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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村里浇地夜里得有值班的,因为水流到那,你便把那块地的土埂挖一个口子,浇完了再用土埂堵,再浇下块地,一天二十四小时,渠都要有人,这在庄稼人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千多年来,村里都是这么干的,没人表扬也没人夸过,可在他笔下,这便成了:为夺高产战旱魔,深夜浇地也赤膊。超速首发敢和老天争时间,蚊子小咬奈我何,身咬包无数个,不怕疼痒奏凯歌。
随着这诗还配了画,画一个赤膊挑眉的年轻人,拄着把大锹,在有一弯月亮的晚,在水汪汪的地里,注视着水渠的流水,而他身的周围,有许多蚊子在飞,有几个蚊子还叮在他后背,他也不用手去搔一下,而他脑袋的前方,一个小圈,连着一个小圈,又连着一个大圈,大圈里画着一片硕果累累的高粱穗,可能表示他浇地时想到的。
这首歪诗还发表在县通讯,有诗有画,落款是下李村革委会。村里的俩官一看县里又表扬村里了,当然高兴,便让他再写一篇通讯,写一篇植树的通讯,写村里春天植了五百棵树:学大寨,植树忙,干劲大,全村,洒汗水,吐芬芳,红旗舞,树成行。
这篇稿子写了,也邮寄出去了,葛存天问道:“咱村春天哪植了五百棵树啊?”
“在大队部前边啊。”革委会主任李目说。
葛存天联想到,大队确实春天在大队部前载过树,但那只是几十棵毛白杨啊,怎么变成五百棵了,便又问:“那不只是几十棵吗?”
“什么几十棵,是五百棵!”革委会主任李目加大了声音。
“可是现在只有几十棵啊。”
“其余的死了不会拔掉吗?”革委会主任李目白了葛存天一眼,鼻子哼道:“真是个死毬不转筋。”
管同和韩放今天都没出工,他们是给自己放的假。这几天他们都是在村西的高粱地锄地,高粱长到快一人高了,要把垅里的杂草除掉,太阳高照,天气闷热,站着不动汗都往下冒,钻到高粱地里,更是密不透风,汗哗哗地往下流,弄的浑身又热,又痒,又粘,而此时的高粱叶,像一把把刀子,这边都有小勾勾,身割一下,小勾勾便有一部分留在人身,如果穿着衣服还好,没穿衣服便倒霉了,小勾勾便留在肉里了。
管同和韩放和队里的社员头一天等着锄进了高粱地,头一天,天还凉快点,天阴点,还有点风,他们穿着衣服锄地,还坚持下来了,第二天第三天老天便闷的慌,管同没尝过高粱叶子的厉害,便脱掉衣。没想到,在地里刚锄了十来步,身便割了十几道红印子,又疼又痒,他不得不把衣穿,继续和社员一起锄地。
下午回村里,身几道红印子,又痒又疼,用凉水吸了几遍也不管用,没办法,他只得按社员说的,向其他知青借了两片伤湿止痛膏,撕开,贴在高粱叶割过的地方,然后用力,撕下再贴另一处高粱叶割过的地方,再撕下把扎进肉里的小勾勾粘出来,疼痛才好些。
韩放这几天钻高粱地,一直都未敢脱掉衣,但是第三天,他也早了难,他不是身被高粱叶割了,而是脸。那天,他低头锄地,几滴汗水,从额头留下,通过眼皮浸润到双眼,汗是咸的,他便使劲眨了几下眼,但就在这时,随着他划着了鼻梁,也划着他的左眼,他刹时感到眼前一黑,泪便流了出来,随后,眼珠便有一种灼热的被割伤的感觉。
他忙喊身边的管同:“嘿,哥们快来,我眼睛给刮了!”管同放下锄头,把他领出高粱地外,扒开他捂着眼睛的手,撑开眼皮,对着亮光,看了一会儿说:“没瞎,只是眼珠划了道红印子,眼白好像割的深点有红血印了,黑眼珠好像扎着个白色的小刺,回村,我有一个镊子,把它夹出来。
二人回了村,管同找出镊子,对着光,轻轻把韩放黑眼珠的小刺拔了出来。韩放和管同因这事,便给自己放了假,管同说:“咱们来这改天换地,别没改成天,换成地,先把自己改成独眼龙了。”
“得,咱们也放自己几天假!”韩放当然同意了,第二天,二人便没出工。
韩放以为眼睛伤的很重,第二天早,对着镜子一看,白眼球的血道道已经不显眼了,黑眼球的道道也变窄了,他心里便高兴了许多。
到哪玩呢,二人约定,到河东边的忻定农场去。
他们过了河,在一片豆子地里,用细线拴着一小团草,一一下地在豆子地里墩蝈蝈,这里的蝈蝈十分傻,墩两下,便能墩到一个蝈蝈。蝈蝈以为那活动的草是虫子,扑去咬,脚的刺便缠到乱蓬蓬的草,提起,捏住后背,便把蝈蝈解下来,一会儿功夫,便穿了二三十个蝈蝈了,用线提起,也有尺把长了,他们准备回去烧着吃。
他们一边墩蝈,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便走到忻定农场的养猪场,看着猪圈里大猪身边吮奶吃的小猪,管同脑子一亮,忙问猪场工作人员:“这小猪卖吗?”
