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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诡谲的月亮散发着莹莹的光,乌云遮挡着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可以从中挣扎出来。
“快,这个点城堡后门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没人看守。”大胡子男人出门,看了看天色,随后向屋内低声催促道。
“来了来了。”身材瘦弱纤细的妇女头部蒙着围巾,搀扶着另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体软趴趴地靠在妇女身上。
“给我,我来背着,速度会快点。”大胡子男人接过女人,三两下就扛到自己背上,“出发吧。”
“好。柯连娜,好好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妇女整理了一下脸上的围巾,向屋内警告了一番,才关上门跟着大胡子男人的脚步离去。
走了很长一段路,大胡子男人都有些力竭,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显得压抑,妇女更是时不时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才能勉强跟着。
“到了。”大胡子终于停在一个拐角处。他将背上的女人放下,伸出头看了看,正好看到侍卫们正在交接,懊恼:“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妇女喘了会气,当机立断地说:“我去。”
大胡子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思考了一会就点头,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小心点,不成也没事。”
妇女应了一声,扯掉头上的围巾,趁着自己现在的状态就走了过去。
刚站好的侍卫见到异动,瞬间戒备起来,举着手中的长枪对准过去:“谁在哪?”
“是我。”
一道身影逐渐从暗处走到灯光下,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她身着灰色的长袍,上面打了几个补丁,干枯蓬乱的头发被规矩地绑在脑后,脖子上挂了一条破旧的厚围巾。
“啊,是尤里夫人。”侍卫们认得她,是看管马厩的管事尤里先生的夫人。
“这么晚了你来到这做什么?”侍卫们疑惑。
尤里夫人笑了笑,“还不是我家那臭丫头,不知道去哪疯了,天天都找不到人。这不,这么晚了还没回家,我担心的不行,就出来找找看。”
侍卫们定睛一看,果然尤里夫人脸色发白,额头上挂着细汗,呼吸还有点急促,看来找了很久了。
“是柯连娜那小丫头吧,她性格顽皮,跟个男孩子似的,没少让你费心。不过这里这么偏僻,离前面那么远,应该跑不到这里来。”
尤里夫人扯着嘴角笑笑,忽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尤里夫人!”侍卫们震惊,赶紧上前接住。
其中一个人说:“这样,我们先把尤里太太送到前面去再找人送她回去。”
“嘿兄弟,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送尤里太太送回她的住所?”
“对阿,那我们就可以不站岗了。说实话,没人愿意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轮班吧。”
“可……我们不能都去啊,总要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吧。”
“那我们之中谁那么好心愿意一个人守在这?大家都不想,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大家一起去吧。这里平常连个鬼都没有,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这……好吧。”
侍卫们显然没有人愿意在这敬业守岗,很快,便一起搀扶着尤里夫人说说笑笑地离开后门。
见人走远了,大胡子尤里才又背起女人快速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门外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他白天已经拴好的驴车。
马是贵族的专属,他已经尽力找了一条看起来健康听话的驴了。
额……可能驴没有什么听话不听话的吧,毕竟你也不能指望它听懂什么指令。
驴后面拉着个是个木板,四周简陋地加了一圈围栏,里面有铺好的褥子。
大胡子将人放了上去,然后坐上车前,驾驶着驴车向小镇边缘走去。
走过一个凹凸处,车子颠了一下,发出咯吱的声音,看起来要散架似的。
“嗯……”车上的女人被颠的疼哼。
大胡子扭头看了一眼,安抚道:“伊莎贝尔小姐,请您忍耐一下,过一会出了后面树林旁的草原,就出了比德古的领域了,那里我已经和一个朋友说好了,您先在那修养一下,养好了身子再去您要去的地方。”
车板上的女人没有吭声。
又是一个颠簸,女人蒙在脸上的纱巾松动,露出一片金色的秀发。
莉莉咬着牙,全身的伤痛让她在心里已经将安德鲁那个魔鬼大卸八块几百次了。她已经感知到那个蔷薇精灵回到城堡了,安德鲁目前应该无暇顾及她,她最好趁现在就走掉。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承那个蔷薇精灵的情才能逃出城堡。她和伊莎贝尔高度相似的面容,让与伊莎贝尔不熟的尤里一家错认,并下定决心要送她离开城堡。
柯连娜是疑心的,但她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精灵的存在,或者说,她不敢赌这个人不是伊莎贝尔。如果真的是伊莎贝尔,看见那个善良美丽的精灵被关在地下室折磨而她自己却因为各种原因视而不见,柯连娜觉得她一定不会原谅她自己。
虽然是冒充了蔷薇精灵,但莉莉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远离那个男人。
远离……
突然,四周火光亮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伴随着人影攒动,包围住了这辆破旧的驴车。
子弹齐齐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大胡子惊慌失措地叫停驴车,大声地抗议:“你们是谁?!”
一匹白马优哉自人群中走出,卡特和蔼的面容笑容依旧慈祥:“莉莉小姐,不告而别可是不礼貌的行为。”
缩在木板上的莉莉只感觉自己坠入了寒冷的冰窟,无尽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
*
城堡很少时候会在深夜的灯火通明,今晚是个例外。
安德鲁因为蔷薇精灵置气缩在花苞里不出来已经头疼了半夜,面色难看地穿着睡袍下了楼,“找到了?”
“找到了,是城堡里的仆人帮忙逃跑的。似乎是把莉莉认成了伊莎贝尔小姐,试图要帮助伊莎贝尔小姐离开。”卡特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让人将莉莉抬了上来。
怕惊动伊莎贝尔的安德鲁挥手阻止,“关回地下室。那些仆人……”
卡特出声打断,“他们似乎和伊莎贝尔小姐关系不错。”
安德鲁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你这是在求情?”
