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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挡住对方的凌空一脚, 卫简蹬蹬蹬后退,踩住演武台的边缘才堪堪稳住身形, 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痛快笑道:“小弟不敌, 甘拜下风!”
郭镇抚收回攻势, 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布巾先抛给了走上近前来的卫简,双眼含笑,赞许道:“与上次比,你的功夫又增进了不少!”
卫简粗略将脸上脖颈间的热汗擦了擦,“能得三哥这句夸奖, 总算我这些日子没有白辛苦!”
卫简自十五岁进入锦衣卫开始, 便由郭三太保一手带着,七年间,亲眼见证了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旗晋升为百户再至千户, 感叹后生可畏的同时, 也不由得心生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当然, 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如此, 对卫简的要求也比旁人高了许多,而卫简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这次的任务虽或多或少涉及到长宁公主, 但郭镇抚依然相信卫简能够顺利完成。
“我顺便打听了一下, 曹轩的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左侍郎高代容和大理寺左少卿于东明会同主审, 尸体的检查结果已经送了上来, 这会儿应该在过堂审问袁小世子。最迟明天早朝后,你应该就能看到口供,是以今夜,你可以老老实实在府里睡个好觉。”
卫简笑着将擦过汗的布巾扔还给他,信步跃下演武台,挥了挥手,“放心吧三哥,我不会乱来的。”
郭镇抚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暗忖:信你小子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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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将将过半,卫简就被一阵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探起身撩开床幔哑着嗓音问道:“什么事?”
萧衍在门外急声道:“大哥,袁灏出事了!”
卫简心头一震,急忙起身下床,拽过袍子利落地穿束整齐,扯开房门,“袁灏他人现在怎么样?死了?”
萧衍与他并肩急行出府,“还没有,幸亏巡夜的狱卒发现及时,将他自悬的腰带给砍断了。不过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还没醒过来。”
“自悬?”卫简脚下一顿,“袁灏是自尽?”
萧衍:“郑牢头差人给我送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你再去仔细打探一下,我现在立刻进宫面圣,稍后咱们在刑部门前会合。”
萧衍领命,片刻不敢耽搁地奔往刑部大牢的方向。
卫简在宫门前下马,手执腰牌一路穿过重重门禁,在今上寝殿外请旨候宣。
少刻,涂公公脚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卫简眼睛一亮,上前来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赶紧随着咱家进去吧,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一步到了,陛下正在气头上呢。”
袁灏身份特殊,且皇上才刚和陈老太君保证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结果后脚刚把人送进刑部大牢就闹出了这种事,无异于让皇上打脸,龙颜岂会不大怒。
卫简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脚上却丝毫也不敢耽搁地跟着涂公公进了寝殿。
刚到暖阁门口,就能感觉到里面沉重的低气压,气氛凝滞压抑。
卫简进来后跟弘景帝见过礼就侧身站到一旁,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几位,刑部和大理寺的几位堂上官算是聚齐了,一个个的脸色如丧考妣,见到卫简之后更是添了几分羞懑的色彩。
见到卫简,弘景帝的脸色稍稍缓和,“是你让人提醒刑部大牢的牢头多加注意袁灏?”
卫简:“回皇上,卑职只是以图万全,多做了一层准备。”
弘景帝点了点头,“这次得亏你多做的这一手准备,否则真让人死在刑部大牢里,朕看你们如何与陈老太君和袁大将军交待!”
“臣等失职,请陛下责罚!”刑部尚书沈端率一众堂上官再度俯身告罪。想到之前当着皇上的面将锦衣卫踢了出去,如今卫简就站在面前旁观,沈尚书心里是既羞臊又窝火,真是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
“责罚?责罚你们有用的话,朕还用得着听你们废话?!”弘景帝刚消了一点的怒火再度又蹿了起来,“此案从现在开始,交由锦衣卫接手,你们两部派人协办,一应证物即刻交接,袁灏也尽快转移到诏狱,不得有误!”
尽管心里憋屈心里苦,沈尚书等人也只能咬着牙遵旨。
弘景帝看了看卫简,“此案虽然交由你接手,但也需刑部和大理寺协同办理,不如让他们各派出一个和你品级相当的人来协助你,如何?”
卫简当即应下,随口道:“卑职以为,昨日去安国公府提审袁灏的那两位同僚即可,他们对案情有所了解,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弘景帝看了眼沈端和大理寺卿,见两人一脸茫然,脸色登的又阴沉了两分。
卫简见状适时禀道:“禀皇上,那两人是刑部的郎中沈舒南,以及大理寺左寺丞顾源。”
顾源?
弘景帝目光一沉,思忖片刻出声道:“大理寺的人选是否要换上一换?”
如果没记错的话,御书房的桌案上现在还摆着两份顾源参奏卫简言行无状的折子。
卫简神色坦然道:“有顾大人即可。”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前往刑部大牢将袁灏转走,稍后朕会亲自召见陈老太君和长宁,说明此事。”
卫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皇上挡下长宁姨母的第一波怒火,再烧到自己头上时应该已是强弩之末,幸好幸好!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不用在礼数繁复的朝会上当值,又能和那位沈大人共事,卫简忽然觉得御道两旁隐匿在夜色中的殿宇重檐也变得格外有韵味。
心情好,脚步也就跟着轻快起来,不知不觉就将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抛在了身后。
人家是春风得意,自己呢,是颜面扫地!
沈尚书揉了揉心口,乍听到袁灏在牢中自尽的消息时心跳顿停的闷痛感还未彻底消退。
罢了罢了,这烫手的山芋就扔给锦衣卫吧,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上门,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小姐,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小姐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杀人。”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
“我知道,所以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这样最好。”广阳公主反握着卫简的手,“你不要怪娘自私,你背负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娘真的不能再看你出什么意外。”
卫简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您放心,我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况且,舅舅不是承诺过您吗,只要我哪天不想干了,他会立刻下诏恢复我的身份。”
“你呀!”广阳公主看着近在眼前肖似已故夫君的眉眼,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感伤,但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卫简担心,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那个顾源又上折子参你了?”
卫简浑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像是。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
“我听说,顾源虽然为人古板了些,但还是很有风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跟你这么不对盘呢?”
卫简撇了撇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长相都不是对方看得顺眼的类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