然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所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陈秋多愁善感似地说。

    陈珏居然秒懂,“你有女人了?”

    “快了。”陈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话音落下,不自然地凑到了林三籁的身旁。

    有些话不好出口,人是赖哥主张招来的,招来了之后,怎么都不见赖哥有动作。

    陈秋想知道他的想法,正犹豫着该怎么问的时候,陈珏了悟了:“卧槽,不会吧,你想打小六的主意!赖哥,我帮你废了他。”说着,就扑了过来。

    兄弟俩又闹上了。

    林三籁微微皱了皱眉头。

    陈秋一脚把陈珏踹开了,干脆豁出去道:“赖哥,兄弟肯定不干那种挖兄弟墙角的缺德事情,而且我自己也知道就我也没那么大脸,能挖的动你的墙角!但你要是没意思的话……”

    “人家不和流氓谈恋爱。”林三籁用了一种他自己也没有听过的奇怪腔调,打断了陈秋的话,吓了自己一跳。

    话里好像怨气十足,说的真像他表白了,又被拒绝了似的。

    其他的四只,包括陈秋,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赖哥为什么今天会心情不爽。

    屋子里的五只雄性,除了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正低头反思的那一只,其他的四只面面相觑。

    历时一个小时,倪南音买回了七杯冰咖啡。

    买的还有范城的一杯,刚好,他真的在。

    在训陈秋。

    陈秋自己办错了事,也就没脸争辩一句。

    几乎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样,范城训完了陈秋,拔腿又走,又被林三籁给拦住了,跟着不情不愿地掏钱。

    下个星期的生活费,林三籁仍旧给了她一千。

    分完了钱,陈珏吆喝了一声:“打牌。”

    陈秋磨蹭了一下,瞅了倪南音好几眼,心里想的是,赖哥好歹还是留学生,他一个高中肄业生,还是算了吧!

    他揉了揉手,加入战局。

    四人打牌小组,有着坚不可摧的感情。

    这时,林三籁冲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冰咖啡招了招手。

    他的意思,倪南音当然看懂了。

    只是她没动。

    林三籁蹙了一下眉头,不快地说:“给我递一杯冰咖啡。”

    倪南音却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赖哥的能耐大,可以坐那儿不动,只招招手,咖啡‘嗖’一下,自己就乐呵呵地跑过去。”

    兴许是那笑,太过明媚。

    林三籁一噎,只冲她翻了翻眼睛。

    ——

    第二天,报志愿。

    倪南音八点半就把学校的代码全部填好了。

    她是第一批报志愿的学生,而且目标明确,已经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六个志愿,她填了三个学校。

    黄梅戏是地方戏,招生的学校本来就不多,尤其是对倪南音这种“半路出家”的。

    填好了学校的代码之后,在同意调剂,和不同意调剂之间,她犹豫了很久。

    倪南音拿不定主意,去问老倪:“爸爸,我要是同意调剂了,被调剂到其他奇怪的的专业可怎么好?”

    老倪说:“要是不同意调剂呢?”

    “那这个专业录满了,我就去其他的学校呗!”

    “倪倪啊,同意调剂,咱啊,就去首都的,哪儿都不去。”老倪眼神坚定地说。只有首都那一个戏曲院校属于211,他女儿的成绩,不上211,实在太亏了。

    咬了咬牙,倪南音选择了同意。

    跟着,她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一身轻松。

    下午,和一个班的刘婵约好了一起去逛街。

    刘婵是她们班的班长,学习成绩很好,这一次高考考了六百零七。

    电话里说,她第一志愿也报了首都的学校。

    约好了四点钟在桥头的奥斯卡电影院门口见面。

    倪南音三点五十就到了,躲在了梧桐树后阴凉的地方,吹着时不时从江面上刮来的小风。

    安县沿江,这里也发达过的,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是长江的航运。

    可是这几年,随着公路铁路的发展,各路的货运在时间成本上大大缩减,航运这一块在逐年萎缩。

    如今,宽阔的江面上,除了偶尔经过的游船,就只剩下那些世世代代以船为家的渔民。

    而江水,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兴衰。

    “倪南音。”

    倪南音正在愣神,忽地听见了谁叫她的名字。

    不是刘婵。

    因为这是个男孩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身,是熟人。

    “咦,时荏苒,好巧啊!我躲的那么偏,你都能看见我!”

    对面的男孩一低头,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