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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方道:“不错,这件‘连盘枪’制造得尤为巧妙,琵琶形内为贮弹之器,一弹射出,随手拨一下枪关,下一弹便可纳入弹道中。此枪体大沉重,需一壮汉才能持动,虽然如此,却可连射四十九弹,只要架在面前,百米之外,可横扫千军万马。”方国涣闻之,惊叹不已,没想到天下间还会有这种利器。
方国涣惊叹之余,望着那件“连盘枪”不由自语道:“造物神奇,竟生有此种利器,若献于军旅中,保卫国家的安全,定可令四夷臣服,扬我国威于天下!”阮方闻之,忽脸色大变,神形自是一震,方国涣见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茫然地望了望蔡晓雷。
蔡晓雷摇了摇头道:“方兄弟有所不知,这里”未等说完,阮方叹然一声道:“还是由我来说罢,今见方兄弟气质不俗,非一般之人,告之无妨。不过今日所言,方兄弟自家知道就是了,切莫向外人道起,否则阮某将有杀身之祸。”
方国涣惊异道:“阮大哥可有什么苦衷?”
阮方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家兄阮正本是一铁匠,神思巧妙,工于机械,这件‘连盘枪’就是家兄制造的,共造了两件。因其威力过于霸道,若用以杀伐,当损生灵太过,故不便显于世,家藏而已。后来江浙沿海倭寇猖獗,而朝廷海防兵力又薄弱,无力抵御倭寇的烧杀掠夺,百姓一时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家兄阮正出于义愤,便把‘连盘枪’献于军中,以图用其杀敌保境安民。或许家兄此举有干天和,竟遭来杀身之祸。家兄当时把‘连盘枪’及其机械图式献给了一名叫刘文海的指挥使,欲使之广博军中。谁知那刘文海乃一奸邪小人,他见‘连盘枪’威力甚大,便想自家献于朝廷,独占其功,于是暗下毒手,以药酒害死了家兄。刘文海帐下有一名军校,与阮某是同乡,暗里把家兄被害的消息送了出来。阮某闻此恶噩,大悔家兄献物之举,伏于半路截杀掉了上京邀功的刘文海这个奸贼,用烈性火药把他及随从炸了个粉身碎骨,连那件‘连盘枪’也给毁了。后来官府四下缉拿阮某,家乡容不得了,便逃到了这里,隐居起来。时过数年,此事仍令人耿耿于怀,不能相忘。”
方国涣、蔡晓雷听罢,一时相视无语。
过了很久,方国涣慨然道:“小人当道,利器不为国家所用,实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阮方叹道:“时人多奸诈,阮某不想重蹈覆辙,也就止了以火药济世之心,免生祸事。火器虽利,却也换不来一个太平盛世,也是其杀伐之力大过之故。”阮方接着又道:“人思至巧,每造奇器。想宋时有神臂弓,形若巨弩,立于地以脚踏其机,可三百步外贯铁甲,也称克敌弓。宋军拒金兵,多倚此为利器,军法不得遗失一具。若兵败不能携带,宁可毁掉以防敌方得其机轮仿制。元人灭宋,得其图式,曾用以制胜,至本朝乃不得其传。”
蔡晓雷一旁道:“或许本朝出了阮方兄的连珠枪与连盘枪,显不着那神臂弓了罢。”阮方摇头叹道:“所谓利器,便是杀人之利器,实犯造物之忌,我虽拥其而家藏,但不知后世还会出现什么样的火器来。人能役物,也能使之为祸,祸之极,天毁地亡,是人不能测的。”
三人对饮了多时,各呈醉意。方国涣见天色已不早,就对阮方、蔡晓雷道:“今日有幸结识二位哥哥,又承盛情款待,更得闻见阮大哥奇人奇事,实令小弟终生难忘,不枉此行。天色将晚,小弟就此别过,日后有机会再回访二位哥哥罢。”
阮方闻之,忙挽留道:“我三人今日饮酒倾谈,好是快活,与我等这般性书相投之人实在难遇,方兄弟莫如在舍下住了,晚间挑灯夜饮,接着痛快。”蔡晓雷也劝道:“方兄弟与我二人虽然萍水相逢,却也似曾相识多年的故朋旧友一般,就请多留住几日罢,这里多的是沉香酒,再醉它几日也是好的。”
方国涣感激道:“多谢二位哥哥的诚意,小弟今日已尽了一回人生豪情,但有事情在身,不便多留,还请二位哥哥见谅。”阮方道:“何事劳得方兄弟这般辛苦,自家急着赶路?”
