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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沉吟了一会,忽然又抬头凝视了我良久,眼里泛出一种无比的坚定和关爱的神情,这种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的我心里不禁微微一震。
我好像又看到了初学赶尸的时候,师父命我扛着重愈百斤的石碾艰难的爬向罗公山山顶,身旁的师父也正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是对我的关爱和肯定,但我深知这老者此时用这种眼光看我,却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治好自己儿子的希望。
老者见我和他迎目直视,慌忙的错开我的眼光,低头说道:“我们是溆浦五指村人氏,家中原本颇有些产业。为了治愈我儿的病,家财已经用光殆尽,田产也是变卖的变卖,抵押的抵押,唉-,定是我前世造的孽啊!”老者说完,便是一声揪心的长叹。我不敢插言打断他的话,叹过后,老者继续说道:“一个月前,我一个本家兄弟的儿子成婚,家族里喜气洋洋的给我那侄子操办婚事。本家兄弟是个富户,大喜之日,宴请了我们家族的所有人。开席后,自是高兴的吃饭喝酒不在话下,用过酒菜大家便打算各自离席回家,我来到厅外叫我儿子,却见他还坐着拼命的吃饭,彷佛甚是饥饿,心想可能是今日他饿坏了的缘故,便打算等他吃完再同他一起回去。可是坐在他旁边的人却告诉我说他已经吃了九大碗饭了。”
“啊,九大碗饭?你儿子这么能吃么?我刀疤六自认为肚量大也吃不下这么多,难道你儿是食神转世?”一旁的老六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道。
见老六说的话很是难听,心里有点生气,这家伙说话也不看场合,此时说这话无疑会让这老者心里很不舒服,赶紧示意老六噤声,面带歉意和老者说:“老伯勿怪,我这兄弟是个脑壳不会转弯的人。”
“没事的。我听人说我儿子竟然吃了八九大碗饭了,心里也是一惊。便问他是否是饥饿的缘故,没想到他竟然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只顾埋头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当时我心里有点生气,自想吃这么多东西下去肚子怎么装的下,便走去夺了他的碗筷,正想拉他离席回家,却见他竟然用手抓起桌上的饭菜来。当时认为他可能是身体不适的缘故造成的,便喊了两个族里的年轻人打算把他架回家中,一开始哪里能够拉动分毫,他也不管我们拉扯,赖坐着只顾用手抓东西吃,后来惊动了旁边的众人,这才好歹拉至了家里。到了家里依然还是喊着要吃,掀开他的衣服一看,肚子已是撑成了球状,连那肚子上的血管都根根可见,看起来好像要破裂了一般,心里害怕他出事,便命人火速的请来了乡里的赤脚郎中诊治,没想到那郎中竟然在我儿身上查不出半点症状。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起床用手打墙壁,好像那墙壁和他有仇似的。”
老者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眼里带着求助的眼神望着我,可能是希望我能够发表看法,毕竟自始自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见状,我接过话问:“令郎用手打墙?这墙乃砖石所砌,如此拼命的击打,手定会痛得受不了。难道令郎就没有感觉么?当时他的神智是否还如常人?”
见我问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用手褥起衣袖,拿过桌上的茶猛的喝了一口,沙哑着说:“是啊,用赤手打墙肯定会疼痛难耐。家人拉他也拉不开,不用几下我儿的手已是鲜血淋淋,可是他的手却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完全就是一副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叫来几位乡邻帮忙拉开后,手上的肉已是打的稀烂,连白森森的骨头都清晰可见,唉-,我那可怜的儿啊!”说到这里,老者已是泣不成声。见老者甚是伤心,心里不禁被他的爱子之情深深的感动,自想为了这天下父母心,定要全力的帮助眼前这位可怜父亲,虽然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眼都没有见过。
“后来怎么样呢?您是怎么处理令郎的这个怪病?乡邻又有什么说法?此时老伯千万不要过于悲伤,事情已经发生,只有事后去尽力挽救,还请你把这事发生以后的所有细节都详细的告诉我们,这样我们兄弟才能清楚令郎的事情。”二弟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屋内,此时正满脸同情的看着那悲戚的老者。
老者听到二弟说话,见身旁站了个陌生人,好像有点拘谨,见状,我赶紧介绍道:“老伯别怕,他是我二弟。”
老者点点头,尽力的止住了悲痛,说:“乡邻们和家人都说我那儿子已经神智失常,可能是中风了,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在我拉扶我儿子的时候,他的眼睛分明呈现出了瞬间的痛苦之状,这说明他的内心还是清楚的,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一般”
老者的话让我有点惊诧,想不到一个普通的农民竟然能够洞察的如此细致,这样的小细节都没有被他忽略,看来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爱,可以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心里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所有的族人和家人都说我儿子是生病造成的,唯独有个老人说我儿子可能是中了迷信,被饿死鬼缠身了,当时我也和他有同感,但在家里的一致建议下,最终还是带着我儿四处求医,找遍了当地的所有名医,吃了郎中开过的很多名贵藥材,仍然是没有任何效果。不用几日,我儿已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移,整个人差不多已经不行了。眼见得在这么下去就没有救了,没想到族里有一个在外谋生的本家侄子突然回村,在看望我儿的时候说这种病中医根本无法医治,洋人的现代医术高明,最好的方法就是到省城去,省城里有洋人开设的医馆。后面花了很多钱在省城里托人找到洋人治疗,洋人在我儿身上一番折腾后,却仍然检查不出任何病状,这么一折腾,家里的财产已是耗尽,昨日出门之时,杀了家里最后的一只鸡给他吃,竟然被他连骨头都没吐一根而全部吃掉了,这就是我儿发病后的全部过程,但我总觉得他没有神智失常,看到我虽然喊不出声,却能呀呀呀的打招呼,唉-,造孽呀,造孽呀!”老者说完,又是几声长长的哀叹,痛苦的坐在木椅上捶手顿足,甚是伤心。
我连忙走过去拉住他,正想安慰他几句,二弟忽然说道:“老伯,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这可能有助于我们兄弟帮助你治好令郎的病。”
“请问,只要能帮助你们救治我儿,我都一一相告。”老者听到二弟话,彷佛看到自己儿子痊愈的希望,激动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