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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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我的执照会被吊销。第二,闹得挺不愉快,”威尔逊说,举起扁酒瓶喝了一口“我就会失业。”

    “真的吗?”

    “是真的。”

    “嘿,”麦康伯说,这一天他头一回微笑“她现在抓住你一个把柄啦。”

    “你的口才倒真帅,弗朗西斯,”玛戈麦康伯说。威尔逊望着他们两个人。如果一个下流胚娶了一个骚母狗似的女人,他在想,他们生的孩子该有多下贱?他嘴里说的却是“咱们丢了一个扛枪的人。你们注意到了吗?”

    “我的天,没有啊,”麦康伯说。

    “他来了,”威尔逊说“他没出乱子。他准是在咱们离开头一条牛的地方摔下去的。”

    那个中年的扛枪的人一瘸一颠地走近他们,他戴着编织的便帽,穿着卡其短上衣、短裤和橡胶凉鞋,脸色阴沉,神情可怕。他走近来,用斯瓦希里语对威尔逊嚷着说话;他们全都看到那个白种猎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说什么来着?”玛戈问。

    “他说头一条牛站起来,走进灌木丛去了,”威尔逊说,声音里没有一点表情。

    “啊,”麦康伯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说,就要象狮子的事情那样了,”玛戈充满着企望说。

    “跟狮子的事情一丁点儿也不象,”威尔逊告诉她“你还要喝一点吗,麦康伯?”

    “好吧,谢谢,”麦康伯说。他料想自己重新会有关于狮子那样的感觉,想不到却没有。他这一辈子头一回完全没有恐惧的感觉。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明显地感到兴致勃勃。

    “咱们去看一看第二条公牛,”威尔逊说“我会通知驾驶员把车停在树荫下的。”

    “你们去干什么?”玛格丽特麦康伯问。

    “去看野牛,”威尔逊说。

    “我也去。”

    “走吧。”

    他们三人走到第二条野牛躺着的空地上,它显得黑黪黪,身躯庞大,脑袋搭拉在野草上,一对大犄角叉得很开。

    “这条野牛的脑袋很好,”威尔逊说“两支角中间最大的距离约摸有五十英寸。”

    麦康伯高兴地望着它。

    “它难看死了,”玛戈说“咱们不能到树荫底下去吗?”

    “当然可以,”威尔逊说。“瞧,”他对麦康伯说,用手指着“看到那片灌木丛了吗?”

    “看到了。”

    “这就是头一条牛走进去的地方。扛枪的人说,他摔下来的时候,那条牛躺着。他看到咱们拚命地撵,那两条牛飞快地跑。他抬眼一看,那条牛站起来了,对他望着。扛枪的人吓得没命地逃;那条牛慢腾腾地走进了灌木丛。”

    “咱们现在能进去撵它吗?”麦康伯热切地问。

    威尔逊用估量的眼光望着他。这不是个奇怪的家伙才有鬼哪,威尔逊想。昨天,他吓坏了;今天,他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不成,咱们得让它再待一会儿。”

    “让咱们到树荫底下去吧,好吗?”玛戈说。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他们走到一棵孤零零的、枝叶伸展得很开的树底下;汽车就停在那里,他们全上了车。

    “也许它死在那儿了,”威尔逊说“过一会儿,咱们去瞧瞧。”

    麦康伯感到一种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抑制不住的和莫名其妙的快活。

    “我的老天,那是一场追猎,”他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不是很精采吗,玛戈?”

    “我讨厌它。”

    “为什么呢?”

    “我讨厌它,”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厌恶它。”

    “你知道,我想不管是什么玩意儿,我再也不怕了,”麦康伯对威尔逊说。“咱们一看到野牛,就开始撵它,我的心里就起了变化。好象是堤坝决口啦。十足的刺激。”

    “胆子也变大了,”威尔逊说“什么奇怪的变化人们都会发生。”

    麦康伯的脸上闪闪发亮。“你知道,我发生了变化,”他说“我感到完全不一样。”

    他的妻子一句话也不说,神情古怪地盯着他看。她紧靠在座位上;麦康伯呢,探出身子坐着,在同威尔逊谈话;威尔逊斜靠在座位背上,扭过头来同他说。

    “你知道,我想再试一下,打一头狮子,”麦康伯说“我现在真的不怕它们了。说到头来,它们能把你怎么样呢?”

    “说得对,”威尔逊说“人最狠就是能要你的命。这是怎么样说的呢?是莎士比亚说的。说得太好啦。不知道我还背得出不。啊,说得太好啦。有一个时期,我经常对自己引用这几句。咱们不妨听一听。‘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在乎;人只能死一回;咱们都欠上帝一条命;不管怎么样,反正今年死了的明年就不会再死。’13说得真精采,呃?”——

    13此数行引自莎士比亚的亨利四世(下篇)第三幕第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