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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顶头上司的办公室出来，周驰松了松领结。
被迫结束度假回到住所，接收了一条与自己有着过节的人鱼，然后……又多了两个月假期。
真的是……哔了狗了。
周驰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
手里拿着的是总统阁下特批的延长假期的文书，周驰无奈地回到自己的部门。
国家特别护卫部——利刃。
黑色锋利的字体下，是一条长大罪的毒蛇图腾，张大的蛇嘴露出冰冷尖锐的毒牙，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画面。
里面只有两个人。见到周驰纷纷摘下了耳机，站起身。
“头儿。”
“头儿。”
二人正是今日留守的黑豹和黑熊。
周驰漫不经心地点头，走到二人中间的位置前坐下，往后一倒，扬了扬手中的文书。
黑豹接过，只是低头扫了一眼，感叹道：“哇，又多了两个月假期。”
周驰眯着眼：“怎么？你羡慕？”
黑豹笑着摇头：“是幸灾乐祸。”
“再多躺两个月，头儿你的身手不知道会不会倒退的更厉害。”黑熊有些犯贱。
周驰也不生气，笑骂着：“到时候销假回来第一个拿你俩练手。”
黑豹举手忙道：“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没质疑你。”
“行了，其他人呢？”周驰混不吝的抬脚在办公桌边一蹬，转椅带着他转了几圈。
“都出任务了，今天我俩值班。”
周驰耸耸肩，“可以，你俩好好干，你哥我撤了。”
黑式二小弟却拦着不让走，黑豹贱兮兮凑上前：“头儿，哥，大哥，听说总统给你批的人鱼到了？”
“那么巧你发现的人鱼还真就是你自己的人鱼？缘分呐！”黑熊点头，“什么时候咱们兄弟可以去见见？”
周驰抽下自己的领带给二人一人甩了一鞭子，“想看休假的时候就来看，多稀罕。”
“你不稀罕我们稀罕啊，还真没见过，说好了，哥几个休假了轮流去开开眼。”黑熊假模假样地躲一下，“都说人鱼漂亮，性情温和，声音好听，还能抚慰受损的精神，这可不是干我们这行天生的药剂吗？”
周驰顿了一下，“确实。”
确实好看，声音也好听，娇娇的。
“什么？”黑式二小弟没反应过来。
周驰却想着家里那条小人鱼的脾气，笑的诡异：“你们来了就见识到了。”
大长腿着地，周驰将领带随手一扔，也不管自己领口的凌乱，挥手：“走了。”
*
底下一层是早就装修好的水域，整个底下用浅色的瓷砖铺就，然后是三层的军用玻璃，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族箱或者是……水族馆，馆内修建了几条人工通道，方便饲主走下来观察人鱼，头顶也是透明的玻璃，不过会被机关控制，等到一楼地板打开，饲主一低头也可以全方位看到人鱼。
玻璃棺内，半米就在墙壁上安装了柔和的防水壁灯，将整个水域照的明亮，水内就是人鱼的生活区域。
有人鱼喜欢的珊瑚石礁，也有生长旺盛的水草，还有可爱无攻击性的观赏鱼群。当然也有人类世界该有的沙发，桌子，电视之类的。
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海底世界。
苏见烟花了两个钟头才观赏完自己的生活区域，这可比记忆里的人鱼保护中心的居住条件好很多。
人鱼保护中心，是国家拨款培育养殖人鱼的机构，里面是顶尖的生物学家和科技人员，但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让人鱼过得舒心，而是科学的养殖人鱼。所以记忆里的生活，是很健康科学，但快乐也是有限的。
地下一层的面积远远大于地上别墅的占地面积，因此苏见烟游完一圈，尾巴还有些酸疼。她躺在柔软的橡胶水床上，因为水的浮力，她不用像人类一样把全部重量压下去，只是虚虚趴在床上。
“叮咚——主人回来了。”杰瑞机械的声音在水域响起。
苏见烟猛地起身，摆动尾巴往上游去。
周驰回到家，第一时间就回到楼上卧室换掉了这身拘谨的西装，穿上休闲服才下来。
“水。”
杰瑞控制饮水机流出温热的纯净水，倒进玻璃杯里，然后一双机械臂抬起盘子，四只轮子无声地滚动，来到客厅将盘子放到周驰手边。
周驰揉揉眉心，难言的疲惫蔓延开来，他的眼睛已经酸涩肿胀，大脑却始终清醒。
“主人，需要叫刘医生过来吗？”杰瑞扫描了一遍周驰的身体，建议。
“不用。”周驰道。
反正来了也只是吃安眠药或者打麻醉剂。那种肉体的沉重与活跃的精神相互抵抗的感觉他真是受够了。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难熬的夜晚又该来了。
