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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顺利地找到山西大学。山西大学一座座楼房前,有不少人都在拿蛰把用水清洗墙的大字报痕迹,所以,一座座楼的外墙面都被刷洗的干干净净,湿漉漉的。田新雨知道这是为复课做准备,六六年文化革命停课,到现在才复课,才又准备招工农兵大学生。六七年过去了,学校才又有了学校的样子。
他们转了几座楼,见一个斜着生物系的牌牌的楼门敞开,他们便信步走进,进了楼道,见里面有一个们也敞开着,他们便进去,可是一走进那门,便见楼梯是通向下方的。“怎么往下走啊?”王大力问。
“人家教师可能就在下边。”田新雨边说,边往下走,很快,他们来到下边一个门前,门虚掩着,田新雨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啊?”王大力问。
“福尔马林味。”田新雨回答。屋子挺大,只有一盏昏黄的灯,靠墙方的几个小窗户用厚布遮的严严的,所以屋子显得昏暗而阴森,甚至有一股冷飕飕的感觉。田新雨刚下到这屋时,眼睛有些恍惚,看不太清。
静一下后,慢慢适应了这昏暗的坏境,于是他看到,屋子里除了有两把椅子外,有四五个巨大的长方形的白盒,他和王大力便向这些白盆走去,近前一看,空的,空的,只有最紧里边的两个白盆个子盖着两个灰色的大型塑料板。“这是什么啊,咱看看?”田新雨好奇说道。
他揭开身边盖着的第一个盆盖,之间盆里着一个白色的**,光秃秃的好像洗澡时脱光衣服的人,只是后背向,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躯干往面细看,看见细的脖子,看见长长的黑头发,他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是人!”他忙大声说。
“我早看清了,是人。”王大力在一旁说。
“是男的,是女的,咱们把他翻过来看看?”田新雨镇定下来后说。
“干嘛,如果是女的,你娶她当老婆?”王大力戏说道。
“你胡说什么啊!”王大力和田新雨便用手去翻那在白盆里的人。人因为跑在药水里,很滑溜,再加田新雨和王大力心头又都有点发怵,有些害怕,所以翻了两下都没翻过来。
王大力便有点急:“你扳腿,我扳肩膀!”两人扳住腿和肩膀,一,二,三,一起使劲,盆中那人便被翻了个仰面朝天,呀,硕大的,王大力一眼就看到了。
田新雨忙说:“是女的,五六十岁呢。咱再看看另一个盆里是男是女,于是他们又去掀另一个盆的盖子。
田新雨和王大力刚把另一个盆的盖子掀开,只看见盆里也飘着个白白的尸体,也是背冲面,还没顾把尸体翻转过来,看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时,只听一阵脚步声,接着,便见门口的亮光中一个人影出现,随后便听到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听课,怎么跑材料室来了?”
田新雨见有人来,心里一慌,但忙镇静下来说:“我们走错了,以为在这课呢?”说着,赶紧拉了一下王大力,向那人走去。
“你闻这味还不知道这是材料室啊?”那老人的声音继续说。
“这不是停尸房吗,怎么成材料室了?”王大力好奇地问走进的,慢慢才看清楚了些的一个个等身材五十来岁的男人。
“在医院,叫停尸房。尸体在医院叫尸体,可是尸体拉到学校,做解剖,作为教学材料使用,所以这个搁尸体的地方,大学文明,叫法也文明,不叫停尸房,叫教学材料室。”那个五十来岁走近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说。
田新雨开始听,觉得好笑,细一琢磨,觉得人家讲的也对。便点点头说:“老师,课在几层啊?”
那老人在暗中看看王大力,又看看田新雨,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俩,生物系的老师学生差不多我都认识,没见过你们,你们是美术系的?”
