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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周继君斜依卧榻,月光拂过他**的上身,健硕修长的身姿隐入夜色,朦朦胧胧中透着几许神秘。
九片竹简上只是这漫长的游记足足占了三页,然而越往下看周继君越是津津有味,另外一个超脱于大煜、七州的世界渐渐呈现在他眼前,宽广无比的沧海,神秘而多情的归墟,那些奇异的生命渐渐绘成一幅幅瑰丽无比的画卷,看的周继君心头激荡。
隐约间,那个一身白衣喜欢牵着他在梨花满地的鱼池边悠然闲逛的女子从心底浮起。
“依依,你就在这东海尽头吗,等着我。”
终于,翻到第四页,关于“他”归墟的历程也道完了。
“游历归墟足两年,心有感悟,融汇毕生所学,创极墟天书,留于有缘者。云某字。”
周继君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向接下来的竹页,嘴角露出苦笑,这果然是天书。
呈现于他眼前的不再是美妙的文字,而是一幅幅艰涩深奥的画卷,画里有人有物有景,却没有关于道的半点描述。
“‘若看懂这五幅图,天上天下任尔行。’好大的口气呵,这云某看样子不像是凡尘人物。可是他这卷极墟天书也太天书了吧!”
周继君将竹简翻来覆去依旧不得其解,不想浪费时间的周继君刚准备丢下玄道转攻武道神经,就在这时,周继君突然发现体内的那股山海精气陡然间变得躁动起来。
广漠浩瀚的它抛开已然凝实的四道实力,兀自流转于二十经络大周天。
周继君只觉得喉咙口微微一堵,忍不住张口呼出一道白气,而那玄道白气于半空中仿佛滚滚河海般粼粼起伏,下个瞬间,它一头扎进极墟天书中。
壮丽波澜的飞瀑穿过千百万里的空间,横跨在周继君眼前的月色中,飞瀑间有巨石,然不拘于一处,如有生命般来回滚动。巨石中忽隐忽现地冒出一只只晶莹剔透的脑袋,头生触角,名曰荰璐,正是寄生于这些石头中的怪虫。
周继君站起身,好奇地望向眼前来自归墟的飞瀑幻影,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上去,虚影中绽起一丝涟漪荡漾开来,却转瞬间恢复平静。
“真是奇妙,这景象似实似虚,却又如此地逼真。”
就在周继君啧啧称奇的时候,飘渺无迹却又带着些许醇厚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大道万千,至柔若水,至远若墟。”
“吾纵横天下上万载,得大道一千九百七十七,然则于归墟极底苦思一载,凝炼玄道,终成五道。”
伴着醇厚的话音,周继君只见眼前画面一变。
由天空看去,这沧海尽头的一圈方圆数百丈的瀑布,仿佛一只漏斗插进了这苍茫大海之中。而站在飞瀑边向下看去,却是一片白蓝,这大渊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是倒着通向那天空,遥远而深邃。
“玄道之玄不在乎变,而在人。人以己为燃碳,则玄道为烘炉,人以己为蝼蚁,则玄道为天地,然则人以己为天地烘炉,则玄道如微渺。宏于己,壮体魄,炼心神,视己为天地烘炉,尔后万千大道尽在指掌间。”
周继君似懂非懂地听着,眼中忽明忽暗,随着朗朗道声,体内的玄道种子光晕流转,丝丝玄道之力自道种飞跃而出,流过藏象二十经络,随后涌向周继君上丹田。**上身的少年眼中绽放出寸寸精光,又一股白气自他口中喷出。
玄道白气在半空成腾挪成短小的白蛇,稍稍向前探着蛇头,随后似乎很畏惧那归墟之象,扭转身体飞舞到周继君头顶。
“吾著道五篇,留于缘者。极墟大道第一篇,筑人。”
隆隆道语须臾间从那归墟宏景中传来,而周继君自从玄道白气驻于头顶后,双眼似睁似盍,不知不觉间已然进入道的状态。
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有上古大能开讲授道,他亦是以此法传授众人。大道自口出,入于耳,存于心,得于神,却不会再天地之间驻留太久。虽然可能一时间无法领悟融汇,可长久以后,它便会根植于心中,悄然改变着道心。
这番机遇对周继君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随着隆隆道语忽悠远忽低沉的字字道来,周继君头顶的那道如白蛇的虚气渐渐立起身来,蛇头蛇身扭曲着,脑袋渐渐变大,而它的身体两侧也陡然一变,竟冒出细长的臂膀来。
不料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身,周继君头顶即将化为人形的白蛇猛地一颤,未等全部化为人形便缩回周继君体内。
周继君从入定中清醒过来,眼前的归墟之景也陡然消失。
轻叹口气,周继君心道可惜,随后一边咀嚼着玄而又玄的道论,一边将卧榻上的秘典收拾好。适才那番入定体悟他是前所未闻,然而他心里清楚这对自己大有裨益,而那堪堪即将化**形玄气更是透着些许神秘。
走到门口,开门,却是步空堂回来了。
“刚才修炼了?”
