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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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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擒故纵的套路周艾国见得多了, 杨桢算是很沉得住气了, 隔了这么久才来拐弯抹角地催他。

    人过于世故了确实难以吃亏, 但有时难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周艾国自以为是地觉得杨桢一定还会再打过来,喝了杯养生茶准备睡了。

    不料周驰今天喝得多,直接上周艾国这儿来了, 他醉醺醺地开门进来, 周艾国见他那个放浪形骸的样子就来气, 本能一样开始训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整天游手好闲、到处瞎玩, 你介绍来那个杨桢跟你一般年纪,人比你稳重不知道多少倍。”

    周驰早就被嫌弃出了抗体,无所谓地说:“你这么欣赏小杨就多照顾下别人的生意,哦对, 那房子你买了没?”

    “没有,”周艾国皱了下眉,“户主那边不肯松口, 我准备再磨一磨。”

    周驰觉得他小题大做:“至于嘛老周,几万块钱你磨了快一个月,少给你姘头买个包就省出来的事。”

    周艾国立刻就沉了脸,周驰很有经验地趁他开吼之前溜进了卫生间。

    然而杨桢那边已经放弃了周艾国,诚意和斗志一样都是消耗品, 只有简单的东西才能长久, 他收拾好东西直接回了家, 屋里没开灯也没人, 权微并不在,杨桢打电话去问,那边响了会儿才接。

    权微语气如常地说:“我在海内这边,今天不回去了,你把门锁了再睡。”

    背景音里有女人在哭,加上地点又是在菜市场,不难猜出情绪失控的人是权诗诗,作为外人本来不该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但杨桢忍了忍还是关心,便拐弯抹角地问了一句:“好,代我向叔叔和阿姨问好,很久没到那边去了,大伙都好吗?”

    “跟你在这儿的时候差不多,老样子,”权微就是有这种迷之自信,一点对方的意思都没察觉到,就敢默认别人已经是他家的人了,他说,“过阵子带你回来玩。”

    梁丕军那么一闹,杨桢走的时候在菜市场留下了一系列向古惑仔看起的传说,而且许诺给介绍人大姐的摊位承诺也没兑现,他回去绝对不会受欢迎,杨桢敬谢不敏地笑道:“别,我在那儿欠了一屁股人情债,你有空还是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吧。”

    权微心说你以后总是要回来认……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罗家仪在客厅里叫他,权微这节骨眼不宜跟杨桢多说,就让他早点睡,自己转身回了客厅。

    客厅里愁云惨淡,权诗诗满脸纵泪,看见他就捂住了嘴。

    罗家仪不知道什么时候拧了瓶一斤装的牛栏山回来,没看见杯子,但撕碎的封口包装纸散在茶几上,瓶里已经空了一半,被他岔开两腿低着头提在手里。

    他爸大半辈子都是文人做派,没有公道杯不泡茶,不点线香不写字,眼下直接对瓶吹成了绿林好汉,可见是被刺激出血性了。

    他们两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权诗诗盼孙辈都快魔怔了,罗家仪端着架子不说,但每次别人来说媒,他都无一例外地要假装“路过”。

    父母抱着殷切的期望,结果独苗说他要去搅基,这玩笑开得太大,连一向温吞的罗家仪都急眼了,声色俱厉地打电话把权微从半路上薅回来,连夜开起了批.斗会。

    就是临到批前才发现哑炮了,不知道该怎么绑架儿子。

    权微独立之前的十七八年,他们也就抱着他玩过,后来为了躲高利贷,又分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权微不问他们要钱,也不粘他们,一个人过得提溜转,就连他们住的这套房子也是权微掏钱在供,两口子根本没法把儿子赶出家门,而要是断绝母子关系的话,这三个人里最先妥协的肯定是比较依赖人的权诗诗。

