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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铭抬眼看见一脸平静的王霞，心中思绪万千，想要吐露什么，但嘴巴翕动，却是半句话都张不出口。
好像，对方的确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反倒是自己一直闹脾气。
回答不上来，他索性直接偏过头，回避了王霞的的眼神。
“那我来说说吧。”
王霞叹了口气，寻了处离得最近的长凳坐下，目光凝视着赵铭，一字一句道。
“自从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没有想要和你争过什么，也从没对你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你不喜欢我，那我尽量避着你，可是你今天这番话，倒是打的我措手不及。”
空气静谧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霞面上，她好似毫无知觉，继续袒露道着。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适应不了我的存在，日久见人心，我想着你总有理解的一天，所以一直都是对你冷处理的状态。没想到你倒是对我的恶意这么深，把问题上升到对我人品的侮辱。”
“我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也反思不出我们相处过程中哪里做的不对，给你造成了这种印象。”
“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僵，我一嫁过来就搞得你们父子离心。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对我的恶意从何而来吗？”
赵铭被王霞直白的话惊得后退一步，所有人的视线又转移到他身上，有质疑，有探究，还有丝难过。
他内心煎熬，一颗心彷佛在油锅里涮过千百遍，面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忐忑不已。
见赵铭紧咬下唇，支支吾吾半天都没个回复，王霞手撑着下巴，对着他又是一声叹息。
轻声道：“若是你能一五一十的把缘由告知于我，那些让你觉得厌恶我的地方，能改我就改了，不能改的地方你也多担待。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何至于闹成这样。”
“若是你说不出缘由，只是本能的讨厌接触你父亲的每一个女人，那我也没办法了。这种情况，可能让你端正一下自己的位置会更利于家庭和睦。”
后面那句话，王霞说的严肃，赵铭眸中惊恐顿现，再也忍不住惧意，揉着发红的双眼，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我不是讨厌有人接触爹爹。”
“哦？那你就是讨厌我了。”
对于这个回答，王霞毫不意外。每次和赵铭不经意见的对视，她都能直白的感到眼前孩童的不喜。
赵铭只觉得躁得慌，和讨厌的人讨论为何讨厌她。
“是你觉得我分走了你爹，你太太的宠爱，所以对我不喜吗？”
赵铭被道出了心中所想，面上红的厉害，淡淡应了声“嗯”，随即低垂下脑袋。
王霞看着赵铭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后脖颈，是那么纤细单薄，又扫视了眼他身上穿着破洞的衣服，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怜惜。
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她本以为赵铭自己会想通，所以一直也没多加劝导，没想到竟然对他的成见这么深。
“奶奶和阿然喜欢我，是因为我对她们来说是孙媳，是妻子。她们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儿子和重孙。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是平等的。”
赵鸣听的一脸茫然，他从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学校的同学，走在路上搭话的村民，都总是用一脸好奇的询问他：“后娘对你好不好呀？”
然后不等他回应，又啧啧两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孩子可怜哦。”
又一同哄笑散开，自从爹爹结婚，这种场景他每天都在经历。
他抬起头，眸中满是迷惘，带着脸颊的泪痕，显得无比可怜。
问道：“真的吗？可是自从你来了，他们都对我没那么好了。”
王霞心下一软，语气放缓，柔声道：“你和阿舒都是家里的孩子，自从我嫁进来，你看到她们对阿舒有不好的地方吗？”
赵铭摇了摇头，妹妹好像比以前过的更好了，面上笑容更多了不说，身上的碎花裙更是衬得她像个精致的小公主。
“她们对你和阿舒是一样的态度，阿舒喜欢我，改口喊我娘，我自然把她当成我的女儿，尽力去爱护她。但你一点都不肯给我爱你的机会，所以相较于阿舒的生活，你就会觉得大家没那么爱你。”
“阿舒乖巧听话，所以获得了大家的宠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觉得大家对你不好，那你想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们生气的地方呢？”
“其实啊，她们对你的爱一直都没有变化。阿铭你想想，你每次觉得他们对你不好的时候，是不是都是你做错事的时候？就算我不嫁给你爹，你做错事也是会被惩罚的，只不过由于我的存在，你对这些情绪更为敏感了。”
王霞轻柔的声音落在赵铭的耳里却是震耳欲聋，他从没站在这个立场上想过问题……好像，的确是每次都是他做错事爹爹才凶他。
赵铭想到之前做错事时，赵清然和老太太一脸失望的神情，更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滴落在地，好像坏女人也不坏，是他想岔了。
想到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他抽泣出声：“可是你还欺负周老师，周老师对我那么好，你还欺负他……”
听到这个问题，王霞微微愣神，这瓜娃子这么聪明，竟然能听出她在台上说的话外之意？
她故作疑惑：“阿铭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给咱们家送肉，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哭声戛然而止，赵铭抬起头，目光疑惑的落在王霞坦荡的面上。
他还记得下午开完会，正和小伙伴回家时，迎面遇上了双眼通红的周老师。
赵铭向来腼腆，看着周老师周身萦绕着难过的氛围，本想直接走过，但念着她中午还给来送肉，就起了安慰的心思。
“周老师你这是想家了吗？你别伤心，我们这边也很好的，呆久了就习惯了。”
周老师初来乍到，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她想家了，所以才这么难过。
“我没事，也不算是被人欺负，就是想到些事情心中难受。”
周婉叹了口气，眸子更加通红，拉着赵铭找了棵树脚坐下。
什么！周老师这么好，怎么还会被人欺负？赵铭一脸气愤，焦急问道：“老师是谁欺负你啊，我帮你报仇。”
他虽然年纪小，但报复起人来还是挺有一套的，包括但不限于扯人窗户纸，偷偷拔人院子里的蔬菜等。
周婉目光幽深的忘了赵铭一眼，担忧问道：“孩子，你继母对你好吗？”
赵铭面上闪现一丝迷茫……怎么新来的周老师也问这个问题，他是躲不开了是吗？
压下心底的疑惑，他正准备思索怎么回应，只听周婉浓浓哀叹一声：“老师我不怪你继母，只是忧心你的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