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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大富从叶莎丽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一种男人的味道。陈大富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于是他确信,除了他之外,叶莎丽还有别的男人。

    陈大富对这个味道有印象,隐约之中相信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但印象不是很清晰。

    陈大富确实是大学老师出身,但他也是“黑桃尖”这种截然相反的甚至是自相矛盾背景,如果是在大学老师队伍里,他可能就根本不能胜任,混不下去;如果他离开学术界,走进政界,比如当年没有来深圳,而是调到省财政厅,则可能因为“背景不纯”而影响前程;但是,对于生意场来说,他就成了“复合型”老板。双重背景赋予了陈大富双重性格和双重处事方式。反而使他比真正的“儒商”更大胆,更富冒险精神,并且在手段的选择上也有更大的余地。比如现在,当他从叶莎丽身上闻出另一个男人的味道之后,陈大富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雇佣起了私人侦探。

    陈大富只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但也不完全相信。不是怕大贵出卖他,而是怕大贵无意当中说漏嘴。陈大富相信“说漏嘴”是人的天性,越是要求他保密的东西,他就越有一种想说出去的欲望,所以,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根本不让当事人知道,那种一方面把秘密透露给对方,一方面有要求对方“千万不要说出去”的错误,陈大富是永远不会犯的。因此,陈大富他并没有对弟弟大贵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只是要求大贵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行。

    大贵应承。

    陈大富授意大贵联系私人侦探。

    大贵照办。

    陈大富让大贵把私人侦探约在香格里拉咖啡厅。他自己在暗中不出面。

    陈大富授意大贵委托私人侦探打探刘翠花的个人情况。大贵疑惑,心里想,打探她的情况干什么?不过,他没有问。因为陈大富事先已经有言在先,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对不要问为什么,当然,也不要多嘴往外说,所以,这时候大贵虽然有很大的疑问,但仍然没有问,只是照着陈大富的吩咐去做,把所谓的私人侦探约到香格里拉大酒店咖啡厅,支付一点订金,委托对方打探一个叫“刘翠花”的女人情况。

    一个星期之后,还是在老地方,大贵和私人侦探交换了一个信封。大贵的信封里是崭新的人民币,私人侦探信封里是刘翠花的详细情况。

    大贵把信封交到陈大富手上。陈大富打开一看,服了,居然比他自己了解的情况全面,甚至连“不是处女”一条都有。翠花是什么时候“不是处女”的呢?陈大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几乎把脑袋都想疼了,也没有想清楚。是和王纯?好像不是。从翠花对王纯的态度上看,应该不是。总体上说,翠花是个比较理性的人,既然不喜欢王纯,更不打算嫁给王纯,肯定不会把“第一次”献给他。是张文成?有可能。翠花对正文成是有好感的。既然有好感,在对方主动的情况下,理性的人做出感性的事也不是没可能。问题是,正文成这小子已经跳槽走了呀,并且走了之后再没回过公司,那么翠花不是亏了?可又想,亏了关我什么事?但仍然有一种吃了亏的感觉。至于自己吃了什么亏,他还没有想明白。

    这还不是最让他吃惊的,最让他吃惊的是翠花一直在陈大富手下做事,就是下班回家了,也没有跳出陈大富的控制范围,怎么私人侦探对她的了解比我陈大富还全面呢?他们是怎样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呢?特别是在上一个星期里,陈大富一直在暗中观察翠花,观察整个公司,并没有发现公司有任何异常啊,也没有发现有莫名其妙的人闯入公司啊,那么,所谓的私人侦探是怎样掌握翠花的这些情况的呢?

    陈大富再次吩咐大贵约见上次那个私人侦探,并把约见地点换了一个地方,陈大富同样在暗中窥视。

    这次陈大富做得更绝,他根本就没对大贵说打探什么人,直接让他把两个信封交给私人侦探。一个信封里装着订金,一个信封里装着他要打探的问题。

    一个星期之后,资料换回来了。陈大富大吃一惊。因为,资料上居然有他自己的名字!

