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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不如屋里整洁, 四个角落里堆了不少东西, 纸盒、拖把、空鱼缸和枯死的盆栽。
杨桢起初并不知道那个印着白色斑点的蓝色行李袋里装着什么, 只是权微说那个, 他就去提了起来。直到权微指使他搬进次卧的时候, 他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权微卡了下壳,言简意赅地说:“你的行李。”
杨桢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懵, 眼睛小幅度地眯起来,开始想他的什么行李,怎么会在权微这里?
明水村的东西他没要了, 而且过了一个多月,杨桢也没想过房东会给他留着, 这使得他的反射弧变得有点长。
一般私自肯帮别人的忙,要么是交情够深, 要么就是别有所图,他们显然算不上前一种,可要是后一种的话, 被受助人当面疑惑不解地注视着,帮助人多少都会解释几句, 他本来的意图是怎么想的。
可是权微既没在沉默里灭亡也没爆发, 他在暗自得意。
中国好房东,分分钟就能让他的租客感动成狗。
权微不说话,杨桢就只好自己查了, 既然是他的行李, 杨桢划开拉链,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张叠起来的宣纸,面上浅淡得印着一个反过来的“求”字。
求什么?
当时他写的是求己。
自己的字杨桢一眼就认得出来,让他怔忪的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他不知道权微认识方思远,更不知道两人中间还掺和着一个孙少宁,他茫然地在行李袋里翻了翻,无法理解地说:“我的这些东西,怎么到你这里来了?”
权微往实话里掺了点水分:“你那个房东让搬走,方思远没地方寄,就寄到我这里来了。”
杨桢听他叫小方的名字语气顺溜,不由得吃了一惊:“你跟小方本来就认识吗?”
权微“嗯”了一声,想了下认识有5年还是6年了,最后没想起来。
杨桢心想这些东西回到手中原来是托了小方的福,不过权微竟然肯收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心里浮起一股暖意,袋子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算很重要,但是有人愿意替他保存的心意值得感激。
他拉好行李的开口,站起来诚恳地说:“谢谢你也谢谢小方,总是受你照顾,正好我今天入住,请你吃顿饭吧。”
权微不是很识抬举:“心意领了,我不爱到外面吃。”
他不太吃外卖是个实话,但也没有作到碰都不碰的地步,天南地北美食万千,家里弄的哪有大厨好吃,事实上他一馋肉就会杀出去狂搓一顿,这么说只是因为心里有点小九九。
一年要还17w,保险算下来月入15w还得分文不用,也不是什么吹个牛就能完成的目标。
高利贷一生黑的权微操心地想道,钱你好好攒吧,别瞎浪了。
杨桢见他想也没想就拒绝,倒也没觉得受伤,因为权微的性格他领教过很多次,差不多已经产生了抗体。
他穿越过来以后就没有正经做过几顿饭,一是没手艺,二是没闲情逸致,杨桢知道自己的厨艺拿不出手,因此也没搭腔,承诺说给权微在屋里做一顿。
他乐观地笑了笑,钱没花出去,就感觉跟自己挣了一笔似的,杨桢心想这样的话,以后这屋里的家务他就多承包一点。
权微回了主卧一趟,再出来手里就多了两份协议书,杨桢看了看协议,发现是一份模板式的租房合同,他伏在茶几上签了乙方名字,然后权微给了他钥匙和门卡。
杨桢回屋将这两样东西往钥匙圈上挂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圈上的东西都是权微的,钥匙、门卡和挂件,他提在空中晃了晃,物件碰起来卡卡哒哒的,仿佛都是人情的声响。
一个租房的交易下来就10点半了,权微走不到一个楼盘就得吃午饭,于是他根本就没出门,在家里看荒野求生的纪录片。
杨桢在次卧里捯饬,铺床、摆书、往柜子里挪衣服,半掩着门,轻手轻脚地没什么动静。
两集看完差不多11点半,权微起身进厨房,从冰箱里端出了一盆泡好的米线,他抓了一把扔进洗菜篮里沥水,觉得有点少又抓了一把,结果看起来又多了,他看了菜篮两秒,立刻又出去了。
没关的门上忽然响了两声,接着杨桢听见权微在外头问:“杨桢,你中午吃什么?”
