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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紧闭着双眼,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曾经贵为伟大部落酋长的萨尔,如今和身边站着的其他萨满一样平凡。在奔涌咆哮的大海中,这突起的礁显得小得可怜。他们脚下的土地在痛苦中不断颤抖,挣扎。
不久之前,死亡之翼,这条疯狂的巨龙守护者冲破屏障,重返艾泽拉斯,带给这个世界巨大的伤痕。对于那些尚未丧失心智的人来说,艾泽拉斯还有挽救的余地,不过它再也不能变回曾经的模样了。
在世界中心,有一处叫做大漩涡的地方。这里曾经深藏地底多年,如今被狠狠地推到了地表。那些倾尽全力想要挽救这崩坏的世界的人们就在此地聚集。
这些萨满都是大地之环最强大的成员。他们把重要的职责和使命交给别人,来到这里。一人势单力薄,而许多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熟练而睿智的人,却可以聚沙成塔。
萨满人数众多,或独自站立,或两人成对,或三五成群。他们举起双手,做出似乎是号令,又似乎是请求的姿势。与此同时,他们还需要尽全力保持站立,不因大地的震动而动摇。他们的身体是分开的,但他们的精神却紧紧相连。他们紧闭双眼,沉浸在施展治疗法术的过程中。
萨满们在尝试去安抚大地元素,同时鼓舞他们给自己疗伤。没错,受伤的是元素,而不是这些萨满,但元素的力量要比萨满所拥有的强大许多。如果真的能够安抚大地足够长的时间,那它就有望运用自己无边的力量来修复。但是大地,石头,土壤,乃至于艾泽拉斯的脊梁,都在对付着另一道伤口:背叛。要知道,黑龙之王死亡之翼,原本叫做耐萨里奥的他,曾经是大地守护者。他被任命来保护大地,同时守护它的秘密。现在,死亡之翼根本不在意大地的感受。他随意而疯狂地撕碎着世界,无视他所带来的混乱和痛苦。
心痛如割的大地仍在剧烈地摇晃。
“坚守阵地,坚定信念!”即便是在脚底大地颤抖地发出的隆隆声,和时刻想要击倒他们的怒涛击打的轰鸣之中,这声音在萨尔听来依然很是清晰。这是努波顿的声音。努波顿是一名破碎者,也是他的种族中第一个成为萨满的人。这一次轮到他来引领仪式,迄今为止他做得都很完美。
“为你的兄弟姐妹敞开心怀!去感觉,去体会,看他们蕴含的生命之灵,像烈火般盛放!”
萨尔站在一块新生成的石礁上。站在他旁边的是阿格拉,玛格汉的一员,也是霜狼氏族的后代。她和萨尔在纳格兰相遇,从此相爱。她一身棕色的皮肤,红棕色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搭在后面,其他部分则剃得平整。她强有力的手掌紧握着萨尔。他们现在不是在过家家,他们是在挽救整个世界。
他们勇敢地站在悬崖边上。强风吹动着下方的海水,由得浪花砸在崎岖不平的石头上,发出空洞而低沉的声音。在疗伤开始之前,一切都需要安静下来,而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选择。
萨尔感到自己肌肉紧绷。他在努力让自己保持住。他需要配合的地方太多:在狂野的土地上站稳脚跟,在饥饿的海浪和尖锐的石块的威胁下不跌倒,同时还要尝试寻找使自己内心平静的平衡点,好让他和其他萨满进行深层次的交流。如果萨满技巧娴熟,同时准备得当的话,那生命之灵就可以进入这个平衡点——萨满之所以能够接近元素,和它们互动,并且和其他类似的人联合,靠的就是这股能量。
萨尔感受得到,他们在尝试走近他。他们的精华,就好像是混沌之中的一片绿洲,宁静祥和。而他则在挣扎着想要进入自己内心深处。在他的努力下,萨尔控制了自己的呼吸。他不想让自己的呼吸太浅太快,那只会让自己的身体感到不安和担忧。相反,他不断地深呼吸,品尝着咸咸的空气。
鼻子进嘴巴出越过脚下,接近大地,与心相通。抓住阿格拉,别抓太紧。闭上眼睛,放飞心灵。找到中心,然后,找到平静。将那份平静链接到其他人心中。
萨尔手中汗流不止。他重心有些偏移。就在转瞬之间,他滑了一下。很快他就问了下来,尝试再次深呼吸,开始找寻中心的姿势。但是似乎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意识,不想服从萨尔的指挥。它想去斗争,想要做点什么,而不是站在这里深呼吸保持冷静。他——
一道闪光突然而至,那光线是如此耀眼,即便是闭紧双眼的兽人也能看到。闪电打得太近,爆裂之声震耳欲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沉的轰隆声,大地则跟着颤抖地更猛烈了。一个地精和一个矮人脚下的地面,被之前的闪电击得粉碎。他们惊声尖叫着,紧紧抓着对方以及两边的萨满,在惊涛和巨石上方摇摇欲坠。萨尔睁开双眼,及时地看到了这一幕。
“抓紧了!”牛头人狠命抓着地精的手喊道。待自己的蹄子准备好之后,他开始向后拉。旁边紧握矮人的德莱尼也照做了。两名萨满终于安全,大口地喘着气。
