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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绿衣伴砚旁,红袖夜添香,一林兄,今日好兴致啊--”突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打破了这里美好的宁静。
两个人同时转回头望过去。
只见穿着一身草绿长袍的朱博弈正从柳树林中钻出来,含笑注视着他们,手中的折扇又在轻轻地晃动着。虽然他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反而放射出两道带着深深怨念的视线,而视线的最终点,则是方绫。
就是这个女人,竟然让他在一天之内吃鳖两次,还被她连续骗了两次。最令人难以容忍的是,竟然让他在最讨厌的陈一维面前丢了大脸,这个奇耻大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怎么来了?是你请来的吗?”陈一林先低低地询问方绫,一脸的不乐意。
方绫急忙摇摇头,觉得很莫名其妙。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陈一林请来的呢,想不到陈一林倒先问起她来了,她又怎么可能请这种人过来呢,躲他都躲不及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陈一林又问。
他的问题真是太奇怪了,身为主人的他都不知道朱博弈是怎么进来的,她这个客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方绫当然只能继续摇头了。
朱博弈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直指方绫:“啧啧,一林兄,在下与你身边的绿衣女子,似乎更为相配哟。”
方绫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一望之下不由得暗暗叫苦。她还真的是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与穿草绿长袍的朱博弈站在一起的话,确实很有情侣装的感觉。这让她产生了冲回逸园换衣服的冲动,要她与这个男人相配,还不如与那位打扫逸园的老伯相配呢。
陈一林也看到了,立即脸色大变,挺身挡在方绫面前。不悦地问道:“博弈兄,今日怎么有空造访陈府啊?”
“啧啧”朱博弈又装模做样地摇摇头。随后大刺刺地走过来。拿起折扇一拍陈一林地肩膀。摆出一副很无奈地样子。“你可真够健忘地。不是你邀请我来坐一坐地吗?”
“我?”陈一林更加茫然了。他不记得自己曾经邀请过朱博弈啊。是什么时候地事了?
朱博弈将一张名帖放到陈一林地手上:“当然啊。不是你请我地。你家地门房怎么会让我进来?”
陈一林看见那张名帖。不禁脸色微微泛白。这分明是他前几天丢失地名帖。正想着遗失在何处。怎么找不到呢。想不到居然是到了朱博弈地手里。而且上面还填写了今天地日期。只是那字迹。明显不是出自他地手笔。
“你--”陈一林正想质问这名帖由何处得来地。朱博弈已经打断了他地话。吆喝起来:“好了。我们别为这些事纠缠不清了。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坐。有好茶不喝。有好点心不吃。岂不浪费?”
朱博弈俨然一副主人地作派。一屁股坐到方绫刚才坐着地椅子上。拿起她喝过地那个杯子。将里面地茶一饮而尽。随后又将她咬了一口地点心放进嘴里大嚼起来。边咀嚼还边斜眼望着她。故意重重地咬着。弄出极大地声音。一副很享受地样子。
等把点心全吞下去后,又特意用舌头舔了舔下唇,轻叹道:“齿颊留香。回味悠长”
这让方绫的脸色苍白,极为不自在。她可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果然是披着才子外衣的衣冠禽兽。
那天在钱庄拒绝他之后,陈一维就曾经告诫过她,说朱博弈虽是北阳镇出了名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但他更为出名的是风流。对于那些他感到有兴趣的女子。是无所不用其极,想尽办法也要弄到手的。到手后又会被他无情地抛弃掉,劝她以后看见他躲远点。
本来她还觉得陈一维地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在,现在看来,陈一维在形容他的时候还是留了情面的。
陈一林也看到了朱博弈的动作,不由得尴尬万分,脸色微微转红,沉声道:“博弈兄,来此何事?”
朱博弈嗔怪地望了他一眼:“当然是来喝茶聊天的了,你这个主人招待不周啊,连口热茶也没有。”
“你”陈一林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辩了,毕竟来者都是客,朱博弈又是他的同窗好友,总不能将他驱除出府吧?只是他好不容易才可以有机会与方绫单独相处,这下子又被人破坏了。
“可有热茶啊?”朱博弈又打开他那令人讨厌的折扇轻轻晃动。
“博弈兄,想喝什么茶?我吩咐下人准备。”陈一林的口气有点闷闷地。
朱博弈抬头看看天色,长叹道:“在这种季节里,庐山云雾自然是最佳选择,不知一林兄家中可有?”
