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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睡不着觉。身旁的阿格拉在他们睡觉用的毛皮上安静地打着瞌睡,但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仰卧着,双眼盯住上方覆盖这间小屋的兽皮,然后终于起身,随便披上几件衣服和一条斗篷,走了出去。
萨尔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望向夜空。至少群星都还平静,而双月——白女士和蓝孩——也并没有受到死亡之翼重返艾泽拉斯的猛烈影响。此时此刻,大漩涡这里的元素们如同以往那样稳固——萨尔知道,这和他的帮助一点关系都没有,为此他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行走,心中漫无目的。他只是想要在沉寂和孤独中动一动,看看那样做能否抚平他的思绪,好让他安然入睡。
在施法过程中以及之后——和大地之环的其他成员,还有尤其是和阿格拉之间——所发生的那些事让他感到动摇。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正确的。他在这里真的帮上忙了么?他放弃了一切,只为来到这里——但即便如此,他不仅没能给予帮助,还造成了纷扰。今天,他留下来“休息”而其他人整日都在忙活。这让他感到丢脸和痛苦。他的喉头发出一声低声的咆哮,开始加快自己的步伐。
他不愿去相信阿格拉所说——他确实用了领袖的身份来逃避,成为了一个职责的“奴隶”——是正确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他没能在这里的工作中忘却自我?
“到底是我哪里不对?”他高声抱怨道,一只巨大的绿色拳头无助地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
“我,”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我会吧,在某个时候。”
他转过身,震惊了。一个身材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从她裹在身上的披风可以看出来是名女性,但是她的脸却笼罩在斗篷兜帽的阴影之中。萨尔没能认出她的声音,微微皱着眉头,心想这个陌生人可能是谁。
“也许我也会的,”他说道,头部前倾以示问候。“我是萨尔。”
“我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她那音乐般的声音让人着迷。
他眨眨眼。“为我?为什么?你是谁?”
“这很难解释,”她说道,抬起头,似乎是在听什么他听不到的东西。
“解释你的名字很难?”
“哦,那个不是。是另外一项很困难。要知道我有一个小任务要交给你,萨尔。”
他感到自己的开心要多过恼怒。“一个任务?是给大地之环办什么事么?”
“不,是给那些村民办事。”
“哪些村民?”
“在菲拉斯。那是一个挺小的营地,叫做”——她笑了,仿佛是在笑一个私人笑话——“梦者之眠。他们在经受苦难。大地的苦难,经年累月的古老树林的苦难,以及居住在附近的德鲁伊的苦难。和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上其他很多地方一样,那里的元素已经失去控制,而且如果不去做点什么的话,它们就要摧毁这座村子。只有一名萨满能够和元素交谈,安抚他们促成和谐。”
萨尔开心不起来了。他开始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而且他不喜欢这个笑话。
“那就让村中的萨满来做,”他说道,声音透着些许刻薄。
“那里没有萨满。村子太小了,只有德鲁伊,”陌生人简单的说道,好像这样就可以解释一切。
萨尔做了个深呼吸。她让他所做的实在是无关紧要。这种事情是一个见习萨满都可以做的。她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任务来找他,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自然有其他人能做得到的,”他说道,控制着自己的恼火,尝试去保持礼貌。万一这是大地之环给出的某种古怪测试,他可不想毫无征兆地爆发自己的怒火,不管这个游移不定的女子怎么样惹恼他。
她使劲地摇摇头,向她走去。“不,”她坚持道,似乎相当郑重其事。“没有其他人。没人像你一样。”
这可真荒谬。“你是谁,来给我分配这么一个任务?”
她的脸庞仍在阴影之中,但是她闪亮的双眼中藏着的笑,却是如此甜蜜,久久萦绕心头。她是个暗夜精灵么?“或许这样能够阐明。”
在他还没能回嘴之前,她就已经跃入空中——高空中,高到任何一个真正的精灵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她伸展双臂,脸庞面向空中,斗篷随之从身上落下。她的身体开始变化,快得眼睛都跟不上。在他认为的暗夜精灵所处的地方,现在则是一条巨龙俯视着他。她从容地拍打着翅膀,降落在地面上。
“我是伊瑟拉觉醒者。”
萨尔大口喘着气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伊瑟拉这个名字。曾经的她是沉睡者,翡翠梦境的守护者。但是现在,她已不再做梦。
看起来,最近的大灾变带来了许多变化。
“完成这件事,萨尔,”伊瑟拉说道。她的声音依然可人,不过在她的巨龙形态下显得更深沉洪亮。
他几乎要回答,好的,没问题。但是他忘不了自己最近的失败。的确,她所要求的似乎很无关紧要,但考虑到她的身份,他想这事情一定是至关重要的。而他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被委以这般重任。
“强大的伊瑟拉我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么?”
