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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惹人注目,因而总是极力回避同学们的喧哗,把自己隐藏在教室的一角,过着悄无声息的生活。不管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还是经过走廊的时候,我总是与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换句话说,我是别人口中的不合群的学生。
神山君却和我截然相反。
他会跟同学聊那些我觉得无趣的话题,什么电影啦,游戏啦,有时甚至会讲上一两个笑话。
他笑着的时候,眼里总是流露出一种毫无掩饰的冷漠。
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他不轻易将自己的性格表现出来。
大概班里只有我,才能捕捉到这种目光吧。因为觉得很有趣,我主动跟他答话了。
只有在跟我闲聊的时候,神山君才会撕掉自己脸上的伪装。换上毫无表情的脸,即使是半点微笑也欠奉。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事。
第二天,我们在车站会合后,转乘开往s山山麓的火车。
这是我第一次在校外和神山君见面。我依旧选择了暗色调的服装,而我也发现神山君竟然也穿着一片深沉颜色。
火车里非常安静,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我们各自看书,并没有交谈。我在看一本关于虐待儿童的书,而神山君所读的则是某著名少年犯的家人所写的。
下车后,我们走到车站附近一处破旧的烟摊,询问那里的老婆婆s山一带共有多少家荞麦面馆。老婆婆说荞麦面馆只有一家。并且离这里不远。
我们从荞麦面馆的方向走去。脚下的道路慢慢变成了上山的斜坡,并顺着绵延的山势向远处弯曲地延伸开来。
荞麦面馆位于s山麓的一条饮食街上。这里并不热闹。没有多少车辆。也看不到多少人。感觉有些冷清。虽然荞麦面馆的停车场里一辆车也没有,但店铺门口仍然挂着一块‘营业中’的牌子,于是我们走进去了。
“犯人就是在这里遇到水口奈奈美吧?”
我在店内环视了一周,好象来到某处名胜古迹一样。
“目前只能说,他们有可能在这里见面,而我们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来这里的。”
神山君认真地看着笔记本,没理会我。
笔记本上的字迹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成的。
笔记本中所记载的内容并不仅是三位女性被害的经过。除此以外,还有好几个山名。而且这些山名均被写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似乎是犯人在杀害那些女性前写的。
山名前面还有、、、x这样的符号。三名受害者遭遗弃的山名处都有这一符号,由此可推断犯人在这里所列的山名,应该是他认为适用于弃尸的地方。
笔记本内找不到任何显示其主人身份的文字。
我们由始至终从没有想过要把笔记本交给警方,反正即使我们袖手旁观,犯人也会落网。
警方要是看到了这个笔记本,也许可以更迅速地逮捕犯人,而受害者的树木也可能会相应地减少。按理说,我们是有义务将笔记本交给警方的。
可是,很遗憾,我们是如爬虫类般冷血的高中生。我们已经决定要保持沉默,不会承认自己曾捡到什么笔记本。
“要是出现了第四名受害者,那她一定是被我们所杀的。”
“我真受不了你!”
我们一边吃着荞麦面,一边谈论起这些事情。然而,眼下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荞麦面,所以我只随便敷衍了一句。
我们在荞麦面馆打听了神社的方向。
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笔记本,并不断用指尖抚摩封面,想象着杀人魔是如何执行这些行动的,也许我对这个犯人充满了敬畏之情也说不定。
神山君也有一点这种感觉吧。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毫无疑问,犯人应当受到惩罚。我们不应以一种崇敬革命者或艺术家般的目光来注视他们。
而且,我还知道有一些特殊的人,常常很崇拜臭名昭彰的杀人犯。我知道,我们不能变成这样子的。
然而,我们的心早已被笔记本主任犯下的种种罪行俘虏了。犯人在日常生活的某个瞬间,越过法律所规定的界限,肆意践踏别人的人格和尊严,并将别人的身体破坏得面目全非。
这就像噩梦一样,不知不觉间牵制着我们。
若前往神社,必须从荞麦面馆沿着一段长长的石阶继续往山顶攀登。
我们对运动都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所以既不喜欢斜坡,也不喜欢台阶。
当我们好不容易终于到达神社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累得快不行了。我们在神社中的一块石碑上坐下,梢事休息。种植在神社内的树木高大,繁茂,盛夏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照射下来。
我们并排而坐,耳畔回荡着从顶上空传来的蝉鸣。我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一会,我擦了擦汗水站起来,开始寻找水口奈奈美的尸体。
“犯人和水口奈奈美曾经在这里走过吧?”
