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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觉得和他同仇敌忾,觉得像遇到亲人一样,就越不敢和他有任何来往,生怕他会因此暴露,会有危险。
第二天中午,和沈君飞一起吃午饭,隐竺忍不住问他,"飞人,咱们在一起玩,是混日子吗?"
"谁说的,明明是日子在混咱们嘛!"沈君飞不当回事地笑着说。
"我是认真的,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不对吗?"
沈君飞这才正色回答她,"谈不上对不对吧。只不过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高中生交朋友,是次要又次要的,应该把学习放在首位吧。在他们那里,同学间只讨论学习才是对的,别的都是闲事。"
"我总觉得自己做得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儿?"
"这个世界有不自以为是的人吗?就是再没主意的人,也有自己坚持的事情吧。你怎么了,好好的,干吗想这些?"
"没事,只是突然发觉自己过得很来劲儿的生活,原来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
"然后就觉得没劲了?"沈君飞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打开,抽出一根要点上。
隐竺不自觉地皱起眉,"你不是说再不抽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虽然这是校外的小吃店,可同校的人不少,他这么做,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了。
"求您老了,别念了,我这不是睡眠太少嘛。昨天,我和大个儿在学校前面等你将近俩小时,你算算,我们到家都几点了。没根烟顶着,我下午怎么训练啊!"
"你以为我想唠叨啊,你这是饮鸩止渴好不?真能对训练有什么帮助吗?"
沈君飞拿下烟,塞回烟盒里。这里空间这么小,抽烟的确不大合适。
冯隐竺看他又要把烟揣回兜里,一把夺过来,"别抽了,年纪不大,毛病不少。没收!"
沈君飞摊开手,任隐竺把烟拿走。往回走的时候,他勾住隐竺的肩,说:"丫头,谁都想随心所欲。你能接受的规劝,就听一些;听不进去的,你就干脆别想,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隐竺笑着说:"你这是敲边鼓给我听啊!我的规劝,你到底听不听得进去呢?"
"敢不从命!"
这些小插曲无形中拉近了沈君飞和隐竺的距离。大个儿有事的时候,他们有时两个人一起就先走了,不再非得保持三人行的阵形。
出双入对的次数多了,以往的捕风捉影就被人落了口实。当然,这些也都是好事者的猜测而已,没有人敢当面问冯隐竺。而沈君飞,更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有人去问陶大勇,他的表情比任何人都惊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要说陶大勇一次也没在心里犯嘀咕过,那也不现实。可他不敢问他们俩,怕问了以后,不知道以后怎么和他们相处。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比以前不知道拘束了多少。以往,他是三个人的主心骨,起码在行动上是的,但现在,有什么他都要问问飞人,觉得他的意见才代表绝大多数。同隐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避讳很多,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沈君飞早就把这些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说。有那事儿没那事儿的,都不是他一个男生该说的。
隐竺呢,更是觉得窝囊。这都什么事呀,谁说校园生活单纯?是啊,绝大多数人是单纯了,可他们非得把别人想象得不单纯。窥视别人的一举一动,再冠以他们臆测的那些名目。每个人都有狗仔因子,只不过在这个范围内,他们传播的广度有限罢了。当然,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发掘深度的乐趣。口耳相传,再添油加醋,即便是再单纯的情谊,也变得污秽不堪了。
这天,又是队里训练的日子。吴夜来坐在那里换鞋,就听两个队友在那里怪笑。
"真的吗?没看出来,那么厉害啊!"
