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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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害了她。我背信弃义,她不能容忍自己被最爱的人怀疑,只求以死明志。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如果说我和林启正的相爱让我痛苦不堪的话,那么我感觉,这个故事将会把我逼入另外一个绝境。

    “人总会有情不自禁,只是为了一时的情不自禁让自己一生活在追悔中,那样的代价太大了。看到你和启正,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和她。”

    当头一棒!

    “你太像当年的她,你们俩活脱脱就是当年我和他母亲的翻版。因为爱,什么都不顾了。可是到头来,总会以一个人的体无完肤收场。”

    看着他的嘴皮不停地翻动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想让我和启正重演上一代的悲剧。”

    他点了点头,我的心霎那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我整个人伫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说:“你曾问过我,如果看到亲人在你面前死去,会是什么滋味?我现在回答你,那就是——痛不欲生。”

    “当年为了她的死,我曾颓废了好几年,几乎葬送了自己的全部及致林的一切。我虽然很想成全你们,不忍断了启正的念头,可是也不想看到你们挣扎到最后仍不得善终。你们不可能有未来。即使你能如他母亲般牺牲,面对林家、面对江家,你该如何自处?听我一句,你经历过婚姻,你该知道婚姻里最需要什么,什么最重要,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半晌,我转过头,对他说:“谢谢你的推心置腹,谢谢你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我的忠告,谢谢你的宽容,谢谢你的既往不咎。我的答案很简单:不可能。”

    “邹小姐,你要明白,你一天不让他死心,他就永远不会断绝和你在一起的念头。只要他一天不断绝这个念头,他就会不停地制造种种可能,直至你们其中的一个毁灭,或者一起毁灭。”

    “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的眼角,掉下一滴泪。

    “如果分开,对你们都好。”

    我再次注视那张照片,心如刀绞。

    林启正,他会知道这个悲剧吗?

    趁他不注意,我悄悄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

    “我会让他死心的。”冷冷地,我蹦出了几个字。

    “你确定?”

    “是的。”

    “如果这样,我替林家谢谢你。”

    “不用谢我。”

    “对你,我实在很抱歉。”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谈条件?”

    “条件?”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此一招。

    “你要我离开他,可以。您是生意人,相信您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现在,我就和你谈一笔买卖,一笔你不会亏本的买卖。”我冷笑一声。

    “好,请说。”他疑惑地看着我,停顿了几秒钟,说道。

    “我看到的他,让人心疼,让人不忍。他一直活在你的期望和致林的未来中,没有一刻为自己而活。现在,你要他做的,他已经做到了。他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一颗棋子,也不是一个工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思想,有感情,他有选择的权力,不要再给他任何的压力,我要他好好地活——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我们相爱,并不是他的错,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和他从来不后悔彼此倾心相爱。我已经不能留在他身边给他爱了,但是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给他爱。我对他的爱不会变,所以我会一直默默看着他。我说这些,不是想向你证明我有多么伟大,多么高尚。如果你做不到,我很难保证我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我说出了在我心中深埋已久的话。

    “如果他的母亲知道他唯一的儿子活得不开心,也不会安息的。”我又蹲下身,深深地注视她的照片。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自从他母亲死后,我就一直很怕面对这个孩子。可是,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他努力,听话,从来不向我抱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都知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所以,林家的产业我只会交给他一个人。”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很满足,同时又无比的凄然。

    “他是天之骄子,他值得拥有这一切。”我站起来,缓缓地说。

    “邹小姐,我答应你的要求。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

    “会的,只要为了他好。”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天下女子无数,他偏偏只钟情你一个了。”

    “您过奖了。”我僵硬地说。

    我再次回头看了照片上的女人,记住了她的脸,和我所知道的她的故事。告别了这座墓园。

    北风吹在我的脸上,除了刺骨,还有心寒。

    我早该猜到的,一个富家的太太,精神忧郁以致自寻短见,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与不为人知的故事?很不幸,我忽略掉了。更不幸,我成为知道这个故事的人。

    我走在路上,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笑我。树在笑,风在笑,鸟在笑。突然,我也忍不住笑出声,这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就好像是三生石上的咒语一般,我和他,只不过在重复着别人早已经历过的一切,为此痛苦不堪,为此受尽折磨。在他父亲的口中,将一切,看得如此淡然与超脱。活该吗?自作自受吗?命中劫数吗?

