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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荆扬毕竟不是落尘生活的主旋律,她在心里给他定好了位置,就不会再去想了。
落尘的反应也在楚荆扬意料之中,她自然认为麻烦越少越好。他早就吩咐下去,严禁任何人找落尘的麻烦。楚荆扬不像林绪一样走的都是正路,他一直是游走在黑白两道的。所以,楚荆扬在c大有自己的势力,天上地下都是他的天下。他要保落尘,不需要说明为什么,也不需要自己出面,自然没有人敢动落尘。
所以,落尘谨小慎微了几天,没有发觉任何异样,没有人注意她,好像楚荆扬从未在自己身边出现过,虽然这种毫无异样也透露着诡异。楚荆扬再没找过她,但并不意味着他不在她身边出现。落尘发现,晚课下课之后,楚荆扬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送她到车站。多数时候他会拿根烟,不疾不缓地跟着,偶尔他也会哼唱些歌曲。无论是烟的味道还是他的歌声,随着风轻送过来,笼在落尘周围,让落尘感觉到他的存在。
既然楚荆扬不主动跟她说话,落尘也不会理会他,完全当他不存在。所以,在c大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是楚荆扬堕入情网,凌落尘不假辞色。
唯一还会对这件事说几句的就是蒙蒙了,但她也只是和落尘磨磨牙。她道:“落尘,你那护花使者啥时候也借我充充场面呗,天天给你当小尾巴,实在是浪费。”遇到这种情况,落尘连笑容都不会给她。
在林绪规划好的秩序中,在王妈精心的照顾和指导中,在落沙磕磕绊绊的成长中,落尘感觉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所有人都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尤其是林绪和落尘之间,开始渐入佳境。
落尘在跟林绪结婚后,渐渐体会到财富和权势的确是好东西。她很享受这种便利,却并没有沉溺其中。
落尘尽管十分低调,却还是很引人注目。落尘平时的衣服都是林端紫准备的,她会选一些看起来不打眼的衬衫和牛仔裤,即使这样,仍会有识货的同学发现她的衣服件件名牌,甚至有些还是在欧洲刚刚上市的。落尘实在没办法,就只好一套衣服经常穿,直到洗得实在不能穿了才换新的。
她朴素的打扮引起了林绪的注意。有一次,林绪早上和她一起出门,看她又穿着那条颜色已经发白、裤脚都磨坏了的裤子,这条裤子出现的频率太高,林绪想看不到都难。林绪拦住她:“回屋换一身衣服。”
“怎么了,这身衣服很舒服,我穿惯了的。”落尘推了林绪一下,想走。
“去换,来得及。”
落尘看看时间,落沙一定已经在楼下等了,王妈是很守时的。换吧,谁让这位是老板呢。
落尘向屋里走,林绪也跟她进来,落尘听他打电话吩咐司机先走。
拉开柜门,落尘想找风格类似的衣服穿上,可林绪站到她身后,胳膊横插了进来,选了件奶绿色的娃娃装衬衫和一条白色长裤,说:“换上。”
衬衫上面有白色的蕾丝、可爱的蓬蓬袖,裤子是低腰直筒,裤脚很特别,是一圈蕾丝,和衬衫是一个牌子的,所以很搭配。衬衫和裤子是很不错,穿上去一定很漂亮,但落尘觉得如果自己穿去学校,同自己以前的衣服相差太多,别说同学们接受不了,自己也会不习惯。
她回头看看林绪,他的眼里都是坚持,他实在受够了落尘的穿着品位,不但丝毫不能体现女性魅力,而且土得厉害。落尘觉得自己不乖乖穿好,就别想去上学了。算了,选件普通点儿的外套好了,大不了到学校不脱外套。想到这儿,落尘马上开始换衣服。
虽然时间紧,但落尘还是比较有条理,裤子是白色的,原来穿的淡粉的内衣也得换。
“尽管重视你外表的人你无需理会,但别把自己藏起来。你美,首先是为了自己。年轻只有一次。”说话间,他的嘴已经找到她的,深深地吻了进去。
林绪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他的需要都是在夜里,白天是很正经的,虽然他白天很少在家里出现也许是为了落尘,也许单纯是为了自己,他严格遵守新婚之夜的约定,并不纵欲无度。他好像也的确恪守着诺言,私生活很严谨,没有任何关于他拈花惹草的传闻。
林绪的吻技很高,再加上两人的熟悉和亲密,虽然不能说彼此完全了解,但对于这个互动,两个人都投注了很大的热情,取悦对方满足自己。所以,当林绪主动结束这个吻的时候,落尘又缠绵地勾上来。等这个吻终于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林绪用额头顶着落尘的额,他的呼吸吹得落尘很痒痒,像是要打喷嚏,又好像只是心里痒。她看着林绪的唇,就觉得很想吻下去,觉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落尘已经适应了他说话的方式,林绪用这种劝诱的态度说话,仿佛可以看到他的关心,她的心也就很容易被触动,很容易被说服。好像落尘自己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直没有发现。
“好。”落尘点点头。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傻气,自己毫不犹豫地就穿上他挑的衣服,但到学校接受注目礼的却是自己。落尘从此以后穿得都很随意,按照自己的喜好穿衣,也不担心会引人注意。