她看起来很失望。“我本希望你能说好的。”
“它只是一个小营地,是吧?”
似乎她更加失望了。“是的。这是一个小营地,一项小任务。”
他的双颊因羞愧而发烫。“我还是得问:早上再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她叹了口气,一声充满悲哀的咆哮,她的口气如青草如晨雾般清新。然后觉醒者伊瑟拉点点头,往前跃去,几次翅膀的扇动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萨尔重重地坐在地上。
就在刚才,一名巨龙守护者让他去做点事,然后他告诉她明天再回来。他在想些什么?但是——
他抬起双手,使劲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本应迎刃而解的事情是如此的困难。他的脑袋不太清醒,而且似乎他的心也一样。他感到迷失和优柔寡断。
自从昨晚和阿格拉的争执之后,萨尔绝大多数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呆着。但现在,只有双月和群星陪着他坐下时,他知道他需要找到她。阿格拉是一个睿智而有远见的人,尽管最近他发现他经常对她所要说的感到不快。而且很显然,没有人支持的他无法做出一个决定,要不然适才他就能够立刻以是或不是来回答伟大的巨龙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走回小屋。
“双月有指导你么?”黑暗中,阿格拉轻声问道。萨尔本以为自己很轻的脚步声不会弄醒她,但显然他不该这么想。
“没有,”他说道。“但是我这个萨满有点东西想问你。”他期待着对方讽刺的回复,但却听到她坐起来时皮毛发出的沙沙声。
阿格拉只说了这几个字“我在听。”
他走过去,和阿格拉并肩坐在睡觉用的皮毛上。他轻声地对她讲述了适才的遭遇,她一直听着没有打断他,不过在听到一些重点时她睁大了双眼。
“这几乎有些侮辱,”最后萨尔说道。“这是一个小任务。让我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继续我帮助的地方,只为了挽救菲拉斯的一个小村庄”萨尔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一次测试,一个陷阱,还是别的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你确定那是伊瑟拉?”
“它是一条巨大的绿龙,”萨尔厉声道,然后放低声音继续对话“而且我感觉到那是她。”
“是不是一次测试或是一个陷阱并不重要。这似乎是一个琐碎的任务也不重要。如果是伊瑟拉要求你去做点事情,你应该去的,萨尔。”
“但是我在这里帮助——”
阿格拉用自己的手盖住萨尔的手。“是不需要的。不是现在。你没法完成你需要提供的帮助。昨天你也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现在的你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对大地之环也是,对部落也是,对我也是,而且对你肯定也是。”
萨尔面部有些扭曲,不过阿格拉的声音中并没有愤怒或是鄙视。确实,她的声音和她附在他手上的手掌一样,要比他能记住的一段时间以来都要温柔。
“高尔,吾爱,”她继续道“去做这件事。去听从守护巨龙的要求,不要在意它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去吧,带着你所学到的回来。”她揶揄般微笑道。“你在入门仪式中不是学到了很多么?”
萨尔回想起他在加拉达尔的入门仪式,那似乎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回想起自己被要求穿上的朴素长袍,回想起自己得到的应该在一个萨满的骄傲和谦逊中找到平衡的提醒。
他想着拒绝一名守护巨龙的要求这一点的却很不谦逊。
萨尔深深吸入一口气,保持了一阵,然后缓缓将气呼出。
“我会去的,”他说道。
暮光神父对于红龙、蓝龙和绿龙这么快就逃跑感到些许失望。他本期待他们能够打一场漂亮点的战斗。不论如何,这使他的任务更加容易,也使那些遵从他每一道指令的教徒更为崇敬他。这一点很好,尽管它缺少了努力拼搏后获得胜利的美妙滋味。
他和女孩一起,眼看着巨龙飞离,有些形单影只,有些三五成群。现在留下来的,除了那些直接听命于他的龙之外,剩下的龙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派遣自己的中尉前去召唤他的同伙。他们现在聚集在岬底,在寒冷中颤抖着。他们的面部如此不同,有兽人和巨魔的,人类和暗夜精灵的——不错,艾泽拉斯的众多种族——但同时,他们脸上全神贯注的崇拜看上去却是那么相似。
“于是,我们漫长的旅途,如果不算终结,至少也是到了一处我们可以歇息,集结力量,并且发展壮大。龙眠神殿曾经是团结一心的龙族那不可征服的实力象征。据说它由泰坦们亲手建造,并且在龙族眼中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今天,我们看到他们抛弃了它——包括守护巨龙其中之二。现在,只要我们选择这么做,它就是一直是我们的家。这一古老的权力之所,像一切事物一样,必须沦陷!”