真的是……
周驰握了握拳，最后摊开。
这时，地板却传来了声响。
周驰眉眼一动。
杰瑞：“是人鱼，主人，她似乎想与你说话。”
周驰微微诧异：“地下？”
“是的，我已经接通人鱼饲养模式，请问是否开启。”
“开吧。”
杰瑞：“人鱼饲养系统开启，是否授权人鱼自主权限。”
“嗯。”
“权限授予，已确认。”
杰瑞话音一落，只见不停作响的地板“滴”一声，从中间分开了一条缝，向两侧逐渐撤去，露出地板下的画面。
地板下，是三层玻璃，也在一层层撤去，最后，露天的水域中，小人鱼正维持着拍击的姿势愣在原地。
她浮出水面，黑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冰蓝色的上衣遮住胸口，下面雪白晶莹的皮肤在灯光下星星闪闪，冰蓝色的鱼尾在水面下缓慢摆动。
她绕着客厅这块小水面游了几圈，肉眼可见的新奇。
“哇，这个居然能打开哎~”
娇娇软软的嗓音一入耳，周驰的眉头就松散了几分，但他还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聒噪。”
小人鱼不服气，冰蓝色的尾巴拍打了一下水面，“我哪里是聒噪？！我这是活泼可爱！是开朗阳光！你不要老是嫌弃我！我在人鱼中心可是最漂亮最受姐姐们喜欢的人鱼！”
小嘴噼里啪啦且感情充沛，周驰都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的。
他靠在沙发上，视线转移到电视，右手抬起，一道半透明的面板就出现在手前。
他动着手指，选着自己想看的邮件，电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邮件被翻阅。
周驰懒懒的，“那你就回人鱼中心去。”
人鱼恨得牙痒痒，“我这不是被送过来的吗？我能回去吗啊？我要能回去你估计早就把我送回去了！”
周驰随机回了几封，敷衍着:“嗯，你说得对。”
“我说！”小人鱼不高兴了，狠狠扬起尾巴，掀起一滩水，向沙发上的周驰甩去。“你可不可以尊重我一下！”
“哗——”
一滩水从头浇到尾，把人弄了个透心凉。沙发和地板上都是洒落的水。
……
周驰沉默。
苏见烟伸着脑袋，手抓在地板上，睁着眼睛观察着不远处的男人，尾巴在水下小幅度摆动着。
“滴——”
杰瑞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清理模式开启。”
镶嵌在墙壁上的吹风口露出，吹着暖风，两个保洁机器人也被传送过来，开启清理模式。
这时，男人动了。
周驰站起身，甩了甩头发，将头发全部顺向脑后，扭头看向苏见烟。
深邃如建模一般的眉眼还在滴着水，睫毛尾处也挂着水滴，休闲服被水一泼也紧紧贴在身上，可见衣服下鼓鼓囊囊的肌肉。
周驰添了一下嘴角的水，笑了笑，歪着头看着苏见烟，
苏见烟的尾巴停住了。
他朝她走了过来。步子迈的很大，力道像是要踩穿地板。
苏见烟瞪大眼，下意识扭身就要钻入水面。
“呃——”
一只大手钻进水中，一击命中，掐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整条鱼“哗啦”一声提出了水面，狠狠砸在地上。
“疼……”苏见烟眼前一黑，趴在地上晕了好几秒。
身后阴影罩下，苏见烟撑着身子，惊恐地看过去。
周驰蹲下身子，大手就要朝纤细的脖子伸去，中途改了道去抓那浓密湿漉漉的头发，最后停在发丝之上，只是按着这颗圆溜溜的脑袋，使了力道，让那双黑如夜空的眼睛逼近自己。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周驰视线紧紧锁着眼前的那双眼睛，周身迸发出的气质让人鱼的动物天性控制不住地发出警报，“我真的，很讨厌水。”
“既然你也知道你送过来的事实改变不了，就记住一件事情。”周驰另一手抚上了滑滑的鱼尾，“在我的地盘就守我的规矩。再有下次，就扒光你的鱼鳞，懂吗？”
利刃小队的队长，怎么会是吊儿郎当懒散的公子哥？
周驰平时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有他的敌人，能看到他认真起来的样子。
认真起来之后，那副暴戾的、掐住你命脉，随时让你不得好死的狠毒样子，就像是利刃小队图腾上那条毒蛇。
阴森惨白的毒牙泛着冷光，和它的主人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周驰没有生气，他没功夫生气，也懒得和这一条幼稚的人鱼生气，但他不建议板起脸来吓一吓这只被宠坏的人鱼。
果然，如他所料，眼前的人鱼身子猛然一僵，然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眸，神秘的像是极夜星空的眼眸，慢慢眯起——