    我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番外:

    三亚回来以后,他与父亲谈她了。

    “我爱一个女人有什么错,如果你们不愿意看到她,我可以把她带得远远的。”

    父亲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沉默了。

    多年父子,他了解父亲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也许是太想儿子出人头地,他对他的要求总是很高,也不容质疑。

    他总在争取,总在拼命,为的只是不让父亲失望。

    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被孤立,显得力不从心,也出过不少差子,父亲虽当着董事的面训他,但事后总会派几个贴心的臣子过来辅佐他,给他机会。

    他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他知道,父亲在“逼”他,这样,他才能慢慢地积聚实力,好让其他觊觎的人闭上嘴巴。

    在婚姻这件事上,父亲早早地替他作好安排,并且放出话来,要和江家联姻,江家的女儿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这让他觉得,父亲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所以他从来不敢问,从来不去问。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跨出这一步,事情永远不可能有转机。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婉转,只求照顾他心爱的女人。他欠她太多,只想许她一世安好。他一脸的坚持,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父亲问江家那边怎么办?他说,江家的人或事他会去周旋。

    他希望父亲能成全他们俩,因为他实在不能没有她。

    父亲没有激烈的反对,也没有明确的答应,这让他的心很不安。但是事情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

    他看着父亲,心里已做了破釜沉舟打算。

    (三十九)

    我坐在市中心的街心花园,天色渐渐黑下来,我的心也跟着灰暗起来。

    我思忖着,拿出手机,拨号。

    “对不起,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对世诚说。

    “邹雨,你怎么了?你在哪?”他语气焦急。

    “我在街心花园,你来好吗?”

    “好好好,你坐在那里,我马上赶到。”

    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跑过去,扑到他的怀里。

    “求求你,带我走,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企求地说。

    “为什么,怎么了?”他用手轻拍我的肩。

    “我们结婚,然后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好不好?”我抓住他的手。

    “你答应了?”他在我耳边问。

    “是的。”

    他拥着我,似乎不置可否。

    “你真的要嫁给我?”他又问。

    “是的,不用问了,千真万确。”

    他再度抱紧我,而我,决定抛开一切。

    回到家,邹天的嘴里叼着笔,看见我和世诚手牵着手,他忽叫一声“你们”嘴里的笔就掉下来了。

    “笨蛋。”我说。

    “姐,世诚哥,你们?”

    “什么世诚哥?该叫姐夫了。”他咳嗽了两声。

    邹天的脸上有几秒钟的诧异,但马上喜笑颜开,激动地拉住我的手“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点头。

    “你们太浪漫了。”

    他冲到世诚面前,说:“世诚哥,我姐就交给你了。“”

    “你看,又多个管我的人。”世诚侧过来,对我说。

    邹天用手戳戳他的肩,两人会心一笑。

    我已经答应。对,只有这样,我负他,他就彻底死心了。

    下楼的时候,看到林启正的车停在楼下。

    “我想和你谈一下。”他走过来,说。

    “邹雨,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谈。”世诚拍了一下我的肩。

    两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点了下头。

    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嫁给姚世诚了。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他有点结巴。

    “请你”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们不要吵架,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们就那样,我说,你听,我们心平气和”他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柔,甚至有些结巴。

    “完全没这个必要。”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们之间还有话题可说吗?”

    “别这样,我不会再逼你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不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我们心里的结,我们自己去解开,我们一起去努力,没有什么做不到。”他克制着自己。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在心里呐喊。

    “如果我一辈子解不开,放不下,你就等一辈子吗?”

    “你需要时间,我给。”

    “不要你给,因为我早就放弃了。”

    “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醒?”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

    “你不爱我,是为了和joe在一起吗?”

    “即使不是他,也会是其他的人。”

    “我不相信。听我说,邹雨,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同不同意,赞不赞成,认不认可。”

    “你真的不愿和我在一起?哪怕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哪怕我愿意到去创造新的生活,哪怕我只想看到你快乐?”

