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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青的鱼竿冲天而起,十数条细线从中蹿射出来,周身氤氲起银白色的罡气迎上滔滔翻滚的浪潮。
“小辈,光是力气大有何用。就让你尝尝我的鱼龙斗数!”
身着布衣头戴斗笠的豫州将手腕翻转,低垂的眉眼中溢出古朴的纹路流转于他手中的鱼竿之上,发出锵锵的低吟声,眨眼间,那十四条细诡异地扭动起来,生出数根短须好似触手一般抓向饱含周继君二十余万斤武道之力的浪潮。
“哗啦”一声,偌大的水幕仿佛布片般从中撕裂,水花溅落再不复之前的威势。而那十四条携着武王罡气的细线忽而如鱼潜游淇水之中,忽而如龙飞腾于半空中,从四面八方射向周继君。
白衣少年身形如鬼魅飘荡在水面上,不住闪避着,可那十四条细线仿佛长着眼睛般总能寻觅着他下一步,好似樊笼,将周继君死死围困在方圆十余丈内。即便周继君身形再快,可他的一切变数被算计殆尽,不多时手臂上已然被锋利的罡气划开数道血痕,一身长衣再不复之前的洁白明亮,朵朵殷红的血花渲染其上,看起来狼狈无比。
“哈哈哈,你以为杀了最弱的云州将,便有狂妄的资格了?陷入我鱼龙斗数之中,就算你功法诡异莫测,也休想再有翻身的机会。”豫州将手捏鱼竿,立于孤舟之上,遥遥看向苦苦挣扎在罡气之中的少年,眼中蕴满杀机,低声喃喃道“看来这份功我不争也不行了,几位天行将大人,对不起了。”
斗数,何谓斗数?
周继君咬着牙腾挪闪避,鬼魅的身形时左时右,却始终无法避开十四条罡气细线的围追堵截。
斗数似乎在玄武神经最后那几招武技中,有一招名为黄天斗数,可这到底是何等功法武技?居然玄奥如斯,我的每一步都被他预料算计尽了,竟走不出这方寸之地,再这样下去可支撑不了多久,葬身鱼腹也是早晚之事。
周继君眼中闪过精光,张口吐气,三道蛇人扭转生出,迎战向如龙蛇般宛转身形缠绕扑来的罡气细线。然而没过多久,三道蛇人也如同周继君一般陷入斗数之阵,苦苦抵抗。
“诡道何在?还不速速取出棋盘拆解这斗数。”
周继君低吼道,身形闪动的间隙,余光飞向立于扁舟之上的豫州将。只见他轻抬手臂摆动鱼竿,嘴角翘起,并不朝自己这看来,好似一个悠然自得的渔人潇洒地垂钓着,就像他适才所吟的那般——我执青竹竿,愿者自上钩。
此时的我成了那条上钩的鱼吗,由他摆布,等玩够了抬离水面,便奄奄而死。
周继君眼中浮起一缕阴寒,扭头看向一旁边躲避边苦苦运算着的诡道蛇人,猛喝道“可曾有破解之法?”
“惭愧,这斗数却是前所未见,并不融于诡道棋盘,难以拆解,除非”
诡道蛇人眼中流露出些许犹豫之色,并未说下去,可它的心思却弹指间被心意相通的周继君所悉。
“除非釜底抽薪吗”周继君的眉头微微凝起,心意流转,转瞬之后舒展开来,眸中溢出决然而然的神色“尔等便将其吞噬吧。”
三道蛇人脸色陡然一变,面面相觑时候被趁机而入的罡气细线击中,倒飞了出去。
“道主三思!”
半空中止住身形,三道蛇人面容严峻,齐齐拱手说道“道主,一旦吞噬此罡气,吾等炼化至少需要五日。这五日间,沉眠不醒,无法再为道主而战了。”
转手抖出先天精气将两条罡气细线弹飞,周继君飘转于半空冷笑一声。
“没了你们,我便寸步难行了?三道蛇人,尔等敢违忤吾命?”
