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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新雨和王大力已经把自己身所有的钱几乎都掏出来了,才请了大队干部两三顿,问起工农兵大学的事,革委会主任李目说:“要村里推荐,我们觉得哪个知青都应该推荐,可是边只让我们村推荐两个,这,我们就得考虑考虑了。”
田新雨又问支李建文,李建文说:“人家边带下来好几个名额,让村里推荐,大队干部哪能得罪头啊。只得先推荐边点名。”
“边带下来的名额是谁啊?”王大力问。
村支李建文说:“反正不是你。”
“那村里推荐我吗?”
“村里推荐也轮不到你。”
“我可是在砖窑扣坯,推土,干知青最累的活。”
“那又怎么样,按你的出身照样不行。”
“我出身怎么了?”
“你的父亲参加过国民党。”
“但他不是反革命!”
“可还没定性,没说他是历史反革命,也没说他历史革命。”
“他打过日本人!”
“打日本人的中国人多了,都是革命的?”
听了支李建文的话,王大力一下像泄气的皮球,大学的心劲都跑光了。“田新雨怎么样?”王大力又问。
“他是边带下来的名单,可是边带下来好几个名单。”
“还有谁?”
“董秀芬,左小菊带下来的名单就不止两个,何况,村里一个都不推荐自己认为该推荐的,那大队也太没权了?”大队支李建文想了想,觉得话不太合适,转而又说:“不是,村里也要推荐自己认为该推荐的。”
“谁啊?”
“像葛存天,单丁一,贾月洁,都干的不错,都应该推荐”
“他们都能推荐,就不能推荐我?”王大力觉得太不公平,反问道。
“怪你出身不好,你要怨,怨你爹去”
田新雨听王大力说他和李建文的谈话后,知道知青要大学的人很多,而且背景都很强,原来还以为自己靠的堂姐的公公这棵大树,自己一定会乘凉的,可是静下来一想,又觉得事情有点悬,哀叹道,怎么插队来这个村了,争大学碰到的都是硬手,要是插队在一个插队知青家里都有问题,又都没路子的村,自己大学那肯定不用费周折,顺顺当当就能被推荐的。可是碰到这局面,怎么办啊?
他有些心烦,便去砖窑找王大力。王大力刚好扣完坯,洗净了手和脸,见田新雨来了,便道:“你不准备准备大学的事,来这干吗?”
“嗨,瞎转。”
“大学村里推荐你吗?”
“不知道。”
“再请他们几顿。”
“没用。”
“为甚?”
“边劲大,村里推荐事一方面,决定权主要在面。”
“你边不是又你堂姐老公公吗?”
“他也离休这多年了,谁知到还使的劲不?”
“你那么没信心?”
“忐忑不安啊”“那咱算一卦去?”
“这还有算命的?”
“你过来,我告诉你,咱村盐房熬盐的老汉李文化就会算命,前几天我让他算了一下,他说我的命才二两三,并且事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什么意思啊?”
“就是不好呗,说我的命相是:瞎人骑着个瞎马,胡乱走,胡乱撞,半夜里还走到个深池边,人和马都看不见,连个劝告的人也没有,就等着掉到深池子里边了。”王大力说。
“文化爷,文化爷,您给新雨算算?”王大力和田新雨在盐房,央求着正盯着熬盐锅的老汉李文化。李文化一边嗒着长烟袋锅子,一边盯着盐锅里慢慢煮沸的卤水,长久,才用尖细声音说:“我会算个毬啊,我会算命,会算自己到宫里当太监,又给阎锡山看娃子。到现在,连个后也没有,按这算命的说,我也五两多的命呢,怎么过成了这个毬样。”
“文化爷,你就给他算算,这村里就属您见过大世面,见过皇帝,见过阎锡山,他想大学,不知能不,您给他算算?”王大力央求。
几句话夸得李文化老汉脸有了喜色,掀开炕褥子,扯出一本破旧的小,扔给他们道:“你们自己算,我不会算。”说着,又嗒他那长烟袋去了。
田新雨拿过那本小一看,是麻衣神算。翻开,边写着:甲子年是一两,丁丑年是五钱,一月是一两,六月是四钱,初一是一两五,十七是二钱,子时是二两,卯时是二钱。他看了看,不明白问:“这是什么,怎么算?”
