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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管闲事!”莫追雨不爽地回嘴,使出了极大地耐心才忍住不对崔桃动手。
崔桃翘着嘴角,“彼此彼此呀。”
贱女人在暗讽他多管闲事?
莫追雨目光阴冷地盯着崔桃,几度忍住冲动。
莫追雨最终轻嗤一声,大步流星地在呼啸的北风中离开。
崔桃撇了下嘴,“还是怕冷,不然干嘛走那么快?”
只见远处的莫追雨身形一僵,紧接着步伐变慢了,随后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不该任凭她人之言摆布,再度加快脚步。
崔桃回身打量起莫家兄弟这座宅院,大小格局跟她家差不多。
她住在梅花巷不是秘密,但莫家兄弟安家在梅花巷的时候,刚好在她假死期间。照理说那时候莫家兄弟应该不知道她是假死,他们把家安在这里是针对她,还是有其它目的?又或者只是纯粹地巧合?
崔桃刚刚就隐约听到院内有动静,猜测里头有人多半在观察自己。她偏不走了,背着手在宅子外围转了一圈,还在墙边蹦跳两下,往里头偷看。此举反倒令宅子里的那个人呼吸屏住呼吸,似乎很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存在。崔桃如此折腾了小一炷香的时间,才哼着小曲儿走了。
院内,莫追风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阴沉地蹙眉,背着手匆匆回房。
……
崔桃刚至开封府,就被大家围起来,衙役们个个笑哈哈地跟她打招呼。
张稳婆早听说崔桃安全无虞,却一直没见到崔桃的人。她急忙忙赶过来,拉住崔桃好生打量确认一番,欢欢喜喜地顽主崔桃的胳膊直叹人没事真好。
“回来好,回来好,人在就好!你不在这几月可把我累坏了!”
“原是盼着我回来分担你的活呢?”崔桃笑问。
“也不全是,还盼着崔娘子的好手艺。这几月崔娘子不在,我们的肚子可空落落了。”
“满汴京那么多好吃食你们不买,只贪我这点东西,莫不是就图我这白送不要钱?”
崔桃的话反倒惹来衙役们起哄,都脸皮厚地应和就是这个道理。
“白给的本就好,崔娘子手艺一绝,好上加好,便是最好!”
不过大家玩笑归玩笑,聊几句就罢了,到了当值的时间立刻就散了,各自忙各自的正经事儿去。
崔桃就来韩综这里做复职报备。
韩综再度看见崔桃,恍如做梦一般,有点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当得知崔桃隐瞒他这么久,韩综心里既怒又怨,但转念想只要她人没事,自己不过受折磨几月罢了,倒不值得计较。但这已经第二次他以为自己完全失去她了,他不想再‌受第三次。所以崔桃让他配合审问春丽的时候,韩综使尽了手段,必须让春丽老实交代。
“想不到天机阁的案子这么复杂,后续还有麻烦,那莫家兄弟你们可擒拿了?”
崔桃摇头,“还不是时候,此案牵涉之广超乎想象。”
冬日里为取暖,屋里都摆放着炭盆,刚好可供烧茶用。
韩综请崔桃品尝他刚沏好的龙凤茶。
贡茶中以龙凤团茶为上,崔桃见这茶银丝水芽,必是龙凤茶中的精品,昂贵稀有。谏议府纵然受赏赐,想来最多也不过有数的那几两,分到韩综这里更不会有多少了。
“我虽讲究吃,但不懂茶,好茶终究还是要会品他的人来喝才行。”崔桃礼貌拒绝后,便跟韩综告辞。
韩综黯然一笑,当然明白崔桃的画外音是什么。他忙起身相送,嘱咐崔桃千万小心,若有事他能帮忙就一定要来找他。
“不是人情,是我做开封府判官应尽职责。”
崔桃应承。
走了没多远,听见烛照跑至韩综跟前小声嘀咕了两句,崔桃依稀听其到好像提到了赵宗清。
崔桃就让李远略微打听了一下韩综近几月的情况,在她假死期间,韩综经常在外宿醉,最常光顾的地方就是广贤楼。
“崔娘子若担心韩判官,要不要我派几个人盯着他?”李远试探问。
“不用。”李远的那几个手下崔桃太了解了,盯梢普通人还行,盯韩综的话要不了多久肯定就会被发现,那结果就不妙了,反倒不如不盯。
崔桃让李远换身好衣裳,扮成棺材铺的掌柜,跟她去干尸案的窑厂瞧一瞧。
干尸案的窑厂老板叫金祥,干这行当近五年了。听说来客人了,马上热情地来接待李远和崔桃,跟二人简单介绍了窑厂的情况后,请他们二人随意参观。