“撤退,撤退!”努波顿喊道。“去避难所——快点!”随着附近一处石礁裂成碎片,他的催促显得有些多余。兽人,牛头人,巨魔,地精,矮人和德莱尼人,全都朝着自己的坐骑狂奔。空中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萨满身上。他们爬上仍在不停颤抖的坐骑,下令返回建立在一座较大石礁上的避难所。萨尔一直等到阿格拉骑上自己的飞行坐骑,才命令自己的双足飞龙飞向空中。
避难所实际上只能算是临时搭建的棚屋,建在尽可能内陆的地方,并设下庇护结界,以起到保护运用。不论是单身还是成对,萨满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屋。小屋绕成了一个圈,围起一片开阔的仪式场地。庇护结界能够保护萨满不受愤怒元素,比如闪电的侵犯,尽管脚下的大地仍有开裂的可能。但是不论萨满身处何处,这种威胁始终存在。
萨尔先到达自己的小屋。他举起熊皮制成的门帘,好让阿格拉进来,然后松开手,将门帘绑死。大雨倾盆,愤怒地敲打着熊皮,似乎是在要求进门。房屋也因为风的猛烈攻势而轻微颤动。但它们能撑得住。
萨尔很快开始脱掉自己早已浸湿的袍子,身体微微打着寒战。阿格拉也沉默地做着类似的动作。相比一道随机的闪电,湿衣服杀死他们的可能性更大,尽管前者的速度会快一些。他们弄干自己湿漉漉的皮肤,一个绿色一个棕色,然后从一个箱子中拉出干燥洁净的外袍换上。萨尔点燃了一个小火盆。
他感到阿格拉的双眼望着自己,帐篷中弥漫着无言的压抑。最终,她打破了这般沉默。
“高尔,”她开始道。她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
(译者注:高尔,go'el,是萨尔父母给他的名字,希伯莱语,意为“redeemer”“血脉的救世主”)
“不要说话,”萨尔道,忙着去烧热水来给两人准备些热饮。
她满面怒容,翻了下自己的眼睛,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这一切他都尽收眼底。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跟她说话,但是现在他没有任何心情去讨论刚才发生了什么。
法术失败了,而且萨尔知道这都是因为他。
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相对无言。风暴仍在继续,大地仍在晃动。最后,就好像是一个不停哭泣,最后哭得睡着了的小孩一般,大地似乎安静了下来。萨尔可以感觉到,大地还没有达到平和的状态,更谈不上痊愈,但它是静止的。
直到下一次。
几乎一瞬之间,萨尔听到了帐外传来的声音。他和阿格拉走了出去,眼前是灰色的天空,脚下是潮湿的土地。其他人正在中央区域集合,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关切,疲惫和果决。
努波顿转向萨尔和阿格拉。他曾是德莱尼人的一员。和德莱尼人高大威猛的形体相比,他的身板弯曲,甚至有些畸形,这是暴露在魔能中所引起的。许多破碎者是邪恶堕落的,但努波顿不一样。确实,他很幸运,他打开自己伟大的心灵,接受萨满的力量,并把这些力量带给他的族人。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些德莱尼人,他们完好的蓝色身躯显得整洁干练。但在萨尔和其他许多人的眼中,努波顿的身份让他显得更胜一筹。
当高阶萨满凝望着萨尔的时候,兽人想要挪开自己的视线。这个人——甚至是所有聚集于此的其他萨满——是萨尔深深敬佩的。萨尔从没有想过要让对方感到失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让人失望了。
努波顿挥了挥巨大的手,示意让萨尔走到自己这边。“过来,朋友,”他低声道,和蔼地看着兽人。
其他人的心肠可就没这么仁慈了。萨尔可以感受到其他人投来的愤怒眼神。他走向努波顿,其他人也无声地加入这次非正式的集会。
“你知道我们尝试着施展的法术,”努波顿说道,他的声音依然平和。“是用来安抚大地的。我得承认它确实有难度,但是这个法术是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会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
“别再拐弯抹角了,”雷加吼道。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兽人,身上满是战争留下的疤痕。人们看到他的时候不会联想到“精神层面”但是作出这种假设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雷加这一生,从角斗士变成奴隶主,再到如今萨尔的忠诚好友和顾问。这旅程还远未结束。不过现在,如果对方不是曾经的部落酋长,而是一个普通兽人,他在雷加的怒火面前很有可能颤抖。“萨尔你他么的怎么了?我们都感觉到了!那时你没有集中注意力!”