等一下！
周驰手一松。
“哇——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李姐姐和张姐姐！我不要待在你这里！你个怪物！你个可怕的混蛋！我要让最可恶的大鲨鱼把你吃掉！撕碎！喂水母！哇哇哇——”
小人鱼瘪着嘴，珍珠般的眼泪一颗颗滚落，她张大着嘴哭嚎着，挣脱开周驰的束缚，趴在地上双手不断拍打着，时不时还滚上几圈，俨然一副撒泼的样子。
周驰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似的，那哭喊的尖锐声音像是两台电钻在搅碎他的大脑。
该死，人鱼的声音可以安抚精神域，也可以攻击精神域。
他站起身，忍着目眦欲裂的疼痛，伸出腿一脚踹出去——
“你等着，等我回去告状我要让院长爷爷狠狠惩罚你这个坏蛋！一定会让章鱼恶霸把你搅碎掉！你这个丑恶的比目鱼！！你——嗷！”
小人鱼正哭的起劲，不料横空一脚把自己踹进水里。
“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又溅了满室内的水。
苏见烟在水里懵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回头时，只看见快速合上的地板缝。
缝隙中还能瞅见男主那一脸的“晦气”表情。
“你干嘛关——”
“滴！”
苏见烟收回自己的尔康手，鼓了鼓腮帮子，她现在陆地水里两套呼吸系统运用的已经非常熟练了，倒不至于在发生憋死自己悲剧。
只是……脸好酸啊。要做那么多表情，还要那么大声地哭。
累。
苏见烟疲倦的动了动尾巴，哦，差点忘了现在她可没有腿。
现在赶紧休息一会，晚上还有活呢。
“主人，晚餐时间到了。”杰瑞又派了两个打扫机械人过来。
周驰揉着太阳穴，朝楼上走着，“不吃了，把药加大四倍剂量准备好，我要休息。”
杰瑞快速扫描，系统的人像热图上，脑袋里的红色区域闪着光：“检测到您的头部神经过度活跃，是否需要准备止疼药。”
“不用。”吃了也没用。
“好的，请您稍等。”
周驰捂着脑袋，走到房间时衣服和头发已经被沿路上的吹风系统烘干。他没说谎，他真的很讨厌水，他现在的身体再着凉一次，很可能下次就醒不过来了。
直直朝着床铺倒下，剧烈的疼痛已经压迫到他的脑神经，让他有呕吐的欲望。
但胃部空空如也，只有不断泛起的酸气。
他躺了一会，挣扎着支起身子，拿起床头柜的水和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加大剂量的药让他积累起困意，可大脑的疼痛始终让他保持清醒。
恍惚间，熟悉的枪林弹雨声又在耳边响起，眼前闪过一幅幅血腥残忍的画面。
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数不胜数，死在敌人手上的队友也数不胜数。
他们的脸交织重复，被血污沾染，痛苦的呻吟嚎叫充斥在耳旁。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稳重规律，他看见自己的手，杀死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看见总统阁下那张永远严肃的脸上出现了心疼的表情，旁边的刘医生语气沉重：他是我们国家最有军事天赋和战斗能力的天才，培养得当就是一个人型杀器，可惜……
可惜，他的精神不稳定。
就像死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没人知道他的下一步是死亡通知单，还是脱离病危。
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敌人没有杀死，那么多的威胁没有消除，自己……明明还可以走向更高的位置……
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句可惜。
“滴！授权已确认，开启传送通道。”迷迷糊糊，杰瑞的声音响起。
轻微的水声似乎就在身边，吸进鼻腔内的空气明显变得湿润。
有人来了吗？周驰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子就是黏在一起死活打不开，头疼的他恨不得一拳头打昏自己。
他握紧拳头，蓄势待发，等着来人靠近。
他绷紧全身肌肉，战斗基因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着。上前吧，上前吧。
让我碾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