变得美了,自然会有麻烦。落尘原本就在情爱的滋润下有些蜕变,变得女人味十足。况且她胜在气质,现在又会打扮,自然把那些刚褪去青涩的小女孩比了下去,成为男生们追逐的目标。落尘一直秉承与人为善的原则,轻易不得罪人,处处谦恭有礼,因此虽然她备受各院系男生的青睐,但在女生中的口碑也还算不错。
但对待男生们的追求,落尘知道不能含糊,自己已经结婚了,这点儿自觉还是要有的。她很明确地拒绝对她示好的同学,但尽量不会让人难堪。她从来不参加任何私人性质的聚会,从不与任何人有任何暧昧。尽管如此,男生们还是前赴后继,他们觉得落尘一天没答应别人,就都还有机会。落尘的联系电话留的是落沙那里的,因为王妈总是在家,同时她也觉得林绪不会愿意家里电话总是响起。所以,很多男生用尽办法打探到她的电话,想出各种名目打电话给她,她都是要王妈直接回了,说她不方便接电话。这样的电话王妈接得多了,尽管落尘的立场坚定,她还是会为落尘担心:“让小少爷知道了可了不得。”
其实林绪知道了又怎样呢,落尘觉得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除了直接的表白,也会有一些人用间接的方式向落尘示好。落尘当面拒绝的次数多了以后,就有人选择给她写信,寄到她的宿舍。在电子通讯很发达的今天,用信纸书写的情书已经足够浪漫了。落尘会把信留在宿舍,悄悄地处理掉,并不回信。但她肯收下信,总是比当面拒绝要好一些,仿佛还留有一点儿余地。长此以往,很多人自然知难而退。大学里的恋情多半是建立在相互欣赏的基础上,维持时间不长实在不足为奇。
开始的时候落尘是根本不看信件的,觉得冷处理就好,日子久了他们自然就会转移目标,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但是,也不排除就有人能一直坚持着,坚持得连落尘也会好奇里面都写的是什么,能一封一封地写那么多,是不是像有个同学讲的没有什么可写了,就每天抄书?
落尘看了班里一个叫刘之川的男生写的信。外院的男女生比例失调,凤毛麟角的几个男生都被老师和女生宠坏了,几乎都不可一世。好事都可着男生先来,干活却都是女生的事情。
但刘之川是个例外。他是年级成绩最好的男生,听说小时候在国外待过,英语可以达到同声传译的程度,错误率极低。他高大斯文,对谁都彬彬有礼;他不张扬,总是很尽心地做分内的事情,值日从不迟到,大扫除的时候都是毫无怨言地干脏活累活。这些小事在别的院系可能显不出什么,但在这个男女比例失调的系,就显得难能可贵了。因此,他在一点一滴中赢得了绝大多数女生的爱戴。
他和落尘从来没有在一起聊过什么,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愿。但开学后不久,他就每周给落尘写一封信,信纸用漂亮的蓝色信封封好,还端端正正地写上:凌落尘同学亲启。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让落尘正视他若有似无的追求,促使落尘看他的信的是他要离开的消息。
周三下午照例是年级大会,有活动就安排活动,没活动就政治学习。临近期末考试的这个周三例会,却由辅导员主持,开了一个给刘之川的送别会。这个场面,连刘之川都感到很意外。许多同学给他准备了礼物,他一一接过来,并表示感谢。
辅导员让他讲几句,他只是说:“谢谢大家。”他举了举手上的礼物“看来只好等我下学期回来,才能表达我对大家的谢意了。”说完,他就捧着那些礼物鞠躬,然后走回座位,没有理会大家在下面起哄要他唱歌。
同学们锲而不舍地继续起哄,后来辅导员发话了:“元旦联欢你不能参加了,就在这里给同学们唱一小段吧。”
刘之川没再推托,但是他没再走上讲台,只是站在座位上,轻轻哼唱起来:
they asked me how i knew my true love was true。
oh, i of course replied something here inside cannot be denied。
they said some day you'll find all who love are blind。
oh, when your heart’s on fire, you must realize s摸ke gets in your eyes
这是六十年代美国的黑人合唱团体theplatters的一首老歌s摸kegetsinyoureyes,歌里面说“所有恋爱者都会像盲人一样,当心着了火,烟迷你的眼,当爱火熄灭时,烟迷你的眼”刘之川的声音那么寂寥,很多女生听着听着都落泪了,似乎年轻的情感充沛得随时可以溃堤。
在他的歌声中,落尘的心竟然也透出隐隐的疼。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决定要打开他的信,看看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刘之川的字很工整,很干净。这封信只有一页纸,但写得密密麻麻的。
凌落尘同学:
你好!今天我订好了机票,离开的时间就这么确定了。过去的几个月,我最大的快乐就是能够认识你。
你
俯首
轻叹
眼里
是
遥远
我
静静
陪伴
求
你
安然
请允许我在临行前许个愿望,许个我以后的生活能有你的愿望。不求你时时相伴,但求你平安在我身边。
刘之川敬上