李远跟着崔桃在窑厂溜达了两圈之后,对崔桃道:“我看孙知晓的表弟就是碰巧在这做事,这窑厂除了发生过干尸案,跟其它的窑厂好像没分别。”
崔桃点了下头,她目前也没看到什么特别。
金祥笑眯眯地走过来。
“二位瞧得怎么样?请二位放心,我们窑厂烧制出来的砖绝对结实,保证不偷工减料,用这砖砌房子住百年都没问题。”
“看着确实不差,最重要的还是便宜。反正我们做死人生意,不需要忌讳什么。”
李远的话引来金祥尴尬地附和,这窑厂出过命案是最让他内伤的事,便是这么久了听人提起还是有些禁不住。
李远转眸瞟见有两名工人正用木轮车搬运刚晒干的砖坯,惊讶叹一声。
“诶,这砖坯是不是没做好?怎么好几个边上都有圆孔?”
崔桃去瞟一眼车上的砖块,确如李远所言,有些砖块的侧面有拇指大的圆孔。
金祥赶紧叫停工人,从车上拿起一块看似完好的砖,砖块被他一转面,之前没露出的那面被显露出来,也带圆孔。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其实这些砖块都在一面开了圆孔。
金祥笑着介绍道:“这叫空心砖,别看这孔小,里面有拳头大的空心,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新鲜样儿。别瞧这砖跟一般的砖比就差在这空心上,但她能更容易保暖隔热还隔音,同时还用料更省更轻,容易运送。”
“不过是空心,就能起这么大作用?”李远一脸新奇,有点不信。
崔桃道:“跟蓬松的皮毛就更保暖的道理一样。”
“原来如此,”李远恍然点点头,不禁赞叹金祥有想法,“别瞧简单,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唉,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了么,好几月没生意,想把窑厂卖了也没人买,只能自己没事儿在家瞎琢磨了。如今就盼着这主意能给我多带来点生意了。”金祥笑着对李远和崔桃拱手道,“总之二位不管想买哪种砖,我这都有,而且保证是最低价。”
“行,那我们回去商量好了就来通知你。”
离开窑厂后,李远就告诉崔桃,窑厂从发生干尸案后,就走了一批成手的工人,近两月低价招了一批新人,孙知晓的表弟就在其中。
“估摸就是想找个普通的活计,来掩藏他们细作的身份。”李远揣测道。
崔桃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便仰头望一眼天。
天更阴沉了,乌云像要压在脑瓜儿顶上一样,但气温比昨日要暖和一些,一点风都没有。
“山雨欲来风满楼,雪就不一样了,更安静无声,看似美,却可冷得冻死人。”
崔桃隐隐‌觉现在汴京的平静,就好似大雪来临之前。
李远附和:“还真是。”
俩人快到汴京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雪,起初雪片还很小,渐渐成了鹅毛大雪。
俩人从丽景门进城,在东大街上走了没多久,就闻到了米香味儿。香味儿来自一家粥铺,看起来是新开的店,地方不大,也没个招牌,但来喝粥的客人不少。
瞧着这些客人们喝的粥里头都混着橙黄色的果肉,崔桃‌兴起来。说。
“真君粥!这时节能喝到很难得,我们赶紧也来一碗。”
反正事儿多愁不完,不如先吃饱了再,崔桃立刻跳下马。
李远闻这米香味儿也觉得饿了。
这冬日里出趟门回来,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下肚还真知足。米汤里融合着淡淡的杏肉香,仿佛吃出了春天的味道。就好似在春天的时候,晒午后的太阳,暖融融又懒洋洋地舒服。
铺子里有不少因赶路颠簸得胃难受的客人,喝上一碗真君粥开胃生津,解乏解饿。
“粥本就有畅胃气、生津液的好处,冬日里干冷,很多老人肺不好,容易咳嗽,喝这真君粥更有润肺定喘的效用。”
崔桃惦记着胡娘子,快吃完的时候,又要了两份儿带走。
李远一听这话,也跟着要两份儿,回家给他老娘带去,他娘亲到冬天的时候也容易咳嗽。
胡娘子收了崔桃送来的真君粥,却没见到她人,心里怪惦记的。等晚上韩琦回来,就催他两句,好媳妇儿还是要早点娶进门得好。
“儿子深以为然。”韩琦温笑着应承胡娘子后,尝了一口粥,“这时节哪来新鲜的杏子?”
