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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头顶正中,街道上又开始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潮,挡住了路边行人的视线,隔开一些人的距离,却挡不住他们想要贴近彼此的心。
邹氏兄妹站在路边,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了,才无比惆怅地长叹起来。
回过头望了望满是痛苦之色的邹宝树,邹春枝从怀中掏出那沓银票,递到他的手中:“哥,这是绫儿临行之前交给我的,由你来保管吧。”
“不!”邹宝树的视线还停留在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也不看手中的银票。“这些,也许是她用生命换来的,我们用得会开心吗?”
他还清晰记得方绫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她努力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但她眼里深藏的伤痛,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只因为他一直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邹春枝一滞,哽咽着说道:“正因为是绫儿换来的,我们才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如果被她知道我们不要这些钱,她会很伤心的,就算不花用它们,也必须保管好它们宝树的注意,他低下头望着紧咬下唇的妹妹,柔声道:“小妹,这些钱你就留着吧,我并不需要。”
“为什么?”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总觉得他地话里有话。这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
“我要去救她。”他捏紧了拳头。“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这是他当初的承诺,他必须做到。
他过分坚定的话,让邹春枝脑中灵光一闪,她陡地睁大了黑瞳,张开小嘴直愣愣地看着他:“哥?”
邹宝树拍拍她的小脸,安慰着她:“小妹。我会把你安顿好才走的。”
“不是,哥”邹春枝一把扯住他地袖子,很肯定地盯着他。“你喜欢绫儿?”希望邹宝树与方绫走在一起,本来还只是她私底下的小小心愿,可现在看起来,八字已经有了一撇。
但方绫地心里有他吗?邹春枝侧头想了一下。悲哀地现。方绫地心中似乎只有那个凶恶地大少爷。而没有她这个可怜地大哥。她地小小心愿。今生怕是不可能达成了。
邹宝树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让脸庞在最短地时间内暴红。就好像他全身地血液在一瞬间集中于他地头部。随时准备暴出来。
他嗫嚅着道:“呃没有我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事情不是小妹想地那样。他只是觉得方绫很可怜。想把她救出来而已。这答案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光是听到小妹地话。他地心就会跳得这么快。脸会这么热。更怕看见妹妹那双忧虑而略带深究地眼眸?
邹春枝甩甩头。努力把脑中地不舒服感觉甩掉。用力握着他地手臂:“哥。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要带上我!你是我唯一地亲人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我们现在有钱了。不是吗?再说我们还在逃亡中。前路茫茫。居无定所呵。不如跟在他们地后面。只要一有机会。就把绫儿救出来。”邹春枝两眼放光地幻想着。
殊不知她所说的。正是邹宝树想地。他马上露齿一笑:“那还等什么?走!”
兄妹二人立即买了两匹马,悄然顺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追过去。
一队人马行进在官道上。虽然算不上是浩浩荡荡,但也非常引人注目了。
六匹高大的骏马走在路中间。以缓慢的度前进着,马背上坐着的人。一律黑衣短装打扮,个个神采飞扬、身姿挺拔,想不让人注意到都不行。被马匹包围在中间的,则是一辆更为豪华的马车。拉车的马通体黑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亮。马车上的布帘子放了下来,让人看不到车内,只看得见坐在前面赶车地马夫那精壮的上半身。
骏马高大的躯体迈着稳健地步伐前进“得得得”的马蹄声,有节奏地传进宽敞舒适地车厢内,仿如一极其有效的催眠曲,使得听到地人感到昏昏欲睡。再加上铺满软垫的车厢时不时晃动一下,就更像是一个特大号地摇篮,晃得坐在车内的人愈加的想要睡上一觉了。
可惜的是,这一切对方绫来说则是无福消受的。不,确切地说,更像是一种酷刑。
身下坐着是软软的坐垫,背上靠着的也是软软的靠垫,这么舒服的环境,她却觉得如坐针毡,难受得直想从这里跳出去。因为她正被两道露骨的视线牢牢盯着,从她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就紧盯着她不放
刚开始她还能装做毫不知情,一上车便靠在车身上闭目假寐。可当那两道视线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肆无忌惮后,她就觉得难以忍受了。特别是,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两道视线就停留在她的脸上,直像要把她的脸烧出两个大洞。