方国涣叹然一声道:“小弟正在满天下追寻一个人,可惜很长时间无此人的消息了。”阮方道:“原来如此,方兄弟要寻找的可是多年不见的至亲好友?”方国涣摇头道:“小弟要寻找的乃是一个仇家。”
阮方闻之,惊讶道:“看不出方兄弟年纪轻轻,却也有着血海深仇!”蔡晓雷一旁异道:“方兄弟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昨日还险些被小人把那枚宝贝棋书欺了去,若是寻着了仇家,又如何报仇?岂不空送了自家性命?”
方国涣缓缓地道:“若是寻着此人,小弟也只能与他在棋盘上较一高下了。”阮方、蔡晓雷二人闻之,互望了一眼,各呈茫然之色。
阮方这时诧异道:“方兄弟要在棋上寻仇?阮某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方国涣叹道:“此事说来有些玄奇,令人难以置信,但确是真实的。当今天下有一人在棋上习练成了一种杀人鬼棋,与高手棋家临枰对弈之时,可在棋上给以对手无形的杀伤之力,使人莫名其妙的毙命棋旁。小弟不才,也好棋道,曾有恩师故友死在此人的棋上,为了弄清棋上杀人之因,也是为了在棋上讨回个公道,小弟便于天下间追寻此人,以求与其在棋上较一高下。若有幸胜了,便可以止住此人不再以棋杀人,因为当今天下已有三十余位棋上的高手名家被此人无端地害了。”一席话听得阮方、蔡晓雷二人惊得呆了。
过了好一会,阮方这才叹然道:“乖乖!天下间还有这等怪事,棋盘上也能走死人的。方兄弟所说的这种杀人鬼棋,敢情比火枪、火药还要厉害,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自家连连摇头不已。
蔡晓雷此时有所悟道:“怪不得方兄弟身上带有千金不易的棋书,原来是棋上的高人。”接着又惑然道:“既然有许多高手名家都死在了那人所走的鬼棋之上,可见此人在棋术上有些邪门,方兄弟追寻此人斗棋,难道另有高的棋道制他?”
方国涣叹道:“物有反正,棋道也然。小弟于棋上有所小成,愿与鬼棋一战,败则矣,若反胜其人,便可使天下棋家不再有人丧命于这种高雅的技艺上,匡以棋道雅正之风。”阮方、蔡晓雷闻之,大是敬服。
阮方赞叹道:“方兄弟舍了自家性命不顾,冒险与鬼棋斗,却是为了防救他人,实为侠义之士!令人钦佩。”方国涣道:“阮大哥过奖了,小弟既是棋道中人,棋道出此不幸,当尽以棋家之力。”
蔡晓雷道:“可惜我与阮方兄都是棋外人,不懂棋上奥理,更不知棋上别有天地,甚至有邪正之分。但希望方兄弟能早日寻着之个棋上的魔头,胜了他便是,从此毁去这种杀人棋道。”阮方道:“不错、不错,方兄弟能在棋上反杀了他最好,若不能,待日后阮某补他一枪便是了。”方国涣感激道:“二位于哥哥的好意,小弟在此谢过了。”
三人又饮了最后一碗沉香酒,阮方、蔡晓雷执意要送方国涣回镇上的客栈。方国涣见二人已有醉意,恐路上不便,于是推谢了。阮方便道:“我二人那就明日到客栈寻你,然后再送方兄弟上路如何?”方国涣点头应谢了。阮方、蔡晓雷送出方国涣出了院门,方国涣自让二人回了。
阮方摇着手,醉意醺醺地道:“老弟去了便是,我二人在这里目送你一程。”方国涣只好一笑,拱手而别,转身去了。走出很远,回头看时,见阮方、蔡晓雷二人仍旧相扶着朝自己挥手相送。