这种单纯的情感真的很让人感动。轻展着信纸,落尘承认自己被打动了。如果如果自己不是现在的状况,很可能会和他这样优秀但并没有压迫感的人,谈一场年少的恋爱。但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呢?待在唧唧喳喳的女生中间,听她们讨论哪个男生帅、哪个明星穿什么衣服性感,听她们为了哪个风云人物看了她们一眼而雀跃不已、脸红心跳,落尘就觉得自己是一座不应该停在这里的荒岛,同这片生机盎然的环境格格不入,过早地成熟,心已经开始苍老。
随后两天,落尘在校园里也遇到过刘之川。他多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远远地同落尘打招呼,站在那儿,等落尘走过后,还是定定地站在那儿。落尘看到他,就想起他的那首短短的小诗,想到他许的美好愿望。刘之川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落尘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谦谦君子这四个字。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沉默一定让他失望了吧,那么多封承载着希望的信,带给他的都是失望。哪怕说一句保重,哪怕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多少都是安慰吧。这些落尘很明白,但是她很难停下脚步,更难以开口。她怕那样做会再吹起灰尘,迷了他的眼。如果不是如他所唱的眼被灰迷了,他怎么会注意到她呢?她又有哪里值得他如此!
回到家,落尘坐在林绪的“图书馆”的地上,喝一杯咖啡,看他的书,是很惬意的事。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放他收藏的碟片,气氛是甜蜜温馨的。但回到学校,落尘又觉得自己被割裂了一样锥心的痛。虽然她以前和同学们也有些格格不入,但此刻,她是没有进入的资格了,因为她已婚的身份已经取消了她进入的资格。
刘之川的信拨动了落尘感情的弦,她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美好。她觉得她需要一种爱恋,很自然地她把她的注意力投向了林绪。当然,所有这些转移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
于是落尘特别渴望林绪的关注。他无意间的一句话会让落尘反反复复地琢磨很久,也可以左右落尘的决定。落尘也开始关注林绪的喜恶,并且下意识地用他的喜恶来重塑自我。这段时间,她变得战战兢兢,很努力地讨好林绪,每天都等他回来才去睡觉。两人亲热的时候,她单纯地取悦他,迫切而贪婪地索求他对她的肯定。
对于她的变化,林绪从一开始就看在眼里。他开始疏远落尘,冷淡她,为此他刻意减少了碰面的次数。林绪觉得没有任何感情的付出是单方面的,付出必然要求回报。
现在,落尘觉得有人可以爱,可以付出,可以去讨好,就已经足够了。总有一天,她一定也要他爱,他付出,他讨好。而对于林绪而言,他只要情爱不要爱情。他觉得感情更多的是负累,自己能做好的是承担责任,而不是付出感情,落尘要求的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在林绪看来,人活在世上的意义是做出点儿事情,给后人留下点儿什么,因此他不想也不愿意为儿女私情投入精力。对于这个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他更不需要花心思讨好,等她清醒了,知道什么是可以要的、什么是奢望,事情就能回到简单的状态。林绪相信以落尘的聪明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此后的一年里,落尘学会了什么是思念,什么是盼望,什么是渴望。在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之后,落尘明白了,这个人给自己的只能是失望。他在她要的时候可以消失,只有在他要的时候他才会出现。落尘对林绪的迷恋就在渴望与绝望间不断消磨。每一次,林绪一点点的热情就能让落尘有爱的错觉,但马上,他就有办法让她冷彻心扉,让她明白,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林绪是对所有的人都无情,是生性冷淡。落尘渐渐也醒悟过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他对别人最大的付出就是负责任。从此以后,落尘不再在夜里等他回来,不再为他准备他爱吃的东西,不再关注他的行踪,不再根据他的喜好打扮自己,甚至在床上也不再看他、取悦他,只当是尽义务,给自己释放压力,也尽量乐在其中。但落尘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火热的时候,心反而更冷。
这一年对落尘来说真的很艰难,因为都是她自己在挣扎,在体会,在总结,没有人可以诉说,更别提分担。但她一贯的淡然救了她,因为她知道即使再喜欢、再迷恋林绪,也不能失去仅有的自我。所以,当落尘最终想清楚并放下后,她真正地成熟了。但这种成熟是流露着凄婉的,毕竟初恋的痴狂是不可能轻易擦去并且不留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