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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了数以百计的电话之后,秦如许的房子终于进了最后的交易阶段。
和兴那个中介将签合同的地点选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该谈的前期已经说完了, 秦如许本来以为今天也就是签个字的事,然而现实却切身让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无处不反转。
到的时候咖啡店的座位所剩无几, 而中介和买家都还不见人影。
秦如许给中介打电话,那边着急地说他在赶来的路上, 秦如许听他的气息是真急促,就没好说什么难听的话,赶路的人是不能催的, 在路上不当心容易出问题。
然而秦如许嘴里说着让他不要急,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有意见,像她干催债这行, 最烦的就是谁不守信用。
杨桢其实是她最愿意合作的中介, 人基本都有两套标准, 一边提醒自己不能当吃亏的老实人, 另一边又爱嫌弃别人太不老实。
在秦如许看来杨桢的话是能信的, 就是杨桢运气不好, 碰到的客户太强硬。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中介和买家小两口终于姗姗来迟, 中介是跑进来的,见了她就是关于迟到的一叠声的道歉,秦如许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 对他还是一副笑脸, 王立两口子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两人的眼神都不对劲, 目光不礼貌地盯在自己身上,秦如许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不开心,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事不关己的念头一直持续三人走到跟前来,然后被王立女友猛然抡过来的耳光给碾成了粉末。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自己干的什么勾当心里没点b数吗!!!”她动手的同时还动了口,脸上又是鄙夷又是嫌恶。
剩下两个男人谁也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亏得是秦如许反应快,在耳光即将糊到脸上之前用手臂格住了对方的巴掌。
落在小臂上的耳光经过几层的衣服缓冲,已经没剩多少威力,不过秦如许一下就被激怒了,她要是受了委屈只会忍气吞声那也当不了大姐,而且这是哪来的泼妇啊,从洽商到现在跟她说的话一共没超过十句,秦如许翻来覆去也想不出哪一句有恶意,就跑来打自己的脸,真是有毛病。
秦如许的眼神瞬间降温,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扯,冷冷地问她:“把话说清楚!谁不讲信用?谁恶心?说不清楚就换你爷们儿来,你别以为我是病人你就讨得了好,告诉你,我他妈现在就是被砍几刀,撕你照样绰绰有余。”
她力气不小,王立的女朋友被拉得撞在了桌沿上,痛感并不太强,但她被秦如许这陡然爆发的女流氓气场给震住了,普通的姑娘家威胁人没这么江湖,女友受惊吓地去拉王立,被拽在秦如许手里的那只手扭来挣去都没能摆脱桎梏。
桌子在地上擦出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王立到底是未来的一家之主,虽然也觉得秦如许貌似有点惹不起,但也就是愣了那么一下,很快就收拾掉了瞠目结舌的表情,过来颐指气使地打圆场:“你别激动,先松手,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有话好说。”
“天,你可真有意思,”秦如许暗自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嘲讽地说,“刚刚我要是没挡住,这一巴掌就扇我脸上了,要是得逞了后面还不知道有没有拳打脚踢呢,现在没打成你想跟我好说了?你是不是看见我脸上写了两个字了?”
王立没懂:“什么字?”
秦如许笑着说:“智障啊。”
王立倒打一耙,脸色十分冷峻:“拜托!是你骗我们在先的,我们才是受害者,这里要是有人是智障,那一定是我跟我媳妇儿。我们这么有诚意,都没跟你杀价,直接就要买你的房子,可你……”
没人关注的中介忽然用手指盖住脸,像是头疼地搓了起来。
王立的愤怒值迅速飙升,他用食指将中介狠狠地一指,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你,早听说你们这些炒房和卖房的心都脏,这回我算是亲眼见识过了,明明都说好了又忽然抬价也就算了,还想空手套白狼,中介的套路真是可以的!”
秦如许越听越糊涂,她茫然地说:“你等等,什么空手套白狼,你能说人话吗?”