“恩。”
步空堂好奇地看了眼周继君,这个少年似乎又与刚才不一样了,周身散发着飘渺却沉凝的气息,也不知他所修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
“你父亲这次可谓是闯大祸了。”
步空堂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封印着火漆的信笺给周继君。
周继君神色一凝,接过信笺撕开密封处,从中竟抽出一道密函。
“七日后发兵围剿沧浪湾沧海书院,除匪首周无念生擒压往京师外,其余匪众就地处决。”
“天行者的空钜子数日前秘密潜入浪城,意夺儒生图章。流王可请刹境宗的武尊长老前来助阵,拦截空钜子一行。”
“儒生图章,吾皇势在必夺。”
密函最下面是一方大印:鸾凤公主。
眼见周继君将密函放下,默默思索,步空堂摸着下巴上许久未修理的胡渣颇带深意地说道“我们都还小看了那位公主了,她居然是皇室中最受女皇宠爱的几个人之一,封号鸾凤,执掌宗室秘卫,应当是颇有能力。”
“哦?这倒真没看出来,她还颇有些能量嘛。”周继君眉头微挑,诡道心思又从心底涌起。
“执掌宗室五卫排名第三的秘卫,却还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你说女皇对她有多宠爱?”步空堂玩味地看着周继君“你又开始动什么鬼心思了?”
“我?”周继君嘴角浮起一丝森然“可是大心思呢,当年听人说,皇道中人的誓言有九鼎之威,她发了誓要做我的牛马,赖不掉了。”
“你就这么把握一个月内突破到武侯境界?”步空堂冷笑着望向周继君“从道师突破到道侯可不向之前境界那么简单,不仅需要道力的积累,更要感悟。苍道子可谓是从小历经坎坷,方能那么年轻突破到武侯境界”
说到这,步空堂微微一怔,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童年时期所经历的坎坷似乎比苍怒子还要多,孤身爬上落云山,却又丢失一切希望地跳入悬崖。不管是磨难,还是又生到死再复得生机的经历都有过,此时他的心灵当被磨砺得饱满坚硬,为何还会出现性格不稳定的心魔?
真是看不透呵,步空堂下意识地苦笑声,旋即看向周继君,无比认真地说道:
“若是你真能在一个月内突破到侯级境界,我步空堂此生与你为盟,如何?”
“尊者一言,驷马难追。那一个月后,可是真的成盟友咯。”周继君笑了笑道,面色却又沉凝下来“这儒生图章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引来皇室甚至天行者的觊觎?”
摇了摇头,步空堂看向远方,眼中流露出期待道“能让大煜皇族以及天行者甚至来福客栈都动心的东西绝非凡品,不是从天上流下的就是上古大神通者遗落的古物,不管哪样,都是大机缘者才能获得,然没有实力却无法保住。我听千若兮和她密卫手下说,你父亲正是靠着儒生图章,才短短数年间从儒师境突破至儒王。”
“儒王!”