数百人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暮光神父高举双手,接接受着人群发出的敬仰。
“这个地方的破碎正好合适,”当欢悦的喊声逐渐消失时,他继续道。“即便是在我们的胜利时刻,事物的末日总是与我们同在。现在让我们领取已经在我们面前倒下的一切,好让它服务于我们的使命。”
一直在空中盘旋的巨大暮光龙之一顺从地落地。她就像一只听话的宠物一样拜倒在他面前,淡紫色的肚子紧压在冰冷的石头上,好让他轻松爬到她的背上。他向前迈步,手中束缚着女孩的链条绷得很紧。他有些惊讶得转过身去。
女孩没有马上移动,她看着巨龙的眼神中交杂着厌恶和怜悯。
“现在,就是现在,亲爱的,”他说道,用和蔼的词句嘲弄着她。“你可不能犹豫。不过”——兜帽下的他得意地笑着——“我敢说你所期待的回家不是这个样子的,嗯?”
克莉苟萨,玛里苟斯的女儿,亚雷苟斯的姐姐,从那条暮光龙转而望向暮光神父,她蓝色的双眼轻蔑地眯起,保持她冰冷的沉默。
随着他们接近龙眠神殿,克莉苟萨注意到有什么别的东西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在她的下方,是一架大得足以装下几十个人类的雪橇在雪地中穿行。白色的落雪麋鹿拉着它,很明显累得够呛。克莉苟萨眼见着其中一头鹿倒下。雪橇停了下来。四名暮光之锤的侍僧前行,为可悲的生物解开身上的扣子,又换上了另外一头麋鹿。他们拽着它的缰绳,带着筋疲力尽的生物蹒跚而行,远离它的同伴。当它再一次在雪地中倒下,哀求地抬起头时,一名侍僧做了个手势。几个兽人跳下他们骑乘的大黑狼。野兽服从地等待,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的主人。兽人下令之后,巨兽们合为一体,以迅雷之势扑向不幸的麋鹿。在麋鹿的挣扎中,它身下平滑的白雪被不断搅动,一瞬间就染满了鲜红的颜色。一阵野蛮的咆哮声中,麋鹿可怜的哀嚎被完全淹没。
克莉苟萨转过脸去。毫无疑问,这样的命运要比任由麋鹿冻死在这里更为仁慈,而且狼群确实需要食物。至少它们是无辜而且自然的生命。不像他们的主人。
她的注意力回到雪橇上。一片巨大的帆布裹住了雪橇顶部,只露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这是克莉苟萨第一次见到它,而这身影有些特别——
“我亲爱的,好奇么?”暮光神父说道,他抬高自己的声音好让她能在胯下巨龙翅膀扇动的声响中听到。“很快一切就将揭晓。这是我们在这里的目的。你可以回想一下,我告诉过你:智者总会有另外的计划。”
他的声调让克莉苟萨感到害怕。暮光龙载着她稳稳地飞向龙眠神殿。她望过自己的肩头,看着下方的雪橇渐行渐远。如果它运载的是暮光之锤所谓的“额外计划”她可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暮光神父从龙背上滑落到龙眠神殿那镶嵌饰物的地面,四下沾满深红的龙血痕迹,还有稀稀拉拉的几块亮闪闪的碎片,这是联合宝珠仅有的留存。克莉苟萨冷冷地保持沉默,脚步跟随神父。
他把克莉苟萨的锁链交给一名侍僧。他们都知道如何操控这条母龙:只需用特殊的方式一拉,配上适当的强度,她就会感到剧痛。锁链也能防止她变身为巨龙形态——这可比一个人类女性要棘手得多。
“确保她保持安静,但是不要为了消遣而伤害她,”他附加道,巨魔侍僧看上去很失望。如果克莉苟萨受太多的折磨,她有可能就对痛苦不再敏感,而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巨魔领着克莉苟萨走到一处支柱,将她推到地面上,然后站在那里等待他的神父给出下一步的指令。
暮光神父从他的斗篷下拿出一个小圆球,然后几乎是恭敬地将它放在染血的地面上。它立刻开始跳动,发出暗黑之光,仿佛它禁锢着一片翻腾的黑色迷雾。就好像小球小到无法容纳这么强大的东西般,它突然裂开,而那雾——不,不,不是雾,是烟,浓密而刺鼻,多处闪着橘红色余烬的烟——翻涌升起。它形成了一片极其不自然的,比暗夜还要黑的云。那云愤怒地搅动着,直到最后有了固定的形状。如液态火焰般的橘黄色双眼凶狠地凝视,用眼神刺穿暮光神父。由黑铁所制的巨兽下颚微微张开,露出那疯狂而狡诈的笑容。克莉苟萨禁不住畏缩。
死亡之翼!