王立冷笑一声,扔下了石破天惊的一句:“别装了,那房子根本都不是你的吧?你这个假房东。”
秦如许简直是呆若木鸡,这房子不是她的,她跟房产中心怎么都不知道呢。
中介从来了到现在都一言未发,秦如许就是再迟钝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中间人身上,她放开了王立的女朋友,转头去看中介,然而中介在做眼保健操,根本不看她。
秦如许心头起火,抬手就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抬起来的嗓门气势逼人:“诶,说话!这是什么情况?”
和兴的中介根本无话可说,他今天的经历用一句来概括,就是阴沟里翻了船。
中介每个月都有既定的任务量,找到的房源、潜在客户、带看次数乃至于成交量等,超标了有奖励、不达标就罚款。
上个月有个男生找他租房子,看了好几套房子都不满意,他为了拿下这个带看记录,就将人带到秦如许的房子里转了一圈,跟租给别人无关,就是为了忽悠人签个协议。回头告诉他房东反悔涨价不租了,给他找别的房子不收中介费就完了。
然而这男生是个事儿逼,非要见房东才肯签,秦如许当时在医院里,就是不在中介也不敢给她打电话,因为人的房子是挂出去卖的。
但是这事儿也好解决,中介手里有秦如许的房本复印件和钥匙,“房东”就是一个ps的事。他找同事当托,将户主p成了同事,让同事跟男生见了一面。
那单子当然是囊中之物,然后一个月后也就是今天,那个入住不成的男生叫搬家公司将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和兴的门店门口,然后坐在翘着二郎腿在自己的电脑转椅上坐了半天,也没人敢上前轰他,人在背包里放了把40cm长的西瓜刀,见人走近就扯拉链,年纪轻轻就社会的不像话。
王立现在租的房子正好离和兴的门店不远,他纯粹是好心,准备将中介捎到咖啡店,谁知道过去竟然碰上了一场大戏。
由于那男生时不时在外面喊中介的名字,王立两口子过去之后被吊起了好奇心,跟那男生一打听,见他口口声声说房东是个发际线高的男人,登时就起了疑心。
不仅如此,被中介坑过的人到处都是,围观的一个路人听见这事,也愤愤地分享了自己大同小异的遭遇,曾经有个中介偷偷复制了房东的钥匙,假装成房东骗了他的首付,然后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王立两口子听得产生了无数的不好的联想,又遇上中介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两人兴师问罪地跑过来,正好看见中介从另一边的入口方向冲过来。
其实这人根本没看见他俩,纯粹是在赶时间,但由于两人已经先入为主,不约而同地认定中介是出于心虚在跑,因此等他们抵达咖啡店的时候,秦如许在他们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托”。
要理清这些来龙去脉并不容易,四个人咄咄逼人地坐下来掰扯了将近3个小时,才将缠成麻球的误会解开。
王立的女朋友有点愧疚,道了歉但秦如许没理她,她这人有一点好,就是特别不圣母,秦如许将披肩一裹懒得伺候奇葩了:“这房子我不卖了。”
中介和买家一个都合不来。
中介一听急了:“美女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看程序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卖你可就是违约了。”
王立也不依,涉及到利益问题登时没了隔夜仇,立刻站到了中介那边:“就是。”
“我违约?”秦如许被雷得笑了起来,吓人她才是专业的好吗,她敲了敲桌子说,“弟弟你说话注意点,你带租房的人去看我要卖的房子,是你先违的约,你别存着侥幸的心思觉得我没工夫告你,我们公司一个月告的人没有100也有80,把你夹在中间还真不是什么事。所以你呢、还有你们俩要是想纠缠我,就先去查一下我是干什么的,下午我会叫人上你们门店取我的资料和钥匙,就这样,回见。”
她离开的背影还算风度翩翩,可是一出商场就原形毕露,气得盯上了门口右侧的垃圾桶,想上去踹一脚又不敢这么没公德,就在原地狠狠地跳了会儿脚。
——
有权微替他刷单,杨桢下午就高效率地出门带看了。
中午他没能兑现火锅的承诺,因为下午还要工作,不能满身都是调料的气味,于是拿一顿小面先凑合了。
说是带看,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不然足不出户就能租出房子,作弊也就太明显了。
今天周六,建新街那个群租房里的人大部分都在,饭后两人磨叽了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差不多是2点,李根生带着他孙女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
李根生本来说不用看,他相信权微不会骗他,但权微非让他来,重点不是看房,而是赶人。
在狗咬伤孙少宁之后,权微给这小熊和吴杰下过通牒,让他们一个月内搬走,然而打电话他们就说好好好,挂了电话却没一点要搬走的意思,同时绝口不提孙少宁的疫苗赔偿。
对付赖皮好说没用,权微就准备直接耍流氓了。
上次见了这小丫头之后,杨桢回去就往包里塞了把门店招待客人的糖球,以防以后会遇到小朋友,这次他包里有货,打招呼的时候就不是简单的摸摸头了。
糖球的包装纸五颜六色的十分可爱,李渔眼里全是垂涎,可是她不敢接,仰着头看她爷爷。
李根生被她这眼神给刺到了,眼神抖了抖,呼噜了一下女孩的脸,对杨桢摇头:“她在化疗,吃不了这些东西。”
杨桢觉得有点扎心,将糖往回收的时候发现李渔直勾勾地在看,他将多余的漏进包里,留了一颗在手里剥了,蹲下来凑到了她的鼻子下面:“那就闻一下,香不香?”