周继君心头猛颤,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和喜悦。
“这千万年来大煜乃至七州的儒师虽多,但却未曾出现过一个儒侯境界者,如今你父亲一下子成了千年未有的儒王,天下各大势力当然坐不住了。”
“皇室、天行者和来福客栈只是我们现在所知的大势力,或许还有无数小势力,乃至天下宗门都被卷了进来。”
步空堂看着周继君,悠悠道“你父亲虽然如今声势浩大,但手下能用的却只有三千弟子,面对大煜军队和神秘的天行者毫无生机啊。”
“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糟吧。”周继君心思扭转“那时候我父亲就能带着我避开煜贤帝的天罗地网,从扬州来到云州,一路险象环生却平安无事,绝非侥幸。如今他更不可能预料不到这些,应该有所准备。”
“不过,依旧是很难啊。”周继君眉头渐渐锁起,苦苦思索着。
第二十五章 空钜子
“你这是”步空堂看着周继君从腰间摸索着,不由微怔,脑中掠过一个古怪的想法,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这小子不会是刚刚和那小公主没玩过瘾,现在要开始乱来了吧
“怎么了?”周继君奇怪地看了眼有些慌乱失措的步空堂,随后从腰间掏出了巴掌大的铜镜和算筹。
“呵呵没什么。”步空堂尴尬地看了眼周继君拿出的铜镜,憨笑两声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
随着这个少年呆了几日,自己似乎回到年轻时候,脑子里也多出许多不该有的龌龊事来。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有那么点舒服。
目光落在周继君手中拨弄的算筹上,步空堂不由得想起数十年前,自己仗着名骑利刃带着儿郎们纵横沙场时,那个在纱帐中运筹帷幄的潇洒军师。自己叛出大煜,正是他帮带着那些忠于自己的士兵们辗转征战,逃脱了大煜的追绞,随自己流落这云州边地。
如今他们都成了老人了吧,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
“老步,这来福客栈到底有什么奥妙?”放下算筹,神情渐缓的周继君出言打断了他的沉思。
往事已去,只为今朝。
步空堂洒然一笑“这来福客栈算是天下间的耳目吧,只是不知道是谁的。旅人们若是没钱住店,往往会说出自己的算出所知道的一些隐秘要闻来换取住店费用。怎么,你算出什么来了?
“谈何容易,我诡道的修为尚浅,只不过找找感觉罢了。”回房将算筹和铜镜收好,周继君揉了揉眉头道“我们去找那个老板娘问些事情。”
“你就准备光着身子去?不怕那如狼似虎的老板娘吃了你?”步空堂古怪地看了周继君一眼,从身后拿出一件白衫抛给他“刚顺手给你带的,知道你喜欢白衣服,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怪癖。”
客房中,坐在软榻上打坐修行的苍怒子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睁开眼,嘴角划开淡淡的笑意。
自己这个老伙计似乎越发忍不住寂寞了,红尘滚滚,他硬是要回去,而我的道却在这红尘之外,也快是离开的时候了。
子时,来福客栈一楼大堂内唯一的宿房内,辣辣红烛下,两个雪白的**翻滚着,低喘伴着**声荡漾开,薄薄的纱帐遮掩不住,渐渐的屋里流转开浓浓的春意。
“啪!”**未尽的纱帐内突然传来响亮的耳光声。
“没用的东西,软货!”眉梢上还染着粉红春意的老板娘突然一巴掌扇在她身底下的男人脸上,嘴角浮起鄙夷。
力气用尽的清秀男子却没恼怒,谄笑着拔出,翻过身,左手抓向老板娘高耸的峰峦。
“滚!”
一巴掌拍开,老板娘坐起身来穿衣梳妆,再没之前的妖娆,眉宇间竟流露丰姿独孕的高贵。
在她身后的宁臣透过铜镜看得清楚,心底奇痒难耐,伸开双臂抱向老板娘。
“彧儿”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老板娘可曾休息?”
宁臣咽下口水,恨恨地看了眼门口,飞快地起身披好衣服匆匆由后门离去。
“客官稍侯,妾身就来。”
没有回头去看宁臣,老板娘眼中闪过一道黯然,急急穿好衣服,走到门口。
“两位有事吗?”
略微惊讶地看了眼周继君和步空堂,老板娘飞去个媚眼娇声问道。
“真抱歉,打扰了老板娘美梦了。”步空堂微微颔首,目光却望向宁臣遁去的地方,嘴角浮起一丝古怪地笑意。
步空堂若有所指地打着趣,老板娘脸上的羞恼之色一闪而过,却依旧笑盈盈地掩着嘴道“怎么,你打算怎么补偿妾身?”
眼见两人说话开始离谱起来,周继君清咳一声,朗声道“在下深夜搅扰额,是来付房钱的。”
步空堂微微错愕地看了眼周继君,不再言语。
“小郎君终于肯赏妾身面子付那房钱了?”老板娘掩嘴娇笑,将两人迎进房中“这么晚来,不会就是为了区区房钱吧。”
从怀中掏出那封密函,周继君看了一眼递给老板娘。
“这一半算是房钱,另一半我要买个消息。”
老板娘翻开信函,脸上轻佻的表情慢慢消去,渐渐凝重起来。半晌,老板娘略微惊诧地看向周继君道“敢问公子是何方高人?”
“我是谁不重要,这个密函可值我开的价?”
“值,不但值还远远超过了。”看上去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的老板娘丢下信函,轻轻抚弄着青丝莞尔一笑“我对三位越来越好奇了,呵呵,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消息?”