方国涣也自饮了许多沉香酒,已是有些不胜酒力,好在此酒奇在不上头,倒也勉强回到了客栈。一进客栈正门便有一名伙计上前扶了道:“客官出去了一天,竟醉成这样,遇见什么好酒来着?”那伙计把方国涣扶回房间,安置于床上,也就转身去了。方国涣昏昏沉沉睡了多时,自觉口渴,醒来看时室内外已一片漆黑,便摸索着把桌上的一壶冷茶寻来喝了,方感舒服了些,复又回床睡去。
方国涣一觉也不知睡到了几时,酣睡中忽被外面一阵吵闹声惊醒,睁眼看时,天已大亮。此时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就听一人道:“你这伙计好没道理,我们找一个朋友,你拦着做甚?”便听伙计应道:“你们说有急事,一进门就喊着找人,岂不惊扰了小店中的其他客人。”
这时,又听另外一人道:“小二哥,我们确有急事,故有些冒失,还是让我二人进去的好。”方国涣听外面的声音有些耳熟,起身开了房门看时,原来是阮方、蔡晓雷二人。方国涣心中一喜,自是感激他二人来相送,忙迎上去道:“原来是二位哥哥,快快请进。”客栈中的伙计见店中果有阮方、蔡晓雷相识的客人,不再言语,一边去了。
阮方见了方国涣、上前一把拉住道:“方兄弟,真是巧了,你昨日说的那个棋上仇家有消息了,收拾东西快走。”方国涣闻之,大吃了一惊,来不及细问,忙回房中取了包裹,出来到柜台上结账时,蔡晓雷早已抢着把钱付了,方国涣谢了一声,随与二人出了客栈。
到了街上,方国涣急切道:“二位哥哥得到了什么消息?小弟要寻找的那个棋上仇家现在何处?”阮方道:“方兄弟勿急,边走边谈。”
这时,蔡晓雷朝前面一辆马车上的车夫喊道:“赵二叔,又去城里吗?可否带我们一程?”那车夫回头见是蔡晓雷,便止住马车道:“原来是蔡贤侄,既去县城,上来就是了。”
蔡晓雷闻之一喜,谢了声,唤了阮方、方国涣上了马车坐了,一路自向县城而来。方国涣不知为何这般,也自随了二人。
待于马车上坐稳后,阮方便对方国涣道:“今个一早,我与蔡兄约好一起来送方兄弟,在街口遇上一个熟人,随口闲聊了几句,竟然得知昨日城里出了一件古怪的命案。”
方国涣闻之,立时一惊道:“莫非又有高手棋家死在了棋上?”阮方道:“不错,那熟人说是城里有一位好棋的秀才,昨日与人下了一盘棋,不知怎么就突然死掉了。秀才棋上的那个对手,也就是凶手罢,没来得及逃走,被人拿住告了官,下在牢里了。”
“咦!”方国涣闻之,不由大吃一惊,心中讶道:“李如川竟然被抓住了?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过”方国涣转而又惑异道:“李如川有于若虚保护,每次棋上杀人之后,都能全身而退,此次失手被擒却又为何?是了,智者千虑,总有一失,可能是于若虚另有它事,一时不在身边,李如川杀人心痒,便独自寻人斗棋,以致事后脱身不得,被人拿住了。”想到这里,方国涣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先前心中的焦虑之情自去了一半。
阮方这时又道:“阮某一听说此事,就自然想到了方兄弟要寻找的那个棋上仇家,看来此人做恶太多,终得报应了。”蔡晓雷道:“今日倒要看看此人是何模样,竟然能在棋盘上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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