萨尔发觉自己握起拳头,赶忙让双手放松。“雷加,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对我说话。”萨尔轻声道,但他的声音棱角分明。
“雷加说的没错,萨尔,”穆伦地怒用他低沉粗糙的声音道。“这个法术确实困难,但不是不可能完成的——连不熟悉都谈不上。你是一名萨满,经历过所有的正宗仪式。德雷克塔尔视你为救世主,因为在元素沉寂多年之后,它们选择和你对话。你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不是我们娇纵和怜悯的对象。你是大地之环的一员,荣耀而强壮的一份子,否则你就不会在这里了。但是你还是在关键时刻败下阵来。我们本可以平息大地的颤动,但因为你,我们前功尽弃。你需要告诉我们,是什么干扰了你,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帮助你。”
“穆伦——”阿格拉开始道,但萨尔举起一只手。
“没什么,”他对穆伦道。“这活儿很耗费精力,而且我心里头有很多事。再没有什么。”
雷加咒骂道“你心里头有很多事,”他吐了口唾沫。“好吧,我们其他人也一样。都是些小事,比如拯救我们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
转瞬间,萨尔眼前所见都变成红色。在萨尔之前,穆伦抢先开口。“雷加,萨尔曾是部落的领袖,你不是。你不知道他曾经背负过,甚至有可能还在承受什么负担。而且对于一个不久前还拥有过奴隶的人来说,你不能用道德来评判他!”
他转向萨尔。“萨尔,我不是在攻击你。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怎么能帮得上你,因为你能更好地帮助我们。”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萨尔道,他的声音近乎于咆哮。“而且我不喜欢这样。”
“也许吧,”穆伦尝试着委婉的口气道“现在你需要一些休息。我们的工作非常劳累,即便再强壮也无法硬撑。”
萨尔甚至没有对其他萨满给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复;他只是草草地点了点头,就趾高气扬地走回自己的小屋。
萨尔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气愤了。其实,他最主要还是在跟自己拗气。
他知道自己是链接中最弱的一环,在最关键最需要的时刻,他没有付出自己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他还不能进入自己的内心深处,接触那里的生命之灵,这本是他应该做到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得到。而且正是因为他不能这么做,才导致这次的失败。
他对自己,对这项任务,对之前无端的争执——对一切都不满意。然后他惊觉,这种不满已经伴随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几个月前,他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决定放弃部落大酋长的职位,来到这里,来到大漩涡,追寻萨满之路,而不是领袖之路。他本想这只是暂时的。他把大权交给了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格罗姆地狱咆哮之子,尔后来到纳格兰,追随萨尔的祖母,盖亚安祖母。这些都发生在撼动艾泽拉斯的大灾变之前;萨尔感受到元素的不安,他希望能够做点什么来平缓元素的情绪,阻止之后的变化,尽管这一切最后还是发生了。
在那里,他和一个美丽却又经常惹人烦恼无奈的萨满共同学习。她叫阿格拉。她设法帮助他,强迫他深挖自己内心的答案,然后两人相爱了。之后,他回到艾泽拉斯,并在大灾变降临时,与他的爱人携手前往大漩涡。
这听起来似乎是他应该做的事——艰难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为了更加伟大的目标,离开自己熟悉的和爱着的人们。但是现在,他开始有所怀疑。
在萨尔游列纳格兰的时候,加尔鲁什在一次对战中杀死了萨尔的好朋友,牛头人酋长凯恩血蹄。后来萨尔得知,是凯恩的老对头玛加萨恐怖图腾骗了加尔鲁什,让他用一把浸毒的利刃对付凯恩。萨尔不禁去想,如果他没有离开艾泽拉斯,凯恩就不会对加尔鲁什的领导指指点点,也就不会死去了。
有阿格拉在旁,他曾经期待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至少,有一段不同于他们现在拥有的感情。最开始,他对阿格拉的直率和棱角分明有些抵触,然后逐渐萌生对这些特点的感激和热爱。但是现在看来,与其说她是一个支持和鼓励他的伙伴,她似乎只是另外一个指责自己的人罢了。