“我要这附近所有宗派势力的消息。”
步空堂眉头挑起,脸上露出沉思。
“多大范围?”
“云州以内。”
老板娘深深地看了眼周继君,转身走向内间,不一会出来后手上捧着一卷书稿。
“这里面包含着云州境内一百六十五个大小宗门的资料全在上面了。”
接过手卷,周继君道谢一声便带着步空堂走出屋子。
“看来他们果然是鸾凤公主的盟友了,不过为了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还要这里的势力资料,他们想做什么?”
老板娘坐在春意消尽的房间里,拧眉思考着。
忽然,客栈一阵巨颤,老板娘眉头皱起,就听见客栈中无数从梦中惊醒的人骂骂咧咧地叫喊起来。
“天行者。许久不见你们了。
苍怒子斜立于窗口,冷冷扫过被他击回的那几个黑氅客,眼中原本浓浓的战意在看清那些人的修为后陡然冷却。
“自命不凡的天行者们尽然也会做小偷小摸的事情,真是可笑!”
站在院落中的黑氅客们亦是冷冷地看向苍怒子,刚才他们想要潜入周继君的房间,却被苍怒子拦下,双方一言不发便交手了。一边是实力高深的尊境强者,另一边是神秘莫测的天行者,只是稍稍试探便令来福客栈差点震塌。
苍怒子单手便将他们击退,令他们微微忌惮,不过依旧是泠然对峙着。
“那间屋子里有我天行者的传承重宝,你拦得住我们,可拦得住全天下的天行者?”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黑氅中传出,看她所站的位序竟是这几位天行者的首领。
“你带着天行者的传承信物?”
已然回到楼上的步空堂扭头问向一脸茫然的周继君,目光复杂,轻声道。
“这可不妙,天行者势大而且极为执着,走了这一批,还会来下一批。更何况传闻钜子之一的空在这浪城,或许就在下面众人里。”
周继君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地苦笑着,他可不希望和这些疯子般的天行者们产生什么瓜葛,他出天机阁只带了那几本秘典、一副算筹、三只石镇以及那面极有纪念意义的铜镜,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天机阁楼,他可不相信这里面会有天行者的传承信物。
长长叹了口气,周继君心中诡道之力微动。如今爹爹四面受敌,若是能止住天行者这一部,形势会好很多,此时实在不益为敌啊。如能得其相助,可谓是雪中送炭。只是,那几样东西对自己都是极为重要呵。
走一步算一步罢。
不再多想,周继君走到苍怒子身边,看向下面的黑氅客们朗声道“你们说的传承物品是什么?”
包裹在黑氅中只露出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女人看到周继君陡然一愣,随后眼中闪过疑惑,她仔细地端量着周继君,眼中的疑虑愈发浓厚。
“你是谁?”黑氅女人突然问道,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急迫“你怎么会有护天镜?”
那个从典经阁墙壁上取下来的那个古旧的镜子被天行者们称为护天镜?那他们和平天什么关系?平天天行者
周继君并没直接回答,在当年他的身份很敏感,而如今他即将前往京城救出母亲更是得小心翼翼。注意到那女子不带多少敌意的语气,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许期盼,周继君心思又动荡开来。
周围众人包括步空堂、苍怒子以及剩下的天行者们都看向周继君和那领头的女子,略有所思。
“怎么?你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吗?”眼见那个隐约让她想起那个典故的少年沉默着,女子眼中渐渐冒出怒火“你怕了?你害怕大煜知道你的身份后会波及你和你的家族吗?身为天行者大钜子的传承者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看了眼大吃一惊的步空堂和苍怒子,周继君心头闪诡道心思扭转,抬头哈哈大笑起来“怕?笑话,我会怕卑鄙的大煜皇室?只是,你怎么知道你认为的那个人是我?”
剩余的几个天行者互相打量着,满脸激动。
而步空堂和苍怒子则恢复了一脸平静,默默观望着。
披着厚厚大氅的女子向前走了两步,忍住心中的激动,深吸口气,悠扬而清脆的声音自她口中传出:
“这是一个有关上代大钜子的故事,他说,他将这故事放在七片纸里留给他的传承者,想必你都知道。
“我且问你,大衍历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二年,时值初春,天上天下陷入纷乱,大钜子和对头交战正酣,却无意间看到战场上那正在绽放的朵朵雏菊,遂邀对方歇战一天,率手下返回积雷行宫,饮酒罢回书房,独坐半晌,只写了一句给他回家省亲的爱妃。”
“你当知道钜子大人写给玉妃的那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