    太后无计可施,只好泪如雨下地将那句不如意的母亲十有□□都会说的话颠来倒去地念:“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权微不搭话,坐在对面给她揪抽纸,一张接一张地递给她。

    权诗诗不要嗟来之纸,挥着手给他拍烂了好几张,权微于是将纸捏成一团,半站起来隔着茶几将纸团往她眼睛下面按,动作很轻,也很亲密,就是绝口不提让她别哭了之类的话。

    这种时候提要求,就是伸着头说给你砍,权微看她哭成这样也不好受,但他宁愿坐在这里相互伤害,也不想逃避一时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爸妈又不是什么玻璃制品,受点刺激怎么了?而且他在这儿守着呢,在他们稳定下来之前,权微不会离开这里,自由职业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发挥的简直是淋漓尽致。

    权诗诗性格本来就不强硬,权微向她示好,她舍不得这点温情,可是心里又无法接受,一时陷入了钻进死胡同的绝望,拉着罗家仪的胳膊一通猛摇,让他来扛炸.药包。

    罗家仪的小身板被她摇得差点散架,瓶里的酒此起彼伏地晃动,像是海啸掀起的浪潮。

    震惊和混乱之下,罗家仪的头脑也没比媳妇儿清晰多少,生气之余他更自责,因为这一瞬间才猛然惊觉自己没有尽到为人父亲应有的责任,不仅没有引导过权微,而且一点都不了解他。

    罗家仪能够心安理得地入赘到权家当女婿,对儿子的姓氏也完全无所谓,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他自己的看法很重要。

    他到了该当爷爷的年纪,也希望有个小布丁来承包他心里的柔软,然而权微今天打破了他的希望,他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唰唰”地往下掉,砸的木地板上的动静十分微小,可还是把权微惊呆了。

    太后咋咋呼呼,哭起来倒还是常态,可罗家仪有种文人的傲骨,就是哭也会躲在背后,不肯让人看笑话。

    权微懵了几秒,忽然有点手足无措,他这亲爸一直活得像块背景板,但他的地位仍然是有着靠山既视感的父亲。

    罗家仪的嗓子眼被酒辣得生疼,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群狂魔乱舞。

    半个小时之前,他被权诗诗那声凄厉的“救命”误导,以为权微跟孙……跟别人出去鬼混得了什么病,吓得差点没心肌梗塞。

    有这个身患绝症的惊吓垫底,喜欢男人的冲击就要温和多了,可在温和也有断子绝孙的杀伤力,可怜罗家仪一个资深的语文老师,在儿子的性向问题上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他欲言又止地捋了半天思绪,结果却是越理越乱,他烦躁起来索性不理了,借着酒劲随心所欲地嘀咕起来。

    “小微,你、你怎么会喜欢男的呢?你妈以前给你介绍那些姑娘,有几个你不还说挺漂亮的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有时候我们以为的东西不一定就是事实,你明白吗?”

    “爸,我明白,”权微肯定地说,“权微,27岁,性别男,性向男。”

    罗家仪狠狠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发火、要晓之以理,可他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儿子,只好胡言乱语:“你这样不对,你爷爷会死不瞑目的。”

    “跟他没关系,”权微直接地说,“你不要随便替他表态。”

    “好,不替他,”罗家仪伤心地说,“我替我自己表态!你这是给我出难题,让我对不起你爷爷。”

    权微一点不退让:“爸,要是这么说,在我看来你也是在为难我,逼我违背本性。”

    罗家仪被他刺得没话说,沉默半晌难受地说:“我……我就是担心你。你看少宁和他圈子里那帮朋友,得病的得病、自杀的自杀,就是在一起的也没长久的,有哪个是有好结果的,你条件又不差,何必要往别人接受不了的路上走啊?你要是……要是过成少宁那样,我跟你妈……”