“看够了吗?”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冷冷地开了口,微闭着的眼睛却不曾睁开过,仿佛看一眼视线的主人也是件累人的事。
本来被迫跟着纪鹏飞离开,已经让她很不开心了,现在还要在车上受到他这样特殊的“礼遇”就算是再没有脾气的人也会火的。她能够忍到现在却没有骂人,并不是因为她的修养够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骂人。
坐在车厢另一头的纪鹏飞轻笑出声:“我以为你睡着了!”说完他惬意地伸展双腿。仰靠在车身上。可他地长腿,却有意无意地搭在方绫蜷缩起来的双腿上,让她忙不迭地往后缩了缩。
“被人这么盯着,你睡得着?”她终于睁开那双闪着泓滟光芒的水瞳,死死地瞪着他。
面前的这人真的是一位王爷吗,为什么他的行为一点也不像?尊贵地身份呢?高高在上的感觉呢?目中无人的高傲呢?怎么全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从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衣冠禽兽”一词,是不是专门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
“盯着你,只是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车上会出现一具女尸。”懒懒地说道,可他的话,方绫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她只好更加努力地瞪着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得了脑震荡,把脑子给摔坏了,才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又笑了,笑得一脸的促狭:“看你之前那么伤心,我怕你一上车就会死在我地面前”她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她的落寞与伤心都落入他的眼底。本想劝劝她的,可关心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却显得那么的恶毒。
真是奇怪了,他从来就不是这么失礼的人,也不喜欢对人说些难听地话,可为什么一面对她,却总喜欢说这些,更加喜欢看她生气时候的样子。在他看来,她生气时的样子才会让他觉得有活力。难道这是他潜在的阴险心理在作怪?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绫再瞪他一眼,没再理他,继续闭目假寐。
“我以为,你一上车就会哭个不停”他接着说,很努力地让自己的口气显得漫不经心。他不是关心她,绝对不是!
“我哭了。”只不过你没看见而已。
“有吗?”不由得细看她秀美的脸庞,想从中寻找到泪水滑下的痕迹。
“有!”她点头确认。
她哭了!真的,哭得是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差一点想要与他抱成一团。让他陪着她一起形神俱灭算了。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把哭泣放在了心里。没有让他看见一丁点儿。
她把所有的眼泪都流进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原想偷偷藏好地。却因为泪水太多而蔓延上来,淹得她透不过气。她想。如果再哭得久一点儿,也许她就会被自己的泪水淹死了吧。
纪鹏飞没有说话。深深、深深地望着她,突然无声无息地移过来,凑到她的面前细看,近得他热热地呼吸全都吹到她敏感的皮肤上,让她起了一层细密地鸡皮疙瘩。
慌乱地睁开眼,她想退后换个位置,以避开他骇人的存在感,却听到了他低沉地笑声,带着一种很能魅惑人心的沙哑:“怎么没看见你地眼泪?”
“抱歉,让你失望了!”她会哭,是谁造成的?他就这么希望看见她哭泣?他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的确是有些失望。”他再次坐回原位,伸手拨开窗帘,转头望向窗外。“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的担心,她看不见;他的关心,她又将之弃如敝履,真是个缺心眼的女人。
“是吗?”方绫自嘲地笑
如果她真的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女人,她反倒会开心许多。
没有了心,最起码不必再为了邹宝树兄妹而担心,担心他们会不会过得好,担心他们是否逃出了纪鹏飞的势力范围。
如果没有了心,也不会在想到陈一维时感到心痛。那心,痛得她宁愿自己此时已经死了,又或者彻底没有心了,这样她的痛苦才有可能减少一点。
要是没心又没肺了,她也不会受到纪鹏飞的胁迫。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会救他,从而把自己逼上绝路。
扭头看她一眼,纪鹏飞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兀自望着窗外出神。他不说话,方绫也正好可以安下心来休息,便继续靠在车身上休息。
车厢内又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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