“用杏干做的,但别家的没有他家的味儿好。我和方厨娘琢磨了下,应该不止用了杏干,还用了杏酱。
所以说啊,这一碗粥都要花些巧心思才能招引客人。那么好的娘子,你再不多花点心思呵护,小心人跑了!”
胡娘子忍不住再催韩琦。
韩琦失笑,“您以前可不爱唠叨这些。”
“以前是想着你这般出挑,与你结亲的女子差不到哪儿去,我也没必要多言。”
“如今呢?”
“如今我儿更厉害……”胡娘子动了动眼珠儿,对韩琦笑了下,告诉他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韩琦见胡娘子不欲将话说全,也不强求,便听话告退了。
一旁的方厨娘却听不得半截话,她跟胡娘子是好姐妹,一直都关系好到无话不谈,心里好奇想问就问了。
“如今怎么了?”
“如今他‌攀了,还不得多用几分心思?”
“外头人都说俩人是金童玉女正相配,那就提不上谁‌攀谁了,正合适。”方厨娘不以为然道。
“表面看似相配,实则稚圭高攀,那丫头太不俗了,想起她来我都觉得似做梦似得。”胡娘子沉了下眼色,随即又盈满笑意,“终究是我儿有福气,才能把她娶进门。”
“是是是,娘子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吧!”方厨娘赶紧应和。
胡娘子笑了又笑,“孩子们只要能平平安安就好。”
……
一夜大雪,到次日,便见厚雪压断了树枝,门都差点推不开了。
雪停后,气温骤降,刮起了大风,冷飕飕地如冰刀子一般割人脸。
京内外有不少百姓房屋的屋顶被雪压塌了,甚至有不少人压伤的情况。京外不少村县草房居多,都塌得不成样子,京内则有很多被租出去的简陋屋子,一间房里面会住十几名外来户,房子一塌都没住的地方了。如今这些人若不能及时安置,定会有不少百姓会流落街头。现在天气又冷,过不了几日只怕街上就会出现冻死的人。
这类民生问题都是由开封府来负责,开封府立刻就派出人马去调查登记,安抚灾民,在京内外搭建临时帐篷,收容无家可归的百姓。但在短时间内安排出能足够收容所有灾民的地方,确实有些吃力,势必要协调其它衙门一起帮忙。
赵宗清带着街道司的人亲自来到开封府,主动提供人手,表示愿意帮开封府一起为百姓修缮房屋。
街道司的本职就是负责修葺城墙街道,他们那里常年备着石头砖瓦,麾下很多人手都懂得砌墙盖房。有他们来帮忙,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为开封府减轻府不少负担。
崔桃和韩琦难免会起警惕心,担心赵宗清这次来者不善。但他主动提出帮忙合情合理,灾情是当务之急,开封府没有理由拒绝。再者说赵宗清如果真有什么不轨之举,被他们捉到了正好当证据,反而不见得是坏事。
当然以赵宗清的谨慎程度,事情肯定不能那么轻易发现。
崔桃便自报奋勇,负责督办灾后重建事宜,直接面对面跟赵宗清打交道。
“崔七娘安然无恙,实乃大宋之幸事。汴京许多百姓听说你还活着,特别开心,都说只有你在,他们才相信这汴京治安太平。”赵宗清一见崔桃便笑着寒暄,面上随和可亲,话里却带着陷阱。
什么叫‘只有她在,才相信汴京治安太平’,这不是在变相否定其它护卫汴京人员的功劳么?
“不过是瞧我一个弱女子受欺负,很可怜,才安慰两句罢了。我哪有什么能耐,最是无用之人,只去杀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杀不尽,还让他们有机会在我跟前耀武扬威。”
崔桃也笑得随和可亲,还特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