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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南音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没睡着的时候,总在听着隔壁是不是有动静。
睡着了之后,一惊一乍的,又总以为隔壁有动静了。
早上闹铃响了之后,回忆起一夜的种种,她揉着脑袋说自己:“神经病了吧!”
确实是神经病了,病的还不轻。
倪南音嘟囔了一路“我有病了、我肯定有病了”,才到工地,就听陈珏在炫耀昨夜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赖哥超神的。卧槽,这一次是江北的山道,黑乎乎的,拐弯不减速,把那些个王八蛋全都甩到了后头。”
“你,你,吓哭,了,没?”小结巴笑嘻嘻地说。
“滚蛋,你以为我是你个没出息的。”陈珏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昨晚上的丢人事儿,他一点都不想再提。
幸好,这个时候二愣子问:“赢了多少?”
陈珏伸出了二根手指头,歪嘴笑的样子,别提有多得意。
“八千?”二愣子猜。
陈珏摇了摇头。
“卧槽,八万啊!”二愣子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是啊,八万啊!一小时挣了八万!”
这钱来的好像又快又容易,一大早,四人打牌小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昂奋不已。
而事件的当事人——林三籁,快十点才晕乎乎地到了工地。
几个人围着他又说又笑,倪南音在一旁冷着脸不发一语。
和那些动不动就不要命的流氓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林三赖凌晨三点才睡,今早上出门前照了下镜子,就他这白皮,都快熬出来黑眼圈了。
他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喊倪南音泡茶,喊了三遍,才把人喊应了。
挺奇怪的,他多看了她两眼。
这些人里,陈秋是最有眼色的。
等到倪南音拿了茶壶出去洗,陈秋凑上前问:“赖哥,你昨晚上睡哪儿了?”
“公司。”林三籁打了个哈欠说。
陈秋嗒了下嘴。
这时,倪南音端着洗好的茶壶进来了。
陈秋果断地闭上了嘴。
八十度的水。
江北的河滩上种植出来的上好春茶。
倪南音先洗了茶,再沏上热水,一股子茶香扑面而来。
她其实也才学会泡茶没几天。
老倪喝茶不怎么讲究的,根本就没有洗茶这道工序。
这个功夫茶,还是林三籁那个挑剔鬼教出来的。
茶很烫,林三籁抿了一口,故意挑剔道:“烫死了!”
倪南音秒回:“没听过被烫死的,翻车、撞车、摔下山崖死的倒是听过,还听过很多。”
呸呸!
林三籁真想去敲敲她的头。
手还没伸出去,那丫头一转身,气鼓鼓地走了。
陈秋还偏了头,悄声跟他讲:“赖哥,女人就这样。而且很奇怪的,这女人啊不分年龄的大小,只要一谈恋爱,身上的母性就会被激发出来了。”
林三籁猛地把眼睛一眯,他听糊涂了,什么谈恋爱,什么母性,乱七八糟的。
好在他心细,不明白就仔细去捋,才有那么一点点头绪,他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昨天的那帮人,想也是,平白无故地输了八万块,怎么也要想办法讨回去。
林三籁和那帮人并不算熟,他十几岁离开这里,半年多前回来,加上这一次,也就和那帮人赛过两次车。
第一回就是陈珏牵的头。
陈珏和那帮人是怎么认识的,他没问过,没有那个兴趣。
起先和那帮人赛,还以为那帮人的水平能怎么样。头一回是生,可昨天赛过之后,就没了再和他们赛的心情。
加上,昨晚上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他就发现后车轮磨损的很厉害,今天一早,他就把车送修了。
他的车看起来平常,实际上是经过师傅精心改造的。
他八点就起来了,开着车,转了好几个修车铺,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正儿八经懂车的修车师傅。
林三籁婉拒那帮人的邀约:“我的车送修了。”
“那就约个时间,等你车修好了咱们再比过。约下周一怎么样?”
林三籁本来想说行的,斜眼一看沉着脸的倪南音,他忽然改了主意,“等车修好了再看吧。”
那边的人有些恼了,怒道:“在安县,老子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识抬举的……”
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林三籁冷哼了一声,不发一语,直接挂线了。
倪南音略微不爽的心情,为什么变好了,她也不清楚。
心里明白的很,她这样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最有可能的那种可能,还没有冒出来,便被她毫不留情地否决掉了。
不可能的。
绝对没有那种可能。
中午吃炒面。
小饭馆的空调不太制冷,墙壁上挂着几个风扇,嗡嗡地转着。
林三籁不经意一抬头,正瞧见倪南音红扑扑稍微带了些汗粒儿的小脸,心口微微一动。
“湿巾。”林三籁找她要。
“没有。”
“是女人吗?”
倪南音横眼瞪过去,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手里拿了面巾纸,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低下了头吃面。
下午三点半,林三籁去修车铺把车开了回来。
一天无事。
接下来的好几天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只不过几乎每天晚上,林三籁都要买点菜去倪家喝酒,还劝老倪,“叔叔,每天喝一杯红酒,对血管好。”
老倪只喝了一次,就死活不肯喝了。
他那人就是老派,反过来又劝林三籁:“男人啊,就得喝烈酒饮浓茶。”
劝不服,林三籁只能朝着倪南音笑。
这天晚上,范城要倪南音去公司一趟,给他找一份文件,还说了明早就得要。
倪南音一接到范城的电话,就从工地赶到了公司。
她快半个月没来过公司了,一打开门,一股子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因为拆迁,这附近都快断了人气儿了。
以往和他们一起来还不觉什么,今儿她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后背毛毛的。
倪南音在心里盘算着,这得赶紧找,她不想摸黑。
一打开范城说的那个柜子,她就知道,不摸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找到夜里能找到,就算是幸运。
柜子里塞的满满的,没有分类,她要找的文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只凭着范城那模糊的记忆“名字叫《服务合约》,没盖章的”。
倪南音把所有的文件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叹了一口很深的气。
叫《服务合约》的文件太多太多了,多到倪南音以为一柜子都是服务合约。
都约了啥,倪南音也没有心情仔细看,她一份一份地翻找,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林三籁是八点到的公司门口,一大片废墟中,一眼就看见了还在屹立的小楼,在黑暗中亮起了明亮的灯。
门是上了锁的,林三籁掏出了钥匙,才把门推开一条缝,一眼就看见,拿了把水果刀惊恐地瞪着眼睛的臭丫头。
他好笑地问:“你干吗?”
她长吁了一口气,不快地埋怨:“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真有坏人的话,就你那把破水果刀,能干什么啊?”
“能自保。”
林三籁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嗬嗬笑个不停。
两个人找,比一个人找可快多了。
又找了一个多小时,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找到了。
这个时候,已经快九点半了。
倪南音把文件放到了包里,又把其他的文件收进了柜子,最后关灯走人。
汽车很快就开上了老街,老街的路灯可能和街一样老了,昏黄昏黄的。
这一块是林三籁最熟悉的地方了,可是再过不久,也会像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一样,变得面目全非。
林三籁一面注视着行人,一面很随意地问:“饿吗?”
可话音才刚落,忽然“砰”一声,一股子强大的冲力,差点把他撞了出去。
他顾不上自己,赶紧去看倪南音。
一道细细的鲜红的血丝,从她的额头渗了出来。
他的眼睛一寒,心底的怒火还来不及喷发出来,一辆汽车很快就从他们的旁边擦了过去。
后车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倪南音惊恐地叫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