“对对!”田新雨怕这位老师责怪他们擅自闯进这里,并私自掀开盆盖,弄转尸体的事,便急应道。
“你们美术系也讲解剖学,要招工农兵大学生了,给要岗的老师培训培训,你们俩也是六九届留校的本科生”
“对对。”田新雨虽然还不明白这位老师指的是什么,但忙点头。
“六九届是文化革命要开始时的大学,刚学一年,文化革命就开始了,这批人没学到什么知识,现留校当老师,当然得给你们培训培训了,我看你们俩真年轻,比我们生物系六九届留校的几个老师都显得年轻,课去,二层二零一教室。”田新雨这才听明白,这位老师误把自己当成美术系六九届留校的老师了。
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管他了,向这位老师道声谢谢后,便出了这间地下室,到二楼,见一教室开着门,有讲课的声音,便循声走去,看看牌子是二零一,便敲了下门,得到讲课老师的允许后,走进教室,坐到后面。
教室里有二十来人,有男有女,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静静地听着,拿笔在本记着。教室前方有块大黑板,玻璃的,老长老长,面用粉笔横画着一条放倒的人腿,从大腿根部一直画到五个脚趾,而这条腿的下方,又划了这条腿的剖面,从骨到肉,到肌腱,到皮下脂肪,到皮,一层层还用文字注明。
田新雨坐在教室后面,看到黑板画的人腿,猜想老师可能在讲人腿,便自然地往老师的讲桌看。这一看不打紧,惊得他张开嘴伸出的舌头几乎缩不回来。原来又宽又长的讲桌,一块长长的刷着黑漆的长木板,放着一条真的人腿,那条真的人腿也是从大腿的根部,一直到五个脚趾,只是毫无血色,惨白惨白的。
讲台后事一个白发削瘦的老者,戴着副挺高档的金丝眼镜,双手戴着薄薄的白色的橡皮手套,他用粉笔在黑板画完腿的剖面图后,便手执一把小手术刀,将讲台的真人推切开,一层层展示给大家,告诉学生,人的腿骨是什么样的,筋是什么样的,肌肉是什么样,血管是什么样,动脉在哪,静脉在哪,皮下脂肪,皮是什么样,结构是什么。
他一边解剖着,一边给学生讲,用手指还指解剖的部位。他讲的自然而流畅,那条腿在他手下,仿佛是石膏的,塑料的,王大力和田新雨听的心惊肉跳。出来后,田新雨说:“这生物系和美术系都要学解剖,咱们胆小,免了,干脆咱们学中文!”
两人一回村便到大队部,去打听工农兵大学生招生的事。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多钟,村里社员都已下工,回家做饭去了,一个个房顶的小烟囱,都冒着淡淡的青烟,村里的路没有人,只有一两只狗热的趴在墙根的阴影里,热的吐着长长的舌头。
田新雨和王大力想,中午大队部无人,只有大队通讯员小个子李艮虎在,别瞧他人长的小,大队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正好向他打听,可一进大队部,他们便听到大队部办公室里有人在大声说话,吆五喝六的,还挺热闹。
田新雨和王大力推开门,只见两个办公桌并在一起,面放着两瓶都已剩半瓶的高粱白酒,还有七八个吃的快露盘底的炒菜,炒菜盘边还放着几个已打开盖的猪肉牛肉罐头,罐头旁还放着半条大前门烟,和几盒打开了抽出几支的大前门烟。
而围桌坐的,是大队革委会主任李牧,大队支李建文,大队会计李三狗,通讯员李艮虎,而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是知青单丁一。这些人显然已酒足饭饱,一个个脸都喝的红晕晕的,个个都叼着一支烟,喷云吐雾。
田新雨和王大力一见这场面,知道这顿饭请客的肯定是单丁一,便觉得有些来的不是时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单丁一脑子快,忙堆出笑脸说:“你们吃饭呢。”
“来来,进来喝一杯!”革委会主任李目忙招呼二人。
“我们吃过了,我们想问点事。”田新雨说。
“来来,坐下说,喝一杯!”大队记李建文边说边举起自己的酒杯递了过来。
“我,我们吃过了。”王大力想走。
“怎么了,递给你酒你都不喝,不给记面子!”革委会主任李目的声音高了起来。见此情况,田新雨和王大力只得坐下,记李建文便给他们一人斟一杯酒,革委会主任逼着他们喝了下去。
记李建文这才说:“我这是借花献佛,这饭,酒,烟,都是单丁一出的,他说要和咱们大队干部交流交流感情,已好几顿了,真得谢谢他”
“你们甚时候也跟我和建文这样交流交流感情啊?”革委会主任李目醉醺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