就拿今天彻头彻尾的失败来说,他甚至没能帮助大地之环安抚元素。他放下大酋长的身份,忍受着丧失一位挚友的痛苦,来到这里想要帮助大地之环。但这,也毫无成效
一切都毫无成效;一切都未能如愿进展;而且萨尔——前任部落大酋长,战士,萨满——感觉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不习惯这种感觉。多年来,他很顺利地引领着部落。他对于战争策略和外交手腕都拿捏得当。作为一个领导者,什么时候该倾听,该讲话,该行动,这些他都了然于胸。这种奇异而又让人纠结的不确定的感觉新鲜而陌生,令他厌恶。
他听到了熊皮被掀开的声音,但他并没有转过身。
“就冲雷加对你说的话,我得扇他一耳光,”那是阿格拉沙哑浑厚的声音“尽管我之前没想着这么说。”
萨尔轻声吼道“你支持的方式很好,”他说道“真是帮了我大忙。现在,我应该走出去,然后就能够轻轻松松地触及我内心最深处。也许这些年来,你应该领导部落,而不是我来。想来我们会看到部落和联盟和谐共处,所有种族的小孩都能在奥格瑞玛和暴风城随意嬉戏。”
她笑了出声,声音是那么暖,就和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掌一样暖。他尽全力抑制自己愤怒地抖掉对方手的冲动,但他也没有因此而被打动。他死寂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按动他的肩膀,松开手,然后转了一圈面对萨尔。
“高尔,自从我们相遇以来,我一直在观察你。”她说道,双眼尝试着追寻他的目光。“最初是出于不懈,之后是出于爱和关切。现在的我,在爱和关切中看着你。我眼中所见,心中所忧。”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在听。她的手轻轻划过他充满坚定的脸庞,在他额头上的皱纹间游走。
“不管你之前经受过的所有,在我们相遇之前,我现在摸着的地方并没有这些皱纹。你的双眼——如苍穹和汪洋般湛蓝——并不像现在这般忧伤。不论你心中有什么事情,它都在伤害着你。但是正因为这威胁并非外在,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应对这个敌人。”
他眯起双眼,露出一丝困惑。“继续,”他道。
“你在逐渐消瘦不是你的身躯——你仍然强壮有力——而是你的精神。这就好像你的一部分,随着每一阵风被吹走,随着每一滴雨被冲掉。如果你放任不管,这伤害就会毁掉你。而我,”她突然变得犀利,浅棕色的双眼闪烁着“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他低哼一声转过身去,但她追了上来。“这是心灵的疾病,不是身体的。在维持部落的事务中,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以至于当你离开时,你把它也留了下来。”
“我觉得我再也不想去治愈任何东西了,”萨尔用警告的声音道。
她完全忽略了他。“你当然不想,”她说道。“你不喜欢他人的指责。我们都需要听你的,就算我们不同意,也要用一种尊敬的态度。你的话才能一槌定音,大酋长。”
她的声音中并没有讽刺,但那些话听来还是很刺耳。“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接受指责?我身边的都是不同的论调。我欢迎别人来质疑我的规划。如果能为我的人民带来好处,我甚至会去联络我的敌人!”
“我并没有否定这些事实,”阿格拉泰然自若地继续道。“但是那并不代表你能够很好地接受指责。当时凯恩来找你,在玛诺洛斯的护甲下,他说他认为你是错的,那时你是怎么反应的?”
萨尔猛地一抖。凯恩他的心绪回到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挚友的情形。萨尔给老牛带话,说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加尔鲁什会带领部落,于是凯恩来找萨尔。他直截了当地陈述,没有任何婉转的修辞。他认为萨尔犯下了一个大错。
“我——需要你在这件事情上和我站在一条战线上,凯恩。我需要你的支持,不是你的否定,”萨尔曾说道。
“你让我用智慧和常识来判断。我只有一个答案给你。不要把这权力赋予加尔鲁什,这就是我的智慧,萨尔,”凯恩是这么回复的。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然后萨尔就那样走开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活着的凯恩一面。
“当时你不在那里,”萨尔道,他的声音因回忆而沙哑。“你不明白。我必须——”
“擦!”阿格拉道,她挥着手试图驱走萨尔的那些借口,就好像它们是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对话本身并不重要。也许你确实是对的,而且现在来说,你是对是错与我无关。但是你没有倾听。你否定了他,好像是在滂沱大雨中拉紧雨披。也许你从未说服过他,但你能告诉我你倾听了么?”