    资料非常详细。因此也就比较长。其他的就不用说了,其中最值得陈大富关心的有下列几条。第一,叶莎丽是深圳一家大型土石方工程公司的第一大股东。公司全称叫“深圳精卫土石方工程有限公司”但叶莎丽好像并没有行使第一大股东的权力。第二,叶莎丽和两个男人打得火热,一个叫陈大富另一个叫熊伟业并且熊伟业又与一个叫刘梅花的女人有关系,而刘梅花又是陈大富的前妻。他们刚刚离婚。最后,私人侦探提供的资料故意留了一个尾巴,说如果委托人需要了解陈大富、熊伟业和刘梅花的详细个人资料,他们可以继续提供进一步的延伸服务。

    陈大富真想搞一场恶作剧,委托私人侦探帮忙打探一下“陈大富”以试探到底是自己对自己了解的多,还是私人侦探对自己了解的多。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一闪念,并没有真这么做。不但没有这么做,而且他还略微感到一点点恐惧,有那种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衣服暴露在公共场合的感觉。

    不错,陈大富确实是“黑桃尖”但这并不表示他笨,而只能表示他不会投胎,如果他会投胎,不是投胎在皖北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而是投胎在北京的一个教授家里,或者干脆投胎到官员家庭或投胎到美国去,那么,他不仅不是“黑桃尖”说不定还可能是真正的博士。总之,发生“黑桃尖”那样的事情,只能表示他上学少,并不表示他心眼少,换句话说,并不表示陈大富智商差。事实上,私人侦探提供的关于叶莎丽的资料他还没有看完,陈大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并且是彻底明白了,所以,他非常震惊,非常气愤。

    说实话,要是依着老脾气,这时候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叶莎丽和熊伟业抓起来暴打一顿。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想了。但是,七年的大学生活和十多年的商场经历,确实能重塑一个人。现在,岁月和经历已经把把一个暴躁的小伙子塑造成一个沉稳的中年人。

    陈大富决定不动声色。好比一场赌局,既然自己已经看清对方的底牌了,那么当然胸有成竹,根本不需要急着出牌。他要装,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着任何事情都没发生。

    可是,决心好下,事情难做。主要是力不从心。尽管陈大富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尽管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暗示,甚至,前面的戏都能做到以假乱真,但是,到了最后赤身裸体必须坦诚相见的时候,他仍然力不从心。

    主要还是心理问题。他忽然觉得叶莎丽很脏。不是外表脏,而是内部脏。一想到叶莎丽可能刚刚才和熊伟业做了那种事情,说不定现在那里面还残留着熊伟业的那东西,陈大富就觉得叶莎丽很脏,脏到陈大富不敢“插足”的程度。

    陈大富忽然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叶莎丽身上有一股男人的味道的时候,就是这种味道。精液的味道。具体地说,是熊伟业的精液的味道。这是一种令陈大富不能容忍的味道。是一种令陈大富作呕的味道。这么想着,陈大富就没有忍得住,一下子真呕出来,赶紧跑到卫生间,蹬在地上对着抽水马桶吐了出来。

    叶莎丽光着身子跟了进来。非常体贴地弯下腰,拍着陈大富的背,歪过头,对着陈大富的脸,问:“你怎么了?”

    陈大富摇摇头,说:“没事。可能着凉了。”

    “那赶快穿衣服呗。”叶莎丽说这,赶快跑出去把陈大富的衣服拿进来。

    陈大富躲过了一关。

    可是,不能天天躲啊。

    不行。陈大富想,得想一个解决办法。

    在想办法的过程中,陈大富自己都觉得好笑,从小到大,自己一直着怎么看女人洗澡,想着怎么把女人搞到手,实在搞不到,连和陈三元他们一起躲到新媳妇窗户下面“听墙根”的事情都做过,哪里想到有一天,为怎么样才能不搞女人伤脑筋啊。

    “听墙根”是皖北农村的一种风俗。新婚之夜,闹新房的人走了之后,新娘新郎入洞房了,一些小伙子,通常是新郎的发小,常常并没有真走,打了一个晃晃,鬼鬼祟祟地再转回来,躲在洞房的墙根下,听里面的动静,然后第二天甚至以后的很多天里,在田间地头传播,大家一乐。可是,由于那时候娱乐生活贫乏,加上性神秘和性压抑,也不知从哪年哪月哪天起,玩笑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变成不仅仅是在新婚之夜了,而且目的也不单纯是开玩笑了,竟然逐步演变成一种专门满足半大小子们好奇心甚至是性欲望的“流氓活动”闹得人心惶惶,年轻夫妇晚上提醒吊胆,不敢弄出声响。曾经有一段时期“听墙根”还被当地公安列为重点打击对象。这样的荒唐事,陈大富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主要原因是性好奇和性压抑,当初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三十年之后的陈大富,竟然连叶莎丽这样的美女主动上赶子约他,他竟然都想办法躲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