暮光神父在宝珠前跪下。“我的主人,”他谦逊地说道。
“你已经成功了?”死亡之翼开门见山地说道。深沉的声音似乎能撼动神殿,让人胆寒,感觉好像死亡之翼确实在场一般。
“可以这么说,”暮光神父道,努力不让自己说得结结巴巴。“我们赶走了龙眠神殿的巨龙,包括阿莱克斯塔萨和伊瑟拉。我以暮光之锤教之名占领了它。现在这里就是您的要塞,大人。”
他眯起那双疯狂的大眼。“计划不是这样的,”他嘶声道。“计划,你执行失败的计划,是毁灭这群巨龙,不仅仅是占领他们的神殿!”
“这——没错,我的主人。计划被一些我们根本无法预知的事情阻挠。”他很快解释一遍。死亡之翼沉默地听着,这沉默要比他愤怒的吼叫还要糟糕。他的五官仍然清晰,但是形成它们的烟雾却变换了,期间甚至还传来一声扇动声,来自于一双千疮百孔的火焰勾勒出的翅膀。当暮光神父讲完后,有一阵让人不适的长时间的暂停。死亡之翼抬起头,看起来像是在考虑。
“这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你失败了。”
在一片寒冷之中,暮光神父却开始冒汗。“这是一次挫折,大人,再没有了。不是一次失败。而且它还可能带来正面的影响。巨龙确实被赶走了,而且生命的缚誓者——您的头号敌人——似乎被这些事件彻底击垮。”
“那无关紧要,”死亡之翼低沉地道。“你会去找寻别的达成我为你设下的目标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会找一个不会在紧要关头让我失望的将军来替代你。”
“我明白,大人。”暮光神父双眼向着克莉苟萨闪了闪;他的眼睛沉思般眯了起来,然后转回去注视死亡之翼。“交给我。计划已在运转之中。我会立刻开始的。”
“不要想着当我的路,下等生物,”死亡之翼咆哮道。
暮光神父感到兜帽下的自己面色变得苍白。“大人,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的。我仅仅渴求能够为您服务。”
“只有当我告诉你的时候,你才能为我服务,提前一刻都不行。清楚了吗?”
暮光神父只能点头。但是尽管死亡之翼因为计划被打断而生气,他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开始讲话。
“可能有一个新的绊脚石。我本想着有你,暮光之锤以及我们想要帮助的那个人携手,龙族根本无法抗衡。我期待着胜利。你告诉过我伊瑟拉逃了。如果她没有逃会更好。”
“我的主人?”他禁不住问道;他深深咽了口气。
“她活了下来,因为你,”死亡之翼咆哮道。“因为她还活着,她就有机会找到那个命中注定反抗我的人谈话。他的干涉很有可能扭转乾坤。”
暮光神父为这一消息和它的潜在影响感到震惊。觉醒的沉睡者做了什么?她召唤了谁,或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死亡之翼非常担心——而这让暮光神父感到畏惧。
他感到喉头干燥,但还是勉强问道“她跟什么样的生物结盟了?”
它们知道什么?萨尔向火焰之灵问道。
什么是错误的!
是不自然的那种“错误”还是不正确的那种“错误”?
不正确!