萨尔没有回答。
“你没有听一个老朋友的话。如果凯恩能感受到你听了他的话,那他也许就不会有挑战加尔鲁什的念头。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而且现在凯恩已死,你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去听他的了。”
要不是她这么说,萨尔也许就不会这么震惊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感觉天旋地转一般,脑中满是她的话。这些话他从未说出来过,但当夜深人静却无法入睡时,这念头总是悄悄的萦绕在他心头。他自己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必须前往纳格兰,而且那是他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但是要是他能够留下来多和凯恩谈谈又会发生什么?阿格拉说得对但是他仍希望她是错的。
“一直以来,当其他人意见不同时,我都能够倾听。想想我和吉安纳之间的会面吧!她有时候会反对我,而且她不去注意自己的言辞。”
阿格拉哼道“一个人类女性。她能对兽人说出多伤人的话?对你来说,吉安纳普罗德摩尔算不上威胁和难题。”她皱着眉,貌似在沉思着什么。“你的特瑞萨也一样。”
“她当然不是什么难题。她是我的朋友!”阿格拉坚持要和他进行这段让人很不舒服的争执,现在她又把特瑞萨福克斯顿扯了进来,这让萨尔越发生气。特瑞萨是一个人类女孩,当她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和萨尔成为了好朋友;当她成年之后,她帮助萨尔摆脱了作为人类领主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手下一名角斗士和奴隶的命运。为此,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为我牺牲这么多,更何况她是人类!”
“也许那是你的问题吧,高尔,而且别人也对此有所非议。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所有女性一直都是人类。”
他眼睛微微眯起。“你给我注意点自己的口气。”
“啊,这又一次证明我所言不虚:你完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上的分歧。你宁可让我闭嘴也不想听我的。”
她的话说得很对,也很伤人。萨尔艰难地深呼吸,尝试去控制自己的怒火。
“那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我到艾泽拉斯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听到很多的流言。这些话让我气到骨子里,我肯定它们也能让你气得不行。酒桌上流传着你和吉安纳,甚至是你和特瑞萨之间的绯闻。”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厌恶——是针对他还是针对那些流言,萨尔不确定,也不在乎。
“阿格拉,你现在触及这话题是很危险的,”他吼道。“吉安纳普罗德摩尔是一个坚强、勇敢、聪明的女子,她不顾自身安危帮助过我。特瑞萨福克斯顿也一样——只不过她为此丢了性命。我不会单单因为她们生来不是兽人,就在这里袖手旁观,任由你偏执地诋毁她们!
萨尔向阿格拉靠近,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尺之遥。她一边眉毛上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高尔,你没有好好听清楚。我只是重复了一下那些流言的内容。我并没有说我相信这些话,而且除了说她们不知道如何评判一个兽人之外,我并没有说任何针对她们的话。就算有,她们让我明白,人类也能够获得他人的尊重。但是萨尔,她们不是兽人,你也不是人类。你不知道当你被同种族的女性,甚至是被任何人质疑的时候,你该如何应对。”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在听这种话!”
“我也不信,因为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在听!”他们的音量都在提高,而且萨尔知道,这小小的房间是绝对挡不住别人听到他们的争执的。尽管如此,阿格拉仍在继续。
“你一直都在用大酋长的身份来逃避。这就是为什么你感觉摆脱它是如此的困难。”她的脸更加靠近萨尔,嘶声道“你背负着奴隶的名字,因为你是部落的奴隶。你臣服于你自以为是的职责。你用这种职责作为盾牌——它把你和你的黑暗面隔开,把你和你心中的愧疚、恐惧,乃至于迟疑通通隔开。事实上它属于你自己——抑或是其他任何人。你总是提前计划好,但你从不去回望你所走过的路,想想你这一生是多么奇妙的一份礼物。你为明天规划,那现在呢?这一刻那些微小的东西?”
她变得不那么严厉,眼中的怒气渐消,和气渐长,出乎意料地轻轻拉住萨尔的手。“比如你握住的这只手?”
萨尔恼火地甩开自己的手。他已经受够了这些。先是大地之环,现在又是阿格拉,她本应一如既往地支持他的。他转过身,把背对着她,朝门口走去。
阿格拉的话紧跟着他。
“高尔,没有了部落,你不知道你是谁,”她道。她用的还是他父母给他的名字——一个他从未用过的名字,来自于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家庭。尽管她已经用过这个名字无数遍,但这一次,萨尔突然地因为这名字而生气了。
“我不是高尔!”他吼道。“我得告诉你多少遍,不要用这个名字叫我?”
她没有畏缩。“看到了吧?”她说道,声音中满是悲伤。“如果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该做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