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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氏有孕这一则消息, 只觉得犹如在青天白日里炸了颗巨雷,还是特响的那种, 顿时炸懵了所有的人。
袁氏没多久就醒了。
然后,然后秦老爷只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秦玉楼是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她可能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忧的则是袁氏的身子,只逮着大夫问东问西,生怕有什么遗漏了的。
他们那位秦老爷懵了半晌, 竟将大夫也一并给赶出来了。
秦玉楼自然得留下来善后。
所幸大夫说并无大碍, 只现如今月份尚浅,往后需要多加调理, 不可在这般烦忧伤神了。
秦玉楼又细细追问了一番,有些担忧袁氏这把年纪是否会有不妥之处,大夫又耐着性子解释叮嘱了几遭,秦玉楼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只吩咐芳菲去派人取药,吩咐芳苓去取了诊金交由大夫, 另还给大夫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大夫掂了掂分量,顿时喜上眉梢。
连方才在屋子里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人一把冷不丁赶了出来的不快也悉数消散了,见这一大家子整个兴奋得直晕头转向的,倒也随着一道乐了。
且说秦玉楼将一切安排妥当后, 这才发觉老夫人竟还在屋子里没有离去了。
老夫人只紧紧的捉着秦玉楼的手, 抓得她的手生疼, 竟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的道着:“咱们···咱们老秦家终于···终于有后了, 老婆子我死后总算有脸去见你祖父了···”
老夫人抖着唇说着, 只见那双眼红红的,里头亮晶晶的,竟一时喜极而泣。
秦玉楼听了,双眼亦是一红。
这无论是于她,还是于她的父母,更是于整个秦家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啊!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秦玉楼起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吩咐给全府上下每个下人都派发了赏银,所谓普天同庆当是如此吧,虽她做不到普天同庆,却是可以勉强做到全府同庆的。
往日秦玉楼行事偏低调,可这一回意义却不同。
原本因着之前那桩突然而至的亲事,只差点将全府上下弄得鸡犬不宁,现如今总算好了,原本府中低沉沉闷的郁结之气忽而一扫而空。
现如今,全府上下高兴地连走路都是带飘的。
秦玉楼这日早早起来,先是去了一趟厨房,只好生叮嘱了一番,又特意将稳妥周全的芳苓留下照看。
赶去正房时,恰好撞见了一脸神清气爽的秦老爷往外走,秦老爷远远地见到秦玉楼,只笑得那叫作一个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已从昨日那般激动中恢复过来了,这会儿只冲着秦玉楼笑眯眯道着:“楼儿,好生照看你母亲,还有你弟弟,为父今日便将她们母子二人交给你了···”
秦玉楼顿时笑弯了眼,只笑眯眯的道着:“得了,晚上定将她们母子二人平安交还到您手上——”
秦老爷这才安心离去。
只一步三回头,似片刻都不舍得离开。
分明前几日还觉得老了几岁,不过一夜便又觉得年轻了不少,果然,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门口的知椿瞧了,亦是捂嘴笑着与秦玉楼道着:“方才老爷说今日要告假一日,结果被太太数落了一顿,这才念念不舍的去了···”
秦玉楼听了只一阵乐呵。
进了屋,便瞧见袁氏穿了身凌白的里衣坐在了床上,脸色瞧着比昨日好多了,虽还有些憔悴,到底不似昨日那样苍白。
这会儿见秦玉楼进来了,似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泛起了丝丝红晕,嘴里却是一个劲儿的向秦玉楼抱怨着:“这下可没脸见人了,我这老脸都给丢尽了,都是你爹那个老不休的——”
虽嘴上这般说着,语气却是轻快的,分明是十分高兴地。
秦玉楼只脱了鞋,麻利的爬上了床榻,床榻非常大,秦玉楼只依偎在袁氏身旁,袁氏瞪了秦玉楼一眼,嘴里数落着:“哪有爬到父母床上的,你几岁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玉楼只搂着贴着袁氏,微微撒娇着:“横竖是在自家老子娘跟前,没规矩便没规矩罢,反正您女儿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今儿个才知道,没必要藏着噎着···”
袁氏微噎,复又瞪了她一眼,眼中却是无比的溺爱、无比的惯着。
秦玉楼只挽着袁氏的胳膊,二人依偎倚靠在一块儿,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温暖而安宁,许久,只见秦玉楼轻声道着:“有弟弟了,真好,娘亲心情变好了,真好···”顿了顿,又道着:“爹娘又和好如初了,真好···”
袁氏听了面上一片柔软,低头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了抚秦玉楼额间的碎发,半晌,只幽幽道着:“若你的亲事定下了,才最好——”
秦玉楼微微皱了皱鼻子道着:“见天的想赶我走——”见袁氏黑脸,忽而想到一茬,只立马抬眼看着袁氏,转移着话题问着:“昨个瞧您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娘莫不是早就知道有弟弟呢?”
昨日袁氏苏醒后,瞧见大夫得知有喜后,面上虽一阵惊喜,倒未曾过于惊讶。
袁氏垂着眼,沉吟了片刻,道:“前几日隐隐猜到些了,只当时为了你这糟心的事儿,哪有心情顾忌其他的?”
秦玉楼听了一愣,半晌,只喃喃道着:“怎能连弟弟也不顾了?”
袁氏却一脸认真道:“你弟弟重要,我的楼儿也很重要···”
秦玉楼听了心忽而一颤。
良久,袁氏只拉着秦玉楼的手捏了捏,片刻后,忽而开口道着:“戚家的人过几日便要来了···”
见秦玉楼看抬眼着她,袁氏直接问着:“楼儿你自个说说罢···”
秦玉楼默了片刻,只故意道着:“昨儿个母亲不是还跟爹爹说来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家家的不该过问么?”