杨桢才来,米面油盐什么都没买,肯定只能出去吃,他拉开门笑道:“还没想,一会儿下楼转转。”
权微挑的房子不在学区就是生活圈,小区外头的餐馆很多,不愁找不到东西吃,要是杨桢说“不知道”,权微会问他吃不吃米线,但现在这话听起来有点目标,于是他就点了下头,改成了交代:“下午我不在,厨房和冰箱里的东西,除了直接碰嘴的,你需要都可以先拿着用。”
一起住就不能太斤斤计较或端着似的客气,杨桢笑着说好,权微就回厨房去了,蒜末小葱红油辣子一瓢下地弄出一碗看起来特别重口的米线,但其实并不很辣。
他家的餐厅跟客厅是一体的,权微踩着高脚凳在吧台桌上吃独食,杨桢在次卧里被香得够呛。
权微强行塞下了过量的米线,胃部暂时麻木地涮了碗,在客厅喊了一声就揣着车钥匙出去了。
杨桢稍后才提着半拉袋的行李出来,里头装的都是原身以前的衣服,太贴身了他不爱穿,就准备下楼看看这里有没有幸福花园里那种绿色的捐衣箱,要有的话他就洗一洗,晾干拿去捐了。
他出去吃了份盖饭,又摸进超市里买了日用和食品,回转的时候看见前边的路口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指示牌,上面写着“剑门古玩花鸟市场 2km”,他拧着5斤装的洗衣液和占地面积磅礴的纸类和其他,也就没有再往前走。
回程的路上杨桢遇到了一个卖室内绿植的小推车,芦荟、多肉、**,都是他在中原没有见过的新品种。
没见过自然也没有挑货的经验,杨桢没停留,但脑子里却想起了权微阳台那几盆已经死成标本的植物。
中原的人都信奉草木旺盛之地才是富贵之地,说君子兰聚财、晚香玉宁神、菖蒲壮哉文昌、玉麒麟化煞驱邪……虽然这里的科学说那些都是迷信,但苍翠的绿意确实让人神清气爽,杨桢边走边想,等过几天他解了燃眉之急,就去前头的市场逛一逛。
回到家里,杨桢将蛋奶肉菜都放进冰箱,见外头阳光绚烂,又擦洗栏杆在阳台上晒了个被子,等到太阳倾斜,在角落里蓄出一片阴凉来,他才搬着笔墨纸出来,伏在桌子上重新摹写牙行的名录。
权微的阳台上有套枫木色的洽谈桌椅,桌上还摆着个文艺的陶色细颈花瓶,里面插了几根带子的干莲蓬。
笔杆在桌上投下逶迤的阴影,杨桢再次默写这些名字时,心绪变成了一种祭奠似的的平静。
他还没写完就到了5点,担心用厨房的时间跟权微冲突,于是临时用墨水和茶杯压住纸张的对角,去了厨房。
权微今天踩盘,房子没看上,先遇上了一个娘娘腔。
那也是一个看房的客户,跟他在同一个样板模型跟前碰到的,之后他去哪这人都在旁边没话找话,期间还有不下3次想拿拳头锤他胸口,权微十分烦他,户型也懒得看了,摸了两个小布丁直接打转了。
阳台正对着入户门,折叠门又没关,权微一开门,穿堂的气流登时卷得宣纸呼啦啦地起了个鼓包,量轻的墨水瓶被掀倒,纸面迎风而舞。
权微不爱学习,书啊纸的肯定是杨桢的东西,他飞快地进来关了门,那纸还在空中悠悠地往下降,再来一阵妖风说不定就到自由的天空里去了,权微趿拉着拖鞋,在鞋柜上顺了个卷尺过去给它加了个负重。
上面的字是竖着写的,内容权微也看不懂,只是看见了很多的名字,有点类似乡下办红白喜事时登记造册的礼薄。
和兴元牙行人员名册:
东家,章舒玉,字蕴卿,戊辰年九月十一日生,卒。
行爷,赵荣青,字伯月,丙戌年六月二十七日生,祝福如东海。
账房,邓文,字慰仁,丁亥年生人,愿寿比南山。
……
这些名字、称呼包括出生年月可以说是古色古香了,权微当时不知道杨桢写这些干什么,还脑洞大开地以为他这是要写。
厨房里油烟机和猛火交相辉映,杨桢的叶菜蒜蓉到一半,听见厨房的门响才知道权微回来了,他没料对方回来得这么早,只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荤一素,不过礼尚往来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杨桢客气道:“吃了吗?”