眼见周继君这般声色俱厉,三道蛇人唯唯诺诺,再不敢有丝毫他想,陡然间张开大嘴,撕咬向环绕周身的罡气细线。当日在云州,周继君与苍怒子切磋玄道时,蛇人就施展过这招,却是它们天生便会的本命技法,诡异之中带着几分古老的气息。
“咦,鱼儿上钩了吗?”豫州将脸上飘起一缕疑惑,手腕抬起,却发现多了几分沉重,猛地抬起头,豫州将看向那个不知何时突破鱼龙斗数执掌劈来的少年,脸色大变“不好”正如豫州将之前所说那般,他毕生所得武技尽在鱼龙斗数之中,而他战尽天下高手,除了那些修为高出太多者,至今未有人能破去他这诡谲莫测的斗数,即便面对绝顶高手,他也能凭借斗数之变逃之夭夭。然而眼前出现的可怖场景却是他从未遇到亦未曾想过的,被君公子吐出的三只两岁孩童大小的蛇人竟然将自己苦苦修炼出的十四道蕴含鱼龙斗数奥妙的罡气蚕食殆尽这怎么可能,他莫非是妖怪不成?
心中升起滔天寒意,仿佛暴风雪般将他前一刻还熊熊燃烧的战意扑灭。面对携着无穷尽的杀机挥掌劈来的少年,豫州将勉力运起武道之力,横举鱼竿向上迎去。
“啪!”清脆的轰鸣声回响在淇水之上,悠悠飘往远方,周继君那两道携着全身十余万斤巨力的先天精气毫无停滞地将鱼竿击成两半,重重地**豫州将的天灵盖内。身形猛慌,七孔喷射出鲜血的豫州将呆呆地睁大双眼,随后满脸不敢地坠于淇水之中。
血红的涟漪层层荡开,周继君挥手将断裂开的沥青鱼竿射入他身体,一起沉入汩汩翻滚着水泡的淇水之中,却是现了他之前那番承诺。
继云州将后,豫州将亦被周继君斩于朝平府外。
那块掉落在孤舟上的天行令遽然飘出一线惨白的光泽,闪向远方,随后黯淡下来。周继君伸手探出将天行令吸了过来,只见这块死气沉沉的方令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小篆的殁字,却是由那些恍如褶皱的古朴花纹堆积而成。
“听他之前那番话,似乎各州的天行将都在沿途的府县之中等着我,他们得知豫州将身死的消息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只是一个豫州将就已经如此难缠,也不知剩余的那几个人是不是同样这般棘手这天行者中的功法当真古怪莫测,平天君圣”
周继君眼中忽明忽暗,张口将抱着肚子在河面上打滚翻腾的三道蛇人收回,随后望向远方,轻轻一叹。
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童声。
“人之初,有奇肢,或化尾,或化翼,或为阴。天四象,尾翼诡,不能长”
周继君心头一动,转脸向那个身处战场之外始终安安静静修炼极虚天书的女童看去,只见她盘腿端坐一脸肃穆,时阂时开的眸子里氤氲起流彩般的光泽。随后,她张口哈出一口气,这股手指般粗长的白气扭转于她身前,头颅、双臂、长尾渐渐生出,一只极小的蛇人赫然呈现在周继君眼前。
“嘻嘻嘻”齐灵儿睁开眼见兴奋地看着娇笑的蛇人,突然伸手指向水面,娇滴滴地喊着。
“杀!”那蛇人也如她一般伸着手,之后一头栽入泛着殷红血迹的淇水之中,待它再出来时,周身已沾满血红的水珠子,却诡异之极地渗透进去。不多时,它全身变得赤红无比,眼中闪着血光,仿佛刚刚从那修罗杀场中走出一般。
周继君心跳微微加快,看着齐灵儿愉悦无比地逗弄着那只血红色的蛇人,脑中不由得回想起诡道棋盘上那一幅幅恍若泡影的画卷——
——喊声震天的血海杀场之中,七八岁的女童披着鲜红的战袍,满脸寒若冰霜的杀意。在她身后,是连绵起伏堆积成山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