李渔贪婪地吸着气,被冲进鼻腔的橘子和奶味逗得眉开眼笑。
权微对老人有耐心,但是不喜欢小孩,不过这会儿他看杨桢哄小丫头,又觉得这画面很有爱。
然而没一会儿上了楼,租房里的气氛就没这么温柔了,权微敲开门,发现大家都在客厅里聊天,门打开后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门口,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了李根生和他抱着的李渔身上,眼神或吃惊或抵触,反正是没有人欢迎。
其实也正常,本来都是年轻人,忽然插进来一个老头简直是画风突变,一般人跟自家爹妈住一起都矛盾丛生,更别提要跟素不相识的老人家隔着门板共处一室了。
这也正是李根生租房难的原因,他租不起独门独户,参与合租的大多又是年轻人,别人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房东怕李渔在自家房里……
李根生被看得局促,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让门框的边挡住自己,明明他付一样的房租,可就是抬不起来。
杨桢察觉到他的紧张神态,往前走了一步,跟权微并在门槛上,将探究的目光挡了个七七八八。
小熊笑着跟他打招呼:“权哥,租我那间房子的人就是这大爷啊?”
他这话有挑事的嫌疑,而且带头的作用极其明显,其他人的不情愿逐渐堆在了脸面上。
其他人要是都不愿意跟老人合租,向权微投诉,到时候老人住不进来,他也许就不用打包铺盖了。
“不是你那间房子,”权微驳回说,“是我那间。”
李根生尴尬而仓促地完成了他的看房,纵然室内被还在居住的年轻人弄得有些乱糟糟,但家具齐全、采光也好,绝对不是800多块钱就能租到的房子,他不可能感觉不到年轻人的不乐意,但为了方便李渔治病也只能装瞎了。
天气预报没说有雨,然而从楼里出来却碰到了小雨,李渔乖得权微都讨厌不起来,主动问道:“大爷你去哪儿,我送你们。”
李根生脱了衣服裹住了孙女,憨厚地笑道:“不用不用,已经够麻烦你们了,孩子他爸过来接,马上就到了。”
权微:“那上车里等吧。”
李根生还要推脱,杨桢直接拉开了后座的门,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慢慢地停过来,跟着李根生的电话也响了。
有个人从车头的方向绕过来,直奔站在车外接孩子的李根生而来。
“爸,你让让,我来,”这人说着就弯腰将上半身探进来,一边抱孩子一边抬头准备说谢谢。
然而前后车厢的三个大人一照面,各自都愣了一下。
李渔的爸爸,俨然就是杨桢跟吴杰打架那天,权微半夜打的去接他的时候滴到的那个,提前一公里结束计费的出租车司机。
世界真小,又或许是善有善报。
回去的路上,杨桢接到了秦如许的来电。
“杨桢,找你卖房子,降价的事我同意了,你约一下你那个买家,然后尽快给我一个碰面的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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