我一边和神山君并肩而行,一边低声说道。
从神社的尽头,我们朝树林方向走去。
我们并不知道犯人当时是朝哪个方向走了多远。因此我们只能试探地搜索。
不知不觉地胡乱寻找了一个小时。
“啊,可能是那一边呢。”
说完,我就转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搜寻。
没走几步,我就嗅到浓郁的草味里参杂着一些奇怪的腐臭味。再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我马上停住了,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脑袋霎时间空白一片。
我就站在她的旁边。
水口奈奈美就在那里。
在树林与山崖问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在夏天微暗的光线之中,她一丝不挂地坐在那里。
她腰部着地,背靠着粗大的树干。双臂和双腿无力地张开。
颈部以上什么也没有。头被放在剖开的肚子里。两个眼球已经被割下,放在她紧握着的左右两只手里。
空空的眼窝中塞满了污泥,她的嘴里也填塞着腐叶和泥土。
她背靠的树干上还缠绕着一些东西。那是本该在水口奈奈美腹中的内脏。
整个地面上残留着发黑的血迹。稍这一点的地方散落着她的衣服。我们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具尸体。
第二天,森野用手机发给我一条短讯。"把笔记本还给我。"
她的短讯向来合洁精悍,绝对不会有多余的只言半语。这一点与她憎恶叮咚作响的钥匙圈和手机绳的性格也是相通的。
笔记本由我带了回来。离开水口奈奈美所在的地方时,我没有还给森野。
在回程的火车上,森野呆呆地盯着远处,好像还未从强烈的刺激中恢复过来。
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把水口奈奈美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袋子里。虽然衣服大多被撕开了,但帽子、手提包,以及里面的东西则幸免于难。
水口奈奈美的手提包里有化妆用具、钱包及手绢等物品。我在回程的火车上仔细把它们看了一遍。
放在钱包里的学生诅:显示水口奈奈美是邻县的高中生。此外,手提包里还有一个贴满贴纸相的笔记本。从学生证上的照片和贴纸相中,可看到她生前的样子。
水口奈奈美和许多朋友在一张张小小的贴纸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收到短讯的那天下午,我和森野约好在车站前的麦当劳餐厅见面。
今天的森野与往常不同,没有穿灰暗色调的衣服,所以起初我还没有认出她来。她头上的帽子跟昨天从水口奈奈美遗体旁捡来的那顶一模一样。据此我可以断定,她这样打扮的目的,是为了模仿死去的水口奈奈美。
连发型和化妆,森野也极力模仿贴纸相中的水口奈奈美。由于原本的衣服已经破烂,她身上穿的大概是自己买的类似款式吧。
她兴高采烈地接过笔记本。
"遗体在树林里的事,要不要告诉水口奈奈美的家人?"我问道。
她想了一想后,最终还是宣布放弃。"警方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呢?"
森野打扮成水口奈奈美临死前的样子,讲了许多关于她被杀的事情。
水口奈奈美的家人现在怎样呢?是不是以为她失踪了呢?她有男朋友吗?在学校里的成绩好吗?
森野跟平时有些不同。聊天的时候,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手势动作,都不像平常的她。她开始注意自己额前头发的式样,甚至还把坐在远处的一对情侣的观感作为话题。这一切都是以前从未在森野身上看过的举动。
水口奈奈美与我素昧平生。然而,森野现在的举手投足,使我觉得真正的水口奈奈美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森野将手肘放到桌上,脸上浮现出兴致高昂的表情。身旁放着曾属于水口奈奈美的手提包,而且拉链的提纽上还挂着一个卡通人物的钥匙圈。
"这段时间,你就穿这一身?"
"对啊,挺有趣吧?"
这便是森野的模仿游戏。不是简单地模仿笑容,或照镜子时反复打量自己睫毛那一类高中女生的普遍行为。我感到水口奈奈美已经开始侵蚀森野,并成为她本性中更深沉的部分。
从麦当劳走出来的时候,森野非常自然地牵着我的手,而她自己对此却毫不察觉,直到我向她示意,她才把手松开。握住我手的一定是已经死去的水口奈奈美。
在车站前与森野分手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启电视机。
电视里仍然播放着有关这猎奇杀人案件的报道。
焦点都集中在第一和第二名受害人,所有消息都曾经反复提及,完全没有新意。
根本看不到水口奈奈美的名字。
报道首两个受害者的情况时,电视上播放了她们朋友和亲属痛哭流涕的情景。
电视荧幕上出现了两位受害者的照片
这时,我想起森野,心中不禁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可是,这样的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想到这里,我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照片中两位受害者的发型和服饰,与水口奈奈美的颇为相似。
即是说,现在的森野也正是一个合平杀人恶魔口味的猎物。
在麦当劳会面后的第三天傍晚,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讯。
这条短讯是森野发过来的。
"救救我!"
液晶画面上出现了这短短的一句话。我赶紧回了一条,询问情况。
"发生什么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覆。
我又试着打电话给她,可是她的手机无法接通。可能是关了机,亦有可能己经被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