萨尔抓狂地思考着。它们能否学习什么才是正确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萨尔还以为自己失去了火焰的关注。它的焦躁不安,它的飘忽不定,它的心神不宁。如果它听不进去——
曾经,它们是知道的。它们可以重新学过。
那么,火焰之灵,不要毁灭。我恳求你能够撤退。如果你必须燃烧,那就像火把一样,在黑暗中带来一丝光明,或者像炉火一样,烹饪食物,温暖冰冷的身体。不要再给这些树木带来伤害,否则你将永远毁掉他们有一天重新学过什么才是正确的能力!
肌肉紧绷的萨尔等待着。他极度希望自己走对了路。他唯一能够知道自己是否正确的方法,就是看火焰是否听从了他。过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劈啪作响的火焰仍在燃烧,热火在逐渐变黑几近死亡的树木上蔓延着。
然后:同意。它们必须再次学习什么是正确的。必须有人来教它们。如果不行,那它们就应燃烧。它们就必须燃烧。
然后,火焰逐渐消失殆尽。萨尔向前一跌,双眼猛地睁开,他的体力几乎被这项工作榨干。强有力的双手抓住了他,四周欢呼雀跃。
“做得好,萨满,”泰拉隆说道,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认定。“做得好!我们深感谢意。请务必——今晚留在我们这里。我们将奉你为座上宾,好生对待。”
萨尔同意了。经历过漫长路途和剧烈工作后的萨尔,还有那些本应在白天沉睡的精灵都深感疲惫。那一夜,他坐在雪歌旁边,和暗夜精灵德鲁伊以及哨兵大快朵颐,饮酒欢歌。暗自惊奇的萨尔摇了摇头,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次集会,十名德鲁伊——五名暗夜精灵,五名牛头人——聚集并就贸易路线展开和平交涉。他们被埋伏,被残忍杀害,只有牛头人大德鲁伊哈缪尔符文图腾活了下来。这一行动同时激怒了联盟和部落。有传言道伏兵是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派遣的,但是这从未得到证实。即便加尔鲁什脾气火爆,萨尔并不相信这些谣言。
如果那次会议成功的话,萨尔悲哀地暗想道,也许这般夜晚——欢歌笑语讲故事——会成为两个阵营间的一种常态。也许将会有更多联合,也许双方共享的世界将得到更多的治愈。
暗夜精灵们仍然在对着夜空高歌,客人萨尔却已经入睡,耳畔萦绕着野性的音乐之声,身上裹着睡觉用的皮毛,将自己的手当做枕头。
很久以来,这似乎是萨尔第一次能够如此酣然入睡。
黎明时分,有人轻轻地摇醒萨尔。
“萨尔,”传来一阵卡多雷那音乐般的声音。“是德夏林。醒来吧。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这些年来身经百战的萨尔已经习惯了迅速起床并保持完全警惕。他安静起身跟随精灵,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仍在酣睡的暗夜精灵。他们走过月亮井和小亭,深入老树林的边境。
“在这里等,保持安静,”德夏林悄声道。“听。”
那些躲过最为猛烈的火焰一劫的树木在叹息声中动了动,伴着枝桠的咯吱声和叶片的喃喃声。萨尔又等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他的同伴,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德夏林笑了。“萨尔,”他低声道。“这里没有风。”
突然之间,萨尔意识到卡多雷说的是实话。似乎有清风刮过这里,让树木摆动——但是空气却是静止的。
“看着它们,”德夏林道。“仔细点。”
萨尔凝神专注望着这些树。树干上遍布的树节长满尖刺的树枝
他双目放大,突然他意识到是什么——谁?——在他面前。他自然听说过它们,但是却从从未见过其真身。
“是古树,”几个字脱口而出。德夏林点点头。萨尔含着敬畏注视着,心想自己之前怎么没能看出来。他慢慢摇摇头“而我居然会以为我只是来拯救一片森林。它们似乎和大树没什么两样。”
“它们在沉睡。是你唤醒了它们。”
“是我?怎么回事?”萨尔并不想把自己的视线从古树身上挪开。这些极为古老的生命,它们中有许多守护着上古以来的智慧。它们移动着,发出吱吱声,而且似乎是在讲话?