    罗家仪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崩溃了:“没、没有他爸妈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这一生中总会有几个扎心的时刻,让你意识到父母老了、脆弱了、不堪一击了,而亲情又是温暖而有迷惑性的东西,权微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了不孝的谴责,但心疼的后面是感激,谁也没有口不择言,他跨过茶几,在罗家仪旁边蹲了下来。

    “那你跟我妈就好好替我把把关。”

    罗家仪摇着头,心说你不要找我,你不要为难我。

    权诗诗倒抽了一口凉气,以一种胖子不该有的灵活在沙发上来了个鹞子翻身,趴在靠背上捶着哭:“我不把!不,我不是你妈!”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权微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不过他也不急,毕竟他的追人计划也才刚开始没几天。

    ——

    要他带早饭的人不在,杨桢不用下楼再上来,猛地多出了一段时间,用来给章其打了通电话。

    凤爪店下午才开始营业,章其上午在家,说择日不如撞日,让杨桢今天就过去。高人给人的感觉都比较特立独行,杨桢不好挑三拣四,将中午吃饭的时间拿去打车了。

    不过他最近的访客运比较旺,上午每天只能在朋友圈里看见的周驰忽然到店里来了。

    周驰是不太美丽的路人,二十多分钟以前,他从来路上一家网红店家买了两斤刚出炉的板栗饼,一口气吃了6块被齁倒了,不巧车上又没水了,他在找到路边的便利店之前先看到了杨桢的门店,于是无耻地过来蹭水了。

    不过他不说他是来喝水的,他说他是来送饼的。

    杨桢并不需要追究他的本意,感激地收下了这份“包藏祸心”的礼物,给他倒了杯冷掺热的温水。

    周驰鸠占鹊巢地坐着杨桢的工位,桌面上正在做的购房合同霎时直接冲进了他的眼帘,甲方秦如许,乙方权微。

    他看过秦如许的房产复印件,知道这房子就是他看的那间,可他老头周艾国昨天晚上还稳得很,说要磨别人,周驰目光复杂地闪烁了一会儿,接过杨桢取回来的水就走了。

    杨桢还不知道机密被窃取了,中午在超市买了个面包,马不停蹄就赶去了章其的住所。

    老人独居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小区的外观跟权微爸妈住的地方差不多,杨桢照着权微发的地址,摸到东南角的一栋楼门口,锈蚀的铁栅栏对着的首层就是章其家的大门,野蛮生长的花草十分茂密,有种强烈的荒废感。

    栅栏没锁,杨桢也没推门而入,在门口给老头打电话,对方接了说大门虚掩着的,让他推门进来就行。

    杨桢进去之后,发现老头在院子里吃午饭,见了他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杨桢架不住他的行动力,问着就去拿了筷子,就客随主便地跟章其一起吃了顿饭。

    权微说他是相士,但杨桢看章其跟普通的老头没什么两样,日子过得有点糙,和气也不故弄玄虚,跟自己聊些鸡毛蒜皮,问自己是干什么的、工作顺不顺利。

    吃完饭章其一句都没提借尸还魂的事,就是拿了筷子碗进门,出来的时候抱出来一个木箱子,一样一样掏出来摆在桌上,有罗盘、算筹、签、一大盘水、一块画着符的黄布和一把黄铜小匕首。

    章其:“一会儿我会蒙住你的眼睛,让你抽一根签,然后用刀划你的某一根手指,你别怕,也别动,听懂了吗?”

    杨桢点完头,就被章其用折起来的黄布蒙住了眼睛,接着是竹签碰撞的声音,过了会杨桢感觉左手的无名指痛了一下。

    在他看不见的跟前,章其用手指在盘子里将血搅散,然后诡异的事情稍纵即逝,水盘上浮出了一层淡淡的血字。

    啻:

    主人章舒玉,六合三合入命,主将星华盖宿,言和貌悦、聪慧疏通,虽举事多遂,亦有福神来往。

    将星终、亡神临,辰甲相逢、破祸成福,谓之长生禄。

    然太岁克当生时,灾来,以子位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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