王大力忙解释:“一个人的命的重量,是由四部分组成,即:年月日时,年的分量加月的分量加天的分量,加时的分量,就是你是甲子年腊月,二十三,子时生的,按面一对一加就算出你命的分量了。”
“你怎么知道?”田新雨问。
“他告诉我的。”王大力指了指李文化,田新雨于是看自己的命重。
可是自己记的都是阳历,记不得阴历的生日了,便问:“那怎么对啊?”
“面不是注着吗?”田新雨一看阴历年注着阳历相对的年号,从四零年道六零年,用钢笔注的,阳历年月份往前提前一个月,大概就是阳历月份。日子阴历阳历不好对,弄个差不多。时间两小时划成一个时辰,便也凑活,稀里糊涂算了一下,几项相加,自己算出个三两一的命,后面一句注释:高枝能树,只是叶已枯。
田新雨一看自己是三两一的命,心还高兴,比王大力多,王大力只是二两多的命,自己是三两多,显然命比他强多了,可是一见注释,惊得目瞪口呆。高枝能树,只是叶已枯,是不是说自己攀个亲戚,本能往高走的,但这亲戚叶子枯萎了,使不劲了。
在知青伙房,田新雨开始了算命,他把一个个来伙房吃饭的知青的生辰年月都问了个清楚,开始,大家都不告诉他,可是他拿出麻衣神算一亮,知青便都拢了过来,一个个争着告诉他自己的生辰年月,他便一个个都给算了,男知青算完,女知青算。
初始,女知青还忸怩,但看男知青都算了命后,便也怀着好奇心,把自己的生辰年月告了他,他便也给大家算了。大家回各自住处后,田新雨便把刚算过的几个人的命回忆了一下,写在一张纸:葛存天,六两命,注释是一路乘东风,踏步青云里。单丁一,三两二钱命,注释是心里磨转盘,吃穿喝不完。贾月结,二两五钱命,注释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董秀芬是三两六钱命,注释是好花半山坡,风大折断腰。左小菊是五两八的命,注释是江边船生,锦蓬荡西风。田新雨望着这张写满字的纸,他在琢磨大学这些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按命相算,谁能呢?
田新雨拿着这张推算出来不太准的算命纸,整整想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第二天午,大队通知到大队部开会,开工农兵大学生的会。离开会还半小时,他便到了大队部,大队部办公室里早已做了好几个知青,都是准备这次大学的。他用眼扫了一下,看见葛存天,单丁一,贾月结,董秀芬,左小菊,和赵卫红。他记得让他算命的只有五个人,数数,怎么六个人了?想了一下,明白了,昨天算命时赵卫红不在伙房,所以没算,把她漏了。
等了一会儿,村革委会主任李目和村支李建文走了进来,两人坐下,各点着一支烟抽着之后,革委会主任李目“吭吭”清了两下嗓子,说:“这次招工农兵大学生,主要是从知识青年里招,公社给了咱大队两个指标,可村里想大学的知青不少,你们就有七位。另外的别说了,条件都差的太远,可是你们这七位,怎么挑出两个呢?”说完,抽了一口烟。
“大队定名额之前,想先跟大家商量一下,通通气,咱村的知青,干的都不赖,都应该推荐,我看,是不是大家谦让一点,发挥点高风亮节?”说完,他用目光在在座的七个知青脸一一扫过。
七个知青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有看窗外的,有看地下的,还有的看着自己的膝盖发呆。静了一会儿,支李建文见没人说话,用眼瞅瞅单丁一,半开玩笑半认真说:“丁一,这次招大学生,你就让了?”
单丁一正望着窗外,一听这话,立时站了起来,大声说:“我说记,咱们这可不能轻易说的,多少年才招一次大学生,怎么能说让就让,这关系到我今后的命运呢?”说完,气哼哼地坐下。
“田新雨,要不你让得了?”支李建文又试探着对田新雨说。田新雨一听急了,急回道:“干吗,干吗让我让出名额,单丁一不让,葛存天应该让啊?”
“为什么你不让,让葛存天让?”支李建文脸露出不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