萨尔尽全力去理解。过了一会儿,萨尔意识到自己能够解读那深沉而又轻柔的话语。
“梦中,我们曾在梦中。困惑的梦,把我们困在不定和飘渺中。于是,当火焰来袭,我们没有苏醒。只有当我们听到那古老的仪式,萨满对元素的仪式时,我们才醒来。你的行动,挽救了我们。”
“火焰告诉我它在尝试净化你们。它觉得你们是不洁的,”萨尔说道,他在努力想要一字不差地回想火焰元素告诉他的话。“它说你们糊涂了。你们并不知道你们知道什么,而且你们所知的都是错误的。我问过它,看你们能否学习什么才是正确的,而火焰之灵觉得你们可以。因此它同意不再继续燃烧。”
萨尔发觉,在火焰已不再是威胁之后,有些小型生物正在一些古树的枝条上筑巢。它们看起来像是微小的龙,长着如蝴蝶翅膀般精致的鲜艳双翼。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和柔软如毛的触须点缀着它们的头。其中有一只飞离树枝,四下拍拍翅膀,然后落在德夏林肩膀上,深情地触碰对方。
“它们叫做精灵龙,”德夏林拍拍那小生命道。“他们不是巨龙,而是有魔力的防御者,翡翠梦境的守护者。”
萨尔一瞬间明白了。他看着面前的古树,看着它们小巧的魔力守卫,看着德夏林的绿色长发。
“你是一条绿龙,”他轻声道。这是一句陈述,不是一句疑问。
德夏林点点头。“我的任务是监视你。”
萨尔眉头深皱,久违的恼怒又爬上心头。“监视我?我是被测验了么?我有没有达到伊瑟拉的期望?”
“并不是那个样子的,”他说道。“这并不是对你技能的评估。我是被派来观察你帮助我们时的心态,观察你如何着手处理这项任务。你面前是一个旅程。萨尔,杜隆坦和德拉卡之子。我们要知道你是否准备好了迎接这场旅程。”
古树们再次开始用它们那咯吱作响的奇特语言讲话。“长久以来,我们保留着这个世界的记忆。长久以来,我们照料着那些被他人遗忘的知识。但火焰之灵没错。有点不对劲。我们肩负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混乱迷失。随着时间,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同意。它们必须再次学习什么是正确的。必须有人来教它们。如果不行,那它们就应燃烧。它们就必须燃烧。
“那就是火焰之灵想说的,”萨尔道。“它知道它们的记忆发生了错乱,不再正确。但是它觉得它们还可以重新学过那些正确的记忆。这说明还有希望。”
德夏林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古树的记忆出了某些差错。它们和我们不同:它们的记忆不能被修改,除非它们所记住的事情本身被修改了。也就是说,时间自身受到了干扰。”他转向萨尔,神情中同时透着严肃和兴奋。“那么,这就是你的旅程。你必须前往时光之穴。你必须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帮忙纠正时间线。”
萨尔惊愕地看着他。“时间线所以它们确实存在。我本想——”
“它们是存在的。诺兹多姆和青铜龙军团的其他成员管理时间线。而他就是你要带着这一信息寻找的人。”
“我?他为什么会跟我交谈?难道另外一条龙不是个更好的选择么?”穿梭时空,改变或是修正历史——这种想法几乎是无法抗拒的。他感到这远超出自己的深度。原本看来很微不足道的差事,现在却增添了可怕的重要性。
“如果你想的话,我会陪伴你,”德夏林主动提出。“但是龙王坚定认为你在某种意义上是非常重要的。”他突然咧嘴一笑,显得他比实际的年龄要年轻许多。“至少你有一身绿色皮肤。”
萨尔开始有些生气,却发现自己笑了出来。“我欢迎你提供任何帮助和指点,而且我对于伊瑟拉能够如此重视我深感荣幸。我会接近所能提供能帮助的。”他转向古树。“如果我可以的话,帮助你们所有。”
古树发出一阵沙沙声。萨尔听到有什么东西轻声落地。它顺着轻微的斜坡滚了下来,在萨尔脚下停住。
“那是给你的一份礼物。”德夏林说道。
萨尔屈身捡起它。这是一颗橡树果实,在他的眼中看来和别的橡实别无二致。但他知道,这不仅仅只是一颗橡实。在他保护地用手罩住橡实的同时,他感到一阵哆嗦。过了一会儿,萨尔谨慎地将它放入自己的口袋。
“好好保管它,”德夏林突然用严肃的口吻道。“它的母树,它的祖母树诸如此类,它们直到万物初始的所有知识,都蕴藏在这棵橡实中。当你觉得地点合适的时候,你需要种下它。”
萨尔点点头,由于这个礼物和任务,他的喉头都提到了顶。
“我会照做的,”他向古树保证道。
“那么现在,兽人朋友,”德夏林道,望向那发亮的天空。“我们朝时光之穴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