    “对,正确。还有,以后也不必见面了。这样见来见去的,谁还敢来追我。”这一次轮到我激怒他。

    “那么,是不是以后,你都不打算再见我?”

    “可以吗?如果可以,就这样。”这回答连我自己都浑身发冷。

    我不想纠缠下去,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

    “邹雨,你给我站住,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女人吗?我非得求着你、追着你,看你的脸色,随你的喜好?”他在我身后厉声问道。

    “不,林先生,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只要你一挥手,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必求着我、追着我,看我的脸色,随我的喜好,我承受不起。”我毫不示弱地进行反击。

    他顿时被我说懵了,整个人被打垮似的。看着他,我有些不忍。

    我不依不饶,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指着那几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这个是什么?你这样想叫我爱你吗?不会,我不要爱一个连自己也不爱的人。”

    “不,不要这样。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不由他开口,冲着他大喊:

    “够了。我很累,很辛苦,喘不过气来,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我要忍受你的高高在上,你的咄咄逼人,你的盛气凌人,你的自私自利,你的百般纠缠。你让我觉得每一天都像打仗一样,我觉得自己好无辜,好不幸,好悲惨,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平等。我每天都要强颜欢笑,故作坚强,拼命不去在意,你根本不会明白这种滋味。你的爱让我痛苦,让我窒息,让我惶恐不堪,让我看不到明天。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灾难,我惟恐避之不及,躲之不及,拒之不及。只要想到你,我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所以,我现在要挣脱你给我的苦难,你给我的枷锁,你给我的煎熬。林先生,你听清楚了吗?”我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因为这样,你爱上他?”

    “对,我移情别恋了,我看上他了,他比你强百倍,我预备和他结婚,和他生孩子,和他共度一生”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顿时,天旋地转。

    他情绪激动,眼神里充满着仇恨,将我整个人射穿。

    “你真的爱过我吗?真的爱过吗?如果爱过,怎么会如此狠心?我看错你了。”他一字一句,颤抖地说着。

    他一步步往后退,摇着头,嘴里喃喃地念着:你真的爱过我吗?

    他捧着头,手肘撑着车沿。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我欲哭无泪。

    曾有几秒钟,我的脑海里有过冲上去的念头,抱紧他,告诉他我反悔了,我不要做刽子手。

    我咬着嘴唇,直到沁出血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为了你,我不能再去制造另一个悲剧了,真的不能。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爱不成,就恨吧,恨到把我忘了。

    半晌,他猛地转过身,恨恨地说:“好,我成全你。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刹那间,像是无数把利剑刺来,我立刻血肉模糊。

    他迅速地打开车门,启动车子,我看着车消失在视线里。

    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我的心也停止了。

    我是谁,我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这不是我一直期望的吗?

    彻底、决绝,不留一点余地?

    今天终于做到了。

    我该恭喜自己不是吗?

    你做得好,做得洒脱,做得漂亮

    为什么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为什么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

    邹雨,你笑啊,不要哭

    番外:

    他决定找她。

    他想了千遍,语气不要太强硬,尽可能不要提伤心事,顺着她的意,谈未来。他要解开她心中的结,告诉她有些事情,不是放弃,惩罚自己就可以磨灭伤痛的。因为他欠她太多,请她给他机会。

    他什么也不要,不要。只要在她的身边。

    求她别把他赶走,真的,只要他能做,他都同意。

    他不会逼她,他只是想给她一个轻松的环境,让她自由的呼吸。看到她笑,就满足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

    原来她已经打算托付终生了。

    她已经决定和joe相守了。

    她已经把他驱逐出她的世界了。

    他心痛至极,悲愤难当,动手打了她。这一打,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也打碎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的车开得飞快,已经无所谓了,他想。

    是的,他一直爱得没有把握,爱得没有自信,爱得没有主张。他很辛苦地一个人孤军作战,包括她在内。此刻,她的话,像是最后的战役,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她真的爱过吗?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绝情?他已经不断地退让,不断地给她机会,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她以为她撕扯的是什么,是他肉做的心。

    这样的女人值得他爱吗?值得他倾尽全力地为她付出吗?

    回到家里,马上关上房门。

    父亲敲他的门,他说,对不起,爸爸,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