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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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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大半学期课,不知道美学老师姓甚名谁,便以所学科目代替,美学教授由此而来。

    美学教授高大魁梧,是可执关公偃月刀,唱大江东去的角色,充分展现了东方男人的阳刚之美。不过呢,青年毛泽东式的长发,宽边眼镜,给他平添了几分书生意气、儒雅风度。女生大多喜欢上他的课,不能不说,多少与此有点关系。

    美学教授讲课,念讲义时,总是一丝不苟,慢条斯理地念下去,不管下面噪声多大,他都四平八稳。他是湖南人,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乡音,听他用那全中国人都熟悉的口音慢慢地念着,我们慢慢地记着笔记,脑子里不时浮现出伟人的高大形象。

    就这样念讲义,当然无聊乏味,长此以往,听众肯定寥寥,但听美学课的人始终比较齐整,因他在四平八稳之间,常有神采飞扬的时候。

    “不要以为审美特别神秘,那不过是在作一种精神的冒险和灵魂的漫游。”这样的语言真是诗意盎然。

    “优美的特征是什么?不要死记。试着想象一个二八芳龄的美女站在你的面前,她身上的每一点美好之处总结出来都是优美的特征。”这样的比喻真是俗得可以。

    讲到曲线的优雅和运动感,他带领大家一起回想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人们怎样先在头发上来了一番改革开放。神州大地,东南西北中,烫发泛滥成灾,以至成就了今日闻名全国的温州发廊。从男人的大爆炸到女人的满头卷,电影里经常出现这样的镜头,女主角顶着一头的发型卷,以时髦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女人们弯曲的秀发,在八十年代的风中美丽地高高地飘扬,曲线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当时他在大谈特谈卷发的妙处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二十一世纪又会刮起一股直发风吧,不仅如此,头发的颜色更是来了一场席卷全中国的大革命。我的学弟学妹们大概已听到了他关于头发的审美新理念。

    他不无神往地感慨,聊斋中妩媚多情的狐狸精,对男人们来说真是多多益善。人的心总是向善的,也总是向美的,对美的事物有着天生的接受欣赏能力。善良美丽的女人,多一些又何妨?这样可爱的狐狸,为什么不能在人间有一席立锥之地呢?我们潇洒的美学教授,是不拒绝与狐狸精的艳遇的。

    讲到怎样对待流行,他对古今中外的服饰潮流更是如数家珍。美学教授反对女性用高跟鞋垫起身高,用长裙遮住粗腿。因为他是一个自然美的崇尚者,一切朴素的自然的生命和事物,在他眼里都是美的,刻意了,反而不美了。由此我想到名画父亲脸上的皱纹,想到高原女子脸上的高原红,想到那些给人带来欢乐的丑星们,这就是自然的美吧。

    对那些迟到的,穿着高跟鞋“橐橐”地从讲台前昂首而过的女生,他会敬以特别的注目礼。从女生进门起,他的眼睛便专注地盯着两只理直气壮的秀脚,一直目送它们在座位前落定,态度十二分地虔诚。刚开始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讲着讲着审美,在迟到女生的脚上发现了审美新大陆,便也跟着他去看女生的脚。女生的脚淹没在众多的目光中,还没到目的地便慌了神,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逃离两腿钻到地下去。明白他的意图之后,恶作剧的男生哄堂大笑。所以在他的课堂上,女生很怕迟到,主要是怕他的注目礼。万一迟到了,踮着脚比猫还轻灵地溜到座位上,屏神静气地落座,祈求老天保佑,没被他那双审美的眼睛给捉到。

    要毕业了,做毕业论文,找工作,整理各种材料,面试,大家忙得焦头烂额。期末考试就要到了,仍有许多人逃课,心里以为,大家在一起厮混了了几百个日子,师生一场,老师不可能这么狠心,给就要毕业的我们一个不及格吧。美学是大学期间最后一学期的最后一门选修课,我们选了这门课,自以为很对得起老师的。一日,听课者人头可数,美学教授神态戚戚,他打开点名单,慢条斯理地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点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许多名字念错了,引起一阵阵的笑声。点完名,他带点坏笑地说:“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又长叹一声说道:“许多名字千呼万唤不出来,越往后点越灰心丧气,他们太对不起我徐某人了。”至此,才知道老师姓徐。徐老师说对不起他,当然是开玩笑,但我心里觉得那些逃课的人真的有些对不起他。一是他对我们很宽容,从不搞点名这样的小把戏,二是他把每一堂课都上得那么引人入胜,俗话说堂上一分钟,堂下十年功,他肯定花了不少的心血呢。

    这堂课,他强调了两处重点,声称一定会考,并警告我们不可告诉不来听课者,允许他来点有限的报复。每次考试之前,我们总盼望着老师大发慈悲,在点范围时多少透露一些信息。其他学科的老师总会做出一幅左右为难的样子,摆出不肯通融的面孔,徐老师却将考试范围划得明而又明,大手一挥,说道:“随便写吧,只要不写爱情诗。给大家充分发挥的自由,记住,千万不可留空白。”他的话赢得了我们热烈的掌声。

    考试结束了,都对美学能否过关没有把握,那些题目,从没见过,离他点的范围,隔了十万八千里。答题时只好调动所有的美学知识,搜索枯肠,自圆其说,要死也不敢留空白。谁有心情写爱情诗呀,胡说八道倒是不少。有个女生曾在课桌上写满了:“美学,i love you !”一时后悔得要去擦掉。

    结果皆大欢喜,所有的人都及格了。美学教授真是个狡猾的可爱的狐狸先生,祝愿他遇到最善良最美丽的狐狸精!

    想到他嘴上的那抺坏笑,当我们绞尽脑汁答题时,他不定有多高兴呢。当然那张阳刚十足的脸也有可能是严肃的,他的本意只不过要我们活学活用,化知识为自己所有啊。他是研究美学的,怎么能把他的考试弄得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