权微在冰箱侧壁上取了盒酸奶:“没。”
杨桢持续着传统式地虚伪:“要不要搭个伙?”
权微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去斜睨案台上那盘成品的青椒肉丝,青椒超烂了,肉丝有点糊。
杨桢看他不加掩饰的嫌弃,觉得他有点真诚过头,不过他也没脸在心里藐视权微,因为他的厨艺确实不好。
他等着权微开口拒绝,谁知道那位将吸管往嘴里一塞,边在冰箱里掏东西边说:“要得,不过我还想吃西红柿炒蛋,你菜盛了给我把锅洗了。”
杨桢揣着一种见识他的厨艺有多高超的心思,干净利落地洗了锅。
权微的手艺也就是自己不嫌弃,他不太能吃咸,所以每次丢盐都是丢一茬尝一口,但是杨桢在后面收拾砧板,他不好干这种太不见外的事,于是几分钟后两人上桌,发现三盘菜是各有千秋的咸。
权微吃了几口就去接了一大杯水,心想再也不图懒得洗电饭锅而跟杨桢搭伙了。
杨桢耐咸一些,他见权微少动筷子勤喝水,就猜这人是口淡,吃不了又不直说,也不知道是在讲哪门子自尊,不过他假装没看见。
自己炒的菜,咸死都该吃完的。
虽然烹饪过程和结果不太美好,但吃了顿饭,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像室友靠近了一分。
权微问杨桢下午在干什么,杨桢说了他的鸡毛蒜皮,权微听了觉得他还是怪勤快的,而且出去了一趟,需要的东西基本都买齐了。
那几个枯盆占地方还不养眼,杨桢问权微花盆还有用没有,权微早不记得哪里有什么盆了,杨桢说想种点花,作为一个绿必死,权微简直不要太欢迎园丁入住。
聊完废物利用,权微又开了一瓶酸奶,想起来也就顺口问了:“17w你打算怎么还?想过吗?”
“从知道欠了债的那一天就在想,”杨桢放下筷子,抿着嘴笑道,“还是老算盘,准备去做中介,昨天投了简历,明天不管有没有回复都会shàng mén店去面试,所以以后可能还得请房东先生,帮忙照顾下生意。”
权微一副“好说”的样子:“相互照顾吧,你有好房源,我也能占点便宜,当然你敢坑我你就完了。”
杨桢心说要是可以,也竭尽全力给你弄个88折,他啼笑皆非地说:“我谁也不坑,尤其是你。”
权微满意地喝了口奶,话题陡然就歪了:“对了,你上次给我打的酒还有没有?我还想要一……不,几壶。”
菜场巷子里的调和酒就是还有,现在也已经过期了,杨桢说:“那个应该没了,有时间我给你找点别的酒吧,也不会差,还是说你只喝那一口?”
“没有要求,好喝就行,”权微立刻表了个态,完了又觉着得可持续发展,就居心叵测地说,“下次你去找的时候带上我,我老司机,给你开车。”
杨桢觉得他太客气了:“不用,费不了多少事。”
权微独断专行地说:“别推了,就我送你,菜场那种地方连下个地铁还得转n站公交,不费事才有鬼了。”
杨桢笑着说:“……那好吧。”
截止到这天结束时,他看到的都还是房东身上闪着人性光辉的一面。
然而人无完人,这种视角肯定是片面的,因为那些年打过的88折,都是要还的。
阳光也好烤熟的螨虫也好,夜晚杨桢陷在被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的好觉,他确实是怕自己起不来,还特地定了个8点半的闹钟,就是没想到这是多此一举。
第二天8点左右,杨桢被一阵抑扬顿挫、充满魔性节奏感的鸡叫给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