“殿下,如果他们和伊莎贝尔小姐之间有什么交情的话,您这么做会让伊莎贝尔小姐伤心的。”
安德鲁闭上眼嗤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错了。伊莎贝尔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卡特抿紧嘴角。
“将他们关到他们家里,三天断水绝粮,能活下来就豁免他们的罪行。”安德鲁不想再和卡特说更多了,摆摆手上楼。
卡特看着安德鲁的背影,心中复杂。
小镇的另一边也不安宁。
西蒙焦急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下属,迫不及待地问:“打听到了吗?”
下属为难:“打听到了,城堡里,确实抓到了一个金发的女人。”
西蒙脸色一白。
“只是消息太乱了,有消息说白天的时候伊莎贝尔小姐好像已经在城堡里了,也有目击者看到就在两个小时前在城堡外面士兵们抓到了逃跑的伊莎贝尔小姐。”
西蒙苦笑,“不管是哪个消息,最终的结果就是伊莎贝尔回到安德鲁身边了,区别只是自愿或不自愿的了。”
“少爷,看殿下的举动,他对伊莎贝尔小姐似乎是念念不忘,而且志在必得,怕是不会轻易放手。你还是……”忘了伊莎贝尔吧。
“不!如果她是被迫的呢?如果她不快乐呢?之前安德鲁就是随随便便的把她赶出来了,现在又把她抓了回去,这根本不是珍视她的态度!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具,一个想要占有的附属品!”西蒙握紧拳头,不甘的情绪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
“可他是王储!王位第一继承人!少爷,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小镇的家族,蜉蝣不可撼树,我们争不过王子殿下的!就算您不甘心想要夺回伊莎贝尔,那我们整个家族呢?都要为了你和皇室开战吗?!”下属痛心疾首地劝说。
“您想想先生,想想夫人,您的兄弟姐妹和我们,难道你就忍心抛下我们,让皇室的怒火降临在我们身上吗?”
西蒙激动的情绪霎时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少爷,伊莎贝尔小姐美的不可方物,好像本就不属于人间,那样的人我们本就没有资格拥有,也没有能力去拥有。或许,只有安德鲁殿下才有能力护住她。”下属放缓了语气。
是啊。伊莎贝尔那么美好,每个人都想拥有她,不只是他,还会有更多的男人,更多有权有势的男人妄想得到她。
他有能力护住她吗?他只是比德古小镇里一个家族的少爷,在比德古都无法一手遮天,能争得过别人吗?或许只有皇室,只有安德鲁才有能力去拥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天使。
可她……那么的,清澈剔透,干净美好。
“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西蒙视线落到桌子上一个鼻烟壶身上,红着眼眶,“我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自卑自己的身世,自卑自己的能力,自卑自己的地位。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
不是那种争取不到的感受,而是那种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发现自己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在你都没有为之努力前就被判告已经出局的感觉。
那种憎恨自己的无力感。
下属沉默了一会,苦笑着:“我能理解。”
他当然能理解,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向眼前这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扔一只自己的臭鞋,一个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少爷仅仅因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就在这万念俱灰,那他作为一个地位低下卑微的仆人,岂不是早就自杀千百次了。
西蒙闭了闭眼,“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城堡,不管怎么样,我至少要去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第二天来的很快。
为了苏见烟好几天没处理公务的安德鲁早就离开了卧室,书房里有堆积成山的文件等着他去批阅。
苏见烟在光尘中站起身,赤着足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衣柜很大,但依旧塞满了衣物。
男人干净整洁的衣物和女人风格迥异的衣服穿插着挂放。
“……”苏见烟伸手将自己的衣服一一取下,将安德鲁的衣服推到一遍,再把自己的挂在另一边,还在中间空出好大的空地,摆出显眼的“楚河汉界”。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见烟先是得意地轻哼了一声,随后扑哧笑出了声,捂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无奈地笑着。
天哪,她刚刚的样子真的像沉浸在恋爱中的幸福女孩。
苏见烟摇摇头,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入戏不要入戏不要入戏。
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所有的依赖都是为了骗过安德鲁。
她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她还要拿工资去吃火锅,去吃大闸蟹。
“苏见烟,清醒点。”
苏见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伸了个懒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城堡里的佣人正在打扫卫生,应该在之前就被训诫过了,对苏见烟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像往常一般的问好。
苏见烟没有再像之前的活力热情的回答。
她只是点着头微笑,然后沉稳地走到餐桌前,坐下。
女佣端上来今天的早餐,是熟悉的花蜜和花茶,配了点面包和果酱,纯天然的。
苏见烟拿过刀叉,不紧不慢地在面包商抹上果酱,咬了一口,清香甜蜜的果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苏见烟笑弯了眼睛。
旁边的女仆愣了一下,给苏见烟倒茶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苏见烟不解:“怎么了?”
“对不起伊莎贝尔小姐,我只是刚刚晃神了一下。”女仆不好意思地解释,安德鲁不在的时候他们对苏见烟并不会太过于拘谨。
“我只是刚刚看见您因为吃到早餐而开心的笑的时候,有了一种这才是您的感慨。”
“什么?”苏见烟愣了一下。
“我们其实私底下会讨论伊莎贝尔小姐变得越来越沉稳优雅了,不会再冒冒失失的,反而成熟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能在您身上看到殿下的影子,就好像是王子殿下站在我们面前似的,时不时会对您感到一些惊惧。”女仆笑笑,似乎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但刚刚您的笑容,让我觉得,您还是您。单纯的像一个因为吃到好吃的就会开心一整天的孩子。”
“是吗?”
苏见烟的心却沉到了海底。
她突然觉得,她有必要赶快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了。
她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东西太多了,过多的联系不利于任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