"表面上能看出来的那是豪放,冯隐竺是开放派,听说她和好多人都有一腿。她的班主任为了她,找过十多个人谈话了。我听说啊,有人看到她和小飞亲过"之后又是那种"你明白吧"的坏笑。
听到这里,吴夜来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种事,清者自清。热闹嘛,大家也就是看看就算了,谁会真的乐此不疲。所以,他也只是听着,没说什么。
"那么容易的话,赶明儿让谁给咱们也介绍介绍呗,我就喜欢个性好的女生。"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有些忘形,"那小子,好像和他们是一起的。"
"那个谁?"说着话,其中一个一掌就拍在吴夜来的肩膀上,"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来,把冯隐竺也带上呗。"
吴夜来肩一缩,把那只手闪了下去,"不好意思,我晚上没空。"他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客气,他也没觉得有和他们客气的必要。
"别那么小气嘛!开心果嘛,总要大家一起尝才更开心啊!"其实这个男生也就是趁着陶大勇他们不在,借这个事情取取乐,没有什么实际的意思。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免不了哗众取宠的毛病。
"那么想开心啊"话音未落,吴夜来的拳头已经招呼上去。别人打哈哈凑趣他懒得管,但是这么龌龊的想法,还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就怨不得他拳脚伺候了。
那两个人都是身高体壮,反应敏捷的,真打起来,谁也不是好对付的。何况,二打一,吴夜来哪里讨得到便宜。
所以,等篮球馆里来了其他人,终于把他们三个拉开的时候,吴夜来的状况怎一个惨字了得。
教练想把事情压下来,看看他们虽然表面惨烈得很,所幸也没什么大伤。追问他们打架的原因,吴夜来不出声,另外两个说是因打球引起的冲突。教练训了他们一顿,又罚他们打扫篮球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夜来的个性是打过就算,当时的气出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那两个小子,手下没讨去多少便宜,嘴上也要占些便宜,因此,冯隐竺的绯闻榜上,吴夜来算是坐稳了位置。
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隐竺很快就知道了。吴夜来替她出头,尽管那么不可思议,却真的是事实。
课间操排队回班的时候,有几次隐竺都蹭到了二班的队尾,想找机会和吴夜来说点儿什么,表达一下她的谢意。她越是觉得和他同仇敌忾,觉得像遇到亲人一样,就越是不敢和他有任何来往,生怕他会因此暴露,会有危险。
吴夜来呢,他既不知道她有这么复杂的心态,也不觉得自己那次冲动出手有什么了不得,对她态度的转变浑然不觉。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在意同学是否对他另眼相看。
但董老师的变化就很微妙了,估计董老师是以为他阳奉阴违,有意挑战她的威严,所以上课连正眼都不再看他,提问就更没他的份儿。这样很影响学习的情绪,可也没什么办法,吴夜来很明白,这样的事情是辩解不清楚的。期末的评语,吴夜来由个性稳重变为个性阴沉,他看了,也只能苦笑而已。
陶大勇之前因他吴夜来那么听老师的话,不肯一起走,也就是气那么一会儿,但一直还和他称兄道弟的。打架事件发生后,陶大勇身为队长,在队里不能再提,但私下里对吴夜来提了好几次要请他吃饭。他高兴,主要是因为吴夜来特别给他争气。别奇怪他有这样的想法,上次的事情之后,飞人和隐竺都对吴夜来不屑一顾,只有他还坚信吴夜来值得交。看吧,这次的事情充分说明了吴夜来就是外冷内热,为人不做表面功夫,其实是实诚得不得了的一个人。也正因为如此,恰恰印证了他之前对吴夜来为人的判断。
吴夜来几次婉拒了陶大勇的盛意拳拳,整件事本就有点儿无厘头,根本就是男生间的胡闹而已,哪值得什么感谢。
沈君飞一直冷眼看着他们的你来我往,对吴夜来这个人,他可热情不起来。并不是他心眼儿小,他只是觉得如果不是一类人,再怎么好的人凑到一起,也凑不出乐趣来。用老师们常用的比喻来说,就是烂泥糊不上墙——虽然不是那么恰当。吴夜来就是墙,他再好也是他的事,而他们这些烂泥,就不应该和人家搅成一团。他没有看低自己的意思,只是借用一下那个比方。云泥之别嘛,云有云的好,泥有泥的妙。
但是,奇怪的是,隐竺学习成绩也好,在沈君飞的心里,却始终把她归为自己人。为什么呢?他没去细想过这个问题。当然,基本上他也是不去深想任何问题的,至今他觉得还没遇到什么需要他特别用脑去想的事情。
至于隐竺嘛,究竟是在哪天和吴夜来说了什么才打破了僵局,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者当时觉得这是很大的一件事情,决心要一辈子铭记不忘,可之后她却怎么也记不清了。不过,事实上,她并不是缺失了那段记忆,而是让许多假设的场面混淆了他们真正恢复邦交,不,准确地说,是单边外交的过程。
隐竺只记得自己很快突破了那种忸怩的状态,单方面地跨过了吴夜来设置的边界,成了一名标准的守望者——他打球的时候,抱住他的外套,准备好水等在场边;上学、放学,等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吴夜来呢,他也曾想过维持风度,要有起码的礼貌,所以在正常社交范围内的往来,他也能以礼相待。可冯隐竺实在是无孔不入,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出现在他视线中,并不是像植物一样甘做点缀,反而像是为了掌控才挤进别人的空间,侵占别人的地盘,把主人挤到一边。总结起来,这个女生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不论她摆出多低声下气的姿态,也掩饰不了那背后的决心。而这种女生,恰恰是吴夜来最最讨厌的类型。
因此,他们之间,往往是如下的局面。
"你今天真早啊!"
"对了,这周是你值日,看我,都忘记了。"
"把饭盒给我吧,我们班带饭的人少,我帮你热。"
"哦,你没带饭啊!"
"吴夜来,别走那么快,我还没锁车呢,等等我啊"
吴夜来保持他的沉默,他甚至不愿意回应一个字,任冯隐竺一个人唱独角戏。但是这一静一动,你追我躲,仍招来了许多关注,成为绝对的校园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