“卖啊。”那位工作人员说。
“一个小猪多少钱?”
“七八块钱。”
“韩放,你身有钱吗?”
韩放摸摸衣兜“只有五块,我这有六块。”管同接过韩放的钱,把自己的钱合在一起,便进了猪场办公室,他对猪场工作人员说:“我们是下李村知青,想买俩猪,可是我们只有十一块钱,买俩,行吗?”
“不行,太少了。”坐在椅子的工作人员说。
“买俩最小的?”韩放央求。
“是你村知青。”那坐着的工作人员对站在门旁的工作人员说。“那就卖给他们。老李,你去拣俩小的,给他们。”
那位站在门旁的老李笑笑,将他二人带到门外猪圈边,找到一个只关小猪没有大猪的猪舍,抓了两个七八斤重的小猪塞到二人怀里说:“抱紧别让它跑了。”
“你怎么没拣小的?“管同悄声问。
“小的没断为了,你能喂。”
“这猪是甚猪?”
“巴格夏!”
知青伙房现在可热闹了。小猪就圈在知青伙房院里的一个废旧的猪圈里。小猪长的真可爱,长着白毛,透过稀疏的白毛,身体的肉,粉嫩粉嫩的,眼睛也被覆盖半部,像美女化妆贴的假睫毛一样,粉红的向前撅起的鼻子,呼呼地时而喘着粗气,时而“嗯,嗯”低叫两声,两只呼扇的大耳,一会儿扬起,一会儿垂下,像风中的荷叶,在轻轻摇曳,而屁股后小小的尾巴,更是像安了弹簧的皮鞭一样,左摇右摆时卷时放。
男知青看看,称赞几句,女知青可欢喜坏了,不光摸摸小猪,还有甚猪,抱起小猪,在胸前轻轻摇摇,或亲吻一下小猪的耳朵,好似村中妇女抱着自己娃般样子,欢喜个不够。
管同和韩放那个得意,在猪圈旁站着,欣赏着,端详着,吃饭时间到了,人来吃饭,管同和韩放先领了一份伙食,高粱窝窝炒柿子椒,一下倒到猪圈里,俩小猪也不含糊,凑向食槽边伸进嘴,呼呼吃开了。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小猪长的很快,几乎长到十四五斤了,个大了,吃的就多了,俩三个窝头,一两碗菜不够它们吃了,知青见天天人猪同食,猪吃一口,人就得少吃一口,伙房的粮食又不多,长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有人提意见,发牢骚了。
管同和韩放心想,这倒也是,看老乡喂猪,只喂很少粮食,大部分喂的都是猪草,猪草哪去寻,要有人去打猪草,红薯秧,灰子白叶呀,这些都可以,可是知青没人去干这活,韩放想到一个懒办法,放野猪,村里有几户不是也放野猪吗,把猪往院外一赶,它到村里地里随便吃去,傍晚,把它轰回来,喂一顿食,天天如此,时间一久,它惦记晚那顿食,不找它,它自己便会回家。
管同和韩放便把俩小猪放了野猪,头两天还好,第三天他们见猪天黑了还没回来,便满村找,满地里找,找了俩钟头,也没找到,管同叹着:“丢了!”
韩放一屁股坐到地也说:“丢了,早知丢了,还不如昨天杀了呢,能吃一锅肉!”
“说那扯淡话有甚用,明天一早再找!”管同和韩放正叹着气,忽听一个社员说,下午去李村,看到李村猪圈里关着两个小白猪,是巴格夏!
“真的?!”二人喜出往望外,忙赶到李村,看到李村大队猪圈里果然关着自己的两个小巴格夏,便前,伸手到猪圈里去抓。
“你们干什么?”一个正提着猪食的妇女惊慌问道。
“我们的猪,我们拿走!”管同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