“这个倒还是有的,博弈兄稍等,我让下人去准备。”陈一林无奈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陈一林走出去后,碧柳轩之内就只剩下朱博弈和方绫两个人面面相觑了。
望了望陈一林清瘦的背影,朱博弈站起来,走到方绫身边,挑眉问道:“一林兄可合姑娘心意?”虽然他生性风流,行为有些无赖,却不是那种喜欢用强硬手段的人他最为注重的反而是情调,要你情我愿那种。
他这样子问方绫,也是有目的的。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只有了解她的真正心意,才能更好地往她喜欢的方面下手。游走于情场多年地经历,反而帮助他将男女之间地事看得更透澈,所以他才能看得出来,方绫在望着陈家两兄弟时,眼光是截然不同的。接下来他必须弄清楚,能够吸引到方绫地到底是哪一方面了。
方绫对他的问题只是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周围又没有其他人了,你何必装成这个样子呢,对他可有好感?”朱博弈穷追不舍地问道。
方绫不理会他的问题,只是从小方桌上重新拿过一个杯子,往里面注满茶水,端起来轻啜了两口,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奇怪了,她对谁有好感,关他什么事了,为什么非要追问下去?不能任由他这么无礼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朱博弈仍在假意帮她“分析”着:“陈家两兄弟,那老大不提也罢,不过这一林兄可是百里挑一的上上之选,姑娘为何不选他?”
方绫突然开口问道:“媒婆?”
“什么?”朱博弈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媒婆?”仍是淡淡的口吻。
“何意?”他总觉得方绫的这个问题大有深意,所以不敢贸然回答她。“不是,就莫管!”轻轻浅浅的一句话,把朱博弈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方绫话中的意思?方绫故意说他是媒婆,而没有说他是媒人,就是将他的身份划分到女人这边了。如果他不承认自己是媒婆,那么他刚才的问题就是属于多事的范围,但如果他想管这些事,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媒婆--也就是女人了。
看着他渐渐涨红的脸,方绫突然觉得无比的快意,直想要大笑三声。原来自己竟然还有气人的本事,她还是第一次现呢。心情大好的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头玩弄起手中的茶杯。
她身上的绿裙子,再衬着她身后的垂柳枝,绿色就成了朱博弈眼中唯一的色彩,让他玩味地眯起了眼睛。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绿色竟是那么的刺眼,特别是方绫头上包着的那块绿色头巾,让他更是气结。明明是一个没有出嫁的女人,却非要包着这么一块头巾,难看极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眼珠子转了几下,朱博弈也跟着轻笑起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将我说成媒婆,姑娘觉得很好笑?”
“可不?”
“任在下多可笑,也比不上姑娘啊。明明是待嫁之人,却非要在头上戴个绿头巾,难不成姑娘也喜欢戴绿帽子?”他以为方绫一定会被气到了,有点得意洋洋地望着她。
想不到方绫还是淡淡一笑,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完了,才缓缓道:“未嫁,何惧?”
“姑娘不怕那些长舌妇说闲话?”
“长舌妇”方绫沉吟起来,继而挑眉望望他,好笑地问道:“指你?”
朱博弈的脸又红了,他想不到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一旦尖酸刻薄起来,竟然一点也不比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也为了不想再看见这碍眼的头巾。他伸出折扇,点住方绫的头巾,看似无意地打着转,实际上缠绕得非常结实:“唉实不相瞒,这头巾让姑娘的样子显老了!”说完用力一拉扇子,将头巾扯了下来。
风动过处,一把乌黑的青丝如流水般倾泄而下,满满洒了方绫一身,丝丝分明却又缠缠绵绵,映着周围的绿色,显得极为耀眼。朱博弈被惊呆了,愣愣望着她那头青丝,不知所措。
方绫却被他无礼的举动气坏了,除了站起来瞪着他看,说不出任何骂人的话语。她是因为朱博弈的无礼,才能说出那些讽刺人的话,但要说到骂人,她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