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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头一次和班级的女孩子出去玩不是一件小事。
香川夫人对此尤其重视，周五晚上真理到家，就发现母亲又为她新购入了大批衣物鞋袜，并且快乐地催促她“快去试试”。
明明之前买的衣服，还有好些她根本就没穿过呢。
“但是，真理一直在长身体啊”香川夫人笑容满面，“旧衣服的尺寸会不合适的，当然还是要穿新衣服才行。”
真理默默看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比较确信自己的个头在今年内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长进，能说出尺寸不合适这个理由，妈妈她根本就是真正眼睛说瞎话。
有一个喜欢给自己买小裙子的妈妈，还有一个喜欢往自己的房间里塞玩偶的爸爸，真理缓缓地叹了口气，深觉自己真是这个幼稚的家庭中难得的成熟之人。
香川夫人笑看真理叹气。
在她看来，从小安静乖巧的小女儿有的时候会忽然变得傻乎乎的，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过，她才不会主动戳穿女儿，这样多可爱啊
决定好要穿的连身裙和小皮鞋，又配了一件珍珠链的斜挎包，香川夫人终于宣布大功告成，拉着真理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头。
看了一会，香川夫人又问
“明天要去商场，零用钱还够用吗”
“够啦，妈妈。”真理赶忙点点头，防止母亲下一刻就要掏出钱包来，“只是和同学一起去买巧克力而已，用不了多少钱。”
家境本就不差，又有一对可以说是溺爱女儿的父母，真理从小到达都从没缺少过零花钱。
她平时想买的东西少，花钱的地方不多，可她花得越少，香川夫妇就像是生怕她会委屈自己，反而给得越多。现在属于真理的，用来积存零用钱的个人账户上，已经存下了一笔难以想象是可以任由小学生随意支配的大额钱款了。
就算是这样，父母还是会担心她不够花用。
真理有点无奈
只是去买巧克力而已，哪里会缺钱用别说普通巧克力了，就算是要买真正的巧克力型金块，恐怕都没什么问题。
香川夫人倒是也很清楚女儿并不缺钱，没在这上面坚持，转而说
“今年真理亲自给爸爸买巧克力，爸爸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往年都是由香川夫人提前准备好，真理只负责和她一起“送出”而已。所以要算起来，恐怕今年才该算是真正由女儿亲手送的第一块巧克力呢。
香川夫人几乎都能想象到，到时候丈夫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拉着女儿上下看了一圈。
依旧是小小的个子，圆圆的脸蛋，好像比刚上国小时长高了一些，但看着还是很稚气。每天看着她这个样子，险些忘记孩子其实是一天天在长大。
香川夫人忍不住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啊，小真理终于也到了这个年纪真理打算给杰君准备
什么样的巧克力呢自己亲手做也不错，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图案”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女儿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真理满脸写着茫然，语气是深深的困惑
heihei为什么要送su君囍”
香川夫人惊讶“欸”
真理疑惑“欸”
“不、不送吗”
香川夫人抬手掩了掩嘴，眨了好几下眼之后，才自言自语小声吐出一句
“原来还没到那个年纪吗”
真理怀疑地看了母亲一眼，不太明白这又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不太重要。
第二天一早，相约好的几名女生在车站顺利汇合，女孩子们兴致高昂，她们要去的是位于市内出名繁华的商品街，从最近的车站可以步行走过去。
休息日街上本就拥挤，再加上近期节日的宣传，街道上更是人来人往，水泄不通。
热闹是热闹，拥挤也确实拥挤。
出发没多久，原本的兴奋就已经被冲散大半，女孩子们手拉着手，艰难地抱团防止走散。
“我已经想回家了。”
真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胸口泛起的恶心感觉，问一边的坂口，“坂口同学，我可以先回家吗”
夹在人群中举步维艰，坂口心里也没底，但想到今天要买的东西，她还是振作起来，给其他人打气“真理坚持住我们我们只要买到巧克力就好，买完就去隔壁街吃甜点吧”
不管怎么想，贩售巧克力的柜台都只会更拥挤。而且，她也不喜欢吃甜点。
真理默不作声。
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其他人，没再提起要回家的事。
只是真理没想到，今天她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几个女孩不得不艰难地顺着人流缓慢地移动，等到真理逐渐适应密集的人潮，从最初的眩晕和呕吐冲动中定下神来，忽然发现原本和其他人互相牵着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只剩下她还站在陌生的人群中。
她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恶劣起来。
果然刚刚就应该直接回家的。
虽然也有想到可能会有很多人，但谁知道会多到这个程度在人多的地方，怎样都感觉很难受，在她的视角里，面前的人流和故事书上的所谓百鬼夜行也差不了太多，大量污浊从大量聚集的人类灵魂中被排出，让唯一能认知到的真理难以呼吸。
她忍不住懊恼后悔
自己今天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要一时犹豫，答应他人来这种地方明明她和这些同学也算不上熟悉，何必来凑这个热闹呢
真想不通，真是自讨苦吃。
身量不高，力气又小，连挤出人群都做不到，真理抱紧双臂尽量避免和四周陌生人的接触。
形形色色的人环绕四周，嘈杂的声音，晃动的色块，无法忽视的污浊与阴影交织融合，
过多的情报流入她的“视野”。
“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欸今晚吗”
这是路过的情侣在对话。
明明两人的灵魂都泛着不耐烦的颜色，为什么却紧贴在一起
欢迎光临，祝你们玩得开心。”
这是路边商家揽客的吆喝。
商人的灵魂被贪婪喂养，肥大得像是块肿瘤，令人望而生厌。
“哇这个好好吃”
这是一边笑一边道谢的客人。
别骗人了，明明就很难吃吧，泥水都快倒灌进嘴巴，这样真的不恶心吗
“小妹妹，走路小心一点呀。”
这是注意到她，向她俯身伸出手的男性。
恶心，恶心，恶心
烦躁与厌恶开始冒头，一向被压抑得很好的那些阴沉、冰冷、残虐的负面情绪在脑海中盘桓不去。
好烦，烦死了。
这些人在干什么啊
散发出那么肮脏的气息，脸上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真讨厌。
干脆把这些吵闹的丑东西都捏碎，空气会不会变得不那么浑浊
对啊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做到。
她明明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这么做
她早就该把这些讨厌的东西，全都毁掉
“停下”
伴随着仿佛炸响在耳边的巨吼，真理感到身子倏忽悬空，一阵向后的拉力卡住喉咙，骤然打断了她原本已经有些混沌的思考。
像是被提着后颈拎起来的猫一样，真理被人从身后提起，手脚悬空。
她睁大眼睛，隔了一会才想起来挣扎。
“别乱动”
将她提起的男人粗声粗气地低斥了一句，随后就这么拎着她推开人群，一路大步不停地离开街道。
直到转入人流较为稀疏的地区，男人的脚步才慢下来。
对方忽然松手，真理终于被放了下来。
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男人的质问已接踵砸下
“我问你小鬼，你刚刚在人群里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