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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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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殿静的可怕,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一声重似一声的心跳,她听到姨母轻声叹息:“那,臣妾可不可以请求皇上忘了臣妾?臣妾不想皇上因为臣妾的离去而难过。臣妾希望皇上……永远快乐……除此以外,臣妾,再无他求……”

    皇帝微怔之后,感动而心痛:“清清,你这又是何苦……好,朕依你,朕都依你。”

    这世上也只有她,是出于真心爱他,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他一个人。

    秦珩疑心自己听错了,她惊讶地望向丽妃。却见丽妃娘娘在皇帝怀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唇角还带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昨天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悲伤、愤懑、失望、无助……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秦珩脑海一片空白。

    既然不愿意去做,为何还要给她承诺?还真是她的好姨母,临终前再骗她一次!

    “珩儿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皇帝拥着丽妃,声音落寞。多年前的往事不期然的,一点点浮上了心头。

    他初登基时,为平衡朝堂,也为充实后宫,往宫里抬了不少新人。他原本属意苏尚书家嫡出的三小姐苏云清,可惜伊人已同贾家定下婚约。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召苏家庶出的二小姐苏云蕊入宫。

    珍妃亡故后,云清那短命未婚夫没了性命,仍待字闺中,就以女官的身份入宫。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可惜,她早早故去,连一男半女都没留下,只有一个养子。

    想起丽妃的养子,皇帝扫了一眼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秦珩,看其难过至斯,对这个并不出挑的儿子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他轻声道:“你过来,跟你母妃道个别!”

    秦珩依言上前,踉踉跄跄。刚行得两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一道强光划过天际,紧接着雷声大作,暴雨如注。

    年轻的帝王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声音冷若寒冰:“四皇弟?不,或许朕该叫你一声皇妹?”

    她被迫抬头,直面他英俊威严的面容,眉如利剑,目若寒星,冠玉般的面孔沉淀着无限的冰冷。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秦珩只觉得血液凝固,遍体生寒,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

    “殿下醒了?!”

    秦珩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浅碧色的床幔。她目光微转,看见掬月姑姑的关切的脸,有些许恍惚:“姑姑……”

    “殿下,您总算是醒了。您再不醒,奴婢……”掬月姑姑语带哽咽,“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殿下当好好爱惜自己,娘娘在天上也能放心。”

    秦珩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方才的噩梦还让她心有余悸。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她竟然梦到那样的场景。只是,三哥怎么会当皇帝?还直接戳穿了她的身份?

    那炽热的手掌,慑人的气势,她濒临死亡的恐惧,她还能清楚得感觉到,真实得可怕。她无法说服自己,那仅仅是一个荒谬的梦。

    她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让梦境成为现实。

    “……娘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殿下了……”掬月姑姑的絮絮低语终于引起了秦珩的注意。

    她抬眼看向一脸小心的掬月,扯了扯嘴角,语含讥诮:“姑姑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因何陷入这般困境,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丽妃去世时,她就在旁边,对当时的场景一清二楚。放心不下她?是拿她当小孩子哄吗?

    但很快,秦珩就收敛了讽意,只作没看见掬月脸上的尴尬,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晕倒了吗?”

    她对自己说,没必要跟掬月置气。作为极少数的知情者,这些年掬月已经帮了她很多。

    虽说掬月是丽妃带进宫的,但近两年,掬月的心分明正在慢慢偏向她。

    “是呢,殿下。”掬月略一迟疑,有些怀疑方才是自己的幻觉。她后怕而又庆幸,“还好当时黄太医就在殿外,若是别的太医给殿下诊脉,那可就糟了。”

    黄太医是丽妃的人,当年苏云清以女充男能瞒过去,少不了黄太医的功劳。这些年,秦珩有恙,皆是由黄太医诊治。

    秦珩听后,轻轻嗯了一声,莫名有些遗憾。若是她晕倒之际,旁人给她诊脉,断出她是女儿身,不知父皇会作何反应?

    得知被深爱并信赖的人欺骗,父皇会恼羞成怒,除掉污点吧?

    “皇上说殿下纯孝,是性情中人……”掬月的话语被殿外轰隆隆的雷声淹没。

    秦珩忆起梦境,恐惧袭来,她瞳孔骤然收缩:“父皇呢?”

    “娘娘停灵于正殿,皇上在陪娘娘呢,说是再陪她几天。”掬月叹一口气,“殿下不知道,方才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咱们宫里有个小太监因为对娘娘不敬,直接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秦珩嘴唇微张,只说了一句:“我也得去。”

    既然夸她纯孝,那她必然得做出纯孝的样子来。

    掬月微愣,继而勉强笑道:“是呢,殿下稍等一会儿。奴婢给殿下端些吃的,垫垫肚子,待会儿也能有力气。”

    守灵是力气活儿,殿下身子又弱,须得格外小心。

    秦珩瞧她一眼,点了点头:“有劳姑姑了。”

    掬月悄悄离去。

    秦珩脱下寝衣换了衣衫,踩着靴子走下床榻。

    她的寝殿中,有一面一尺多高的黄铜镜,光滑平整,端端正正立在桌上。她刚一靠近,镜中便映出了她的面容。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跟她那容颜端丽的生母颇为相似。

    但愿她不像母妃那般短寿。

    殿外雷声隆隆,大雨倾盆。秦珩自然又想起了那个噩梦,她深深叹一口气:活着,必须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