袁氏听了,却是挑眉道着:“那不过是唬你爹的鬼话,你都要快嫁人了,哪里还算小孩子···”
秦玉楼:“···”
见袁氏这会儿眉眼间仿似还藏着些郁色,秦玉楼也不忸怩,直接问着:“戚家···女儿是想问问戚家的那人···”
戚家的大概家世,上回在老夫人那里已了解了不少。
唯有对于那所嫁之人,有趣的是,从未有人提及过,哪怕是一句也好。
结果,一句未有。
以往袁氏替她相看谁,她从未询问过,只因她相信袁氏定会替她相看得妥妥的,只这会儿因着那门突如其来的亲事,都快将她家搅翻天了。
忽而,有些好奇。
袁氏听了她的所问,似乎有些诧异,只微微挑眉,随即如实道着:“是戚家的长子长孙,也是不久前刚请封的世子,唤作戚修,今年二十三岁——”
说到这里,似乎顿了顿,便又继续道着:“也只打听到这些,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据说戚家历来低调得紧,而戚修此人常年不在京城,三年前祖父过世后方才回来,只后又一连在府中守孝三年,外人所见不多,尚且不甚了解——”
秦玉楼听了,却是诧异连连,惊讶的不是袁氏话里的内容,而是,她只以为袁氏绝对不会同意她远嫁京城的,怕是连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懒得关注,却不想现如今看来——
秦玉楼一眨眼,袁氏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她自是一百个不乐意的,如果,可以选的话。
袁氏虽性子有些骄纵,却并非不知世事的妇人,相反,她与元陵城中这一众世家夫人相处和睦,气头之上,便是连顶头上司的夫人说绝交便绝交,并且对方还巴巴找她解说,便可知,定也是个妙人。
一品侯府对于她们秦家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自是心知肚明。
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但当事情来了之后,早早便派人去细细打探了,毕竟可能有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片刻都马虎不得。
原本这桩不明不白的亲事便令袁氏恼恨得不行,转眼那边又听闻薛家那孩子考上了解元,心中越发愤愤不平了,却不想就在此时,那秦老爷还道了句,要将原本替秦玉楼相看的那门亲事说给庶出的那个。
秦老爷算盘打得好。
袁氏却像是吞了只活苍蝇似的,令人恶心的不行。
这不,加上本就担忧着秦玉楼那桩不明就里的亲事,一气之下,便彻底闹开了。
袁氏便是这会儿想起了,仍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道:“戚家那门亲事还不明不白的,你的终身大事还没个安稳着落,我这都急没影了,却没想到转眼你爹又打上了那主意,你说令人恶不恶心,令人怄不怄火——”
秦玉楼听过后,不知怎地,只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然笑过后,倒是彻底的松了口气儿。
她原本是有些担忧袁氏的。
只这会儿···
秦玉楼心下一阵复杂,忽而一个激灵,只突然又想到昨日袁氏所说的那一番话,秦玉楼心中微愣,半晌,只忍不住开口问着袁氏:“娘,听您昨儿个那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待戚家人来了后相看一番,若是相中了,便将亲事说给女儿,如是不中意,便推给二妹,您···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昨儿个便隐隐有些怀疑。
袁氏挑眉道:“有何不可?”
秦玉楼诧异道:“这···这对二妹好似有些不公···”
袁氏却理直气壮的道着:“这个世道本就不公,妻妾贵贱不一,嫡庶尊卑有别,若要怪,也只能怪她倒霉,没有投在你娘的肚里···况且,便是你挑剩的又如何,若非沾了你的光,这样的好事儿还轮不到她呢···”
“······”
好吧,她这个投中了胎的,貌似并没有反驳的立场。
她老子娘瞧着温温婉婉,但若是骄纵起来,那也是一脸理直气壮,无人可反驳。
她还真幸运,有个这样温柔又霸道的母亲。
这般想来,只忽而看向袁氏那平坦的小腹,笑着道着:“如此看来,弟弟也是个幸运的,这不,准确无误的投进了母亲的肚子里——”
袁氏听了“噗呲”一声笑了,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平坦的小腹,只柔声道着:“一口一个弟弟,你如何就知道定是弟弟···”
“我自然知道——”秦玉楼肯定道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妹妹,也好,往后若是我不在身边了,母亲身边就有人陪了···”
秦玉楼这话说的很轻很轻。
不知为何,心里忽而一阵发酸。
她一直以为,即便是往后嫁人成家了,也会一直挨着母亲,挨着父亲,挨着家,一家人永远待在一起,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会远嫁别处,从此咫尺天涯,再难相见。
这一刻,心里忽而止不住有些发慌。
却说这一日来探望袁氏的人不少。
二婶姚氏,三妹玉莲,四妹玉瑶都来了,不多时,连那久未露面的筱姨娘也随着二妹秦玉莲一道来了。
老夫人打发人将东西一遭一遭的往这边送。
整个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不过袁氏需养胎,需静养,不便过多见客,筱姨与秦玉卿未曾久待,不多时,二婶也先去了,玉莲玉瑶两姐妹留下陪秦玉楼多说了会子话。
两人被拘在老夫人院里拘怕了,这会儿活像只逃出牢笼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者斗个不停。
这两姐妹也是一对活宝,旁人相互厌恶,只恨不得永远敬而远之,而她们俩,则是上赶着相互挑衅,相互争斗。
倒也有趣。
因着袁氏身子不便,月初颜家嫁女,二房姚氏去了。
颜家嫁女后第三日,戚家上门提亲,前来议亲的长辈竟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建巡抚提督陆家陆夫人,作保人则是颜家颜老夫人。
着实令人···诧异,且心下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