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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哈利。
这个天生果断的人,现在却开始踌躇起来了。他想要离开“浮岛度假胜地”去寻找朱玛琳,却又害怕错过玛琳的归来。
他不知是否该相信亨利希,可现在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因为没人懂英语。柏哈利脑海中浮现的玛琳像沃特一样,无知觉地躺在一座破庙里。然后他又看见她在一家高级酒店里,回眸一笑,对一大群英俊的男人说:“柏哈利是个混蛋,活该被丢在那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柏哈利不停地踱着步,尽力运用逻辑推理和常识思考。在他的朋友们失踪的第二天,他曾搭船去“金色公主酒店”想给美国大使馆打电话。
他找到了一个美国人,但那人并不鼓励这样做。因为大使馆的任何一个人,必须得到国王的许可才能离开首都。而且现在是圣诞周,大使馆甚至可能不开放。这可能就是他打电话没人接的原因。
下午,另外一群寻求快乐的人抵达了“浮岛度假胜地”他们是来自法兰克福中产阶级郊区的德国人,亨利希用德语与他们亲切交谈。
柏哈利喝醉了,坐在阳台的椅子上,阴沉地看着新来的到访者。当亨利希把他们带过来,喝一杯不容推辞的“泡沫”时,他把柏哈利介绍为“在我们中间的美国电视明星”
“世界闻名”——他总结道,如此的世界闻名,以至于德国人除了看到又一美国醉鬼,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亨利希说柏哈利的旅行团中,前往某地进行长达几天的旅行,而他因为生病而留在了后方。
“nichtansteckend.”
亨利希向他们保证,然后靠过来对柏哈利说“我向他们解释你生病了,但不会传染。”
这是亨利希的巧妙方法,让柏哈利知道他小心谨慎地处理了他的滞留。
柏哈利朝德国人点了点头,笑着用英语说:“是的。食物中毒不会传染,不用担心。”
“上帝啊!”亨利希气急败坏地说“你究竟在说什么?不是食物中毒,我们从来没有这类问题。”
“的确是食物中毒,”柏哈利重复道,他喝醉了,肆意地喊道“但是不用担心,我快要痊愈了。”
这些话让懂英语的德国人听到了,他们又翻译给了其他人。
“也许你有点肚子疼,”亨利希粗鲁而不满地说“因为你太紧张了。”
柏哈利赞同道:“我那晚几乎把我的房间烧毁,这都无济于事。”
亨利希虚伪地笑了笑,然后对新客人说了些令人高兴的话:“einberauschterundabgeschmackter.”
他告诉他们柏哈利只是个喝醉了的白痴,新客人们已经皱起了眉头,其他人正在打听更多的细节。就算这个美国人只是在开玩笑,然而他们怎么会在这个高级酒店,碰上一个喝醉酒的疯子呢?
亨利希说了声抱歉,离开去拿护照和安排晚餐。
柏哈利走向一个会翻译的德国人:“请问,你从兰那王国哪里来?”
“从曼陀罗,”那个人平静地说“很有趣的城市,漂亮而且很古老。”
“你见到过一队美国人吗?他们有十一个人。”这时柏哈利停顿住,想着怎样能用最显眼的特征描述他们“一个很漂亮的中国女士和她的女儿,十二岁的女儿;还有一个黑人女士,很高,穿着条纹长袍,走起路来像非洲女王;还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看上去很像亚洲人,他有二分之一的亚洲血统;而其他人,呃,是典型的美国人的样子高大,戴着棒球帽。你看到过他们吗?”
这个人兴致勃勃地翻译给同伴们听:“他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中国的游客,女人和小孩,还有美国人样子的游客。”
而他们都做同样的回答:没有。
“我想也没有。”柏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德国翻译说“请问你可以告诉你的同伴,请他们帮助寻找我的朋友们吗?如果你们在观光游览时碰巧看见他们呃,他们自从圣诞节早晨就已经失踪了,所有十一个人。”
“十一个?”那个男人重复道“你说的‘失踪’是什么意思?”
“事实是,没有人看见过他们,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无论如何,你们在度假,而我并不打算打扰你们。但如果你们能好心传播这个消息,我将十分感激。”
“当然,”那个男人说“十一个美国人失踪了。”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表示既同情,又坚信事情会好转的:“我们会传递这个消息的。”
事实上他们的确这么做了,他们将消息像病毒一样复制传播,产生了许多纷繁的猜测、假想、结论,继而到处都是恐慌——
“你听说过吗?十一个美国人失踪了,警方正在掩盖这件事。为什么我们的大使馆没有发布警告?”
此后几天,当旅游者在参观任何一座宝塔时,他们都听说了这焦虑的传闻。而在“浮岛度假胜地”旅游者们的紧张也可以理解。如果导游找到了其他住处,他们早就逃走了。
一个美国商人说这可能是军方的阴谋。一对法国夫妇反驳说,也许失踪的游客做了什么政府所禁止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最好什么都别做。这个法国女人有意对她的丈夫说,这些美国人想要接触,接触,接触——所有警告他们不能接触的事物,从市场上的水果,到其他国家禁止的行为。
同时,菩提湖周围的人相信是神灵带走了十一个美国人。毫无疑问这些美国人肯定冒犯了神灵中的一些。在所有的西方人中,美国人倾向于享用最大的盛宴,然而他们不懂将宴会献给神灵。一位神灵肯定会因此而受到冒犯。而且很多西方游客都不懂得尊重。进入兰那王国的寺庙都必须要脱鞋,但美国人只要不被当场抓住,总会穿着旅游鞋闯进寺庙。他们相信如果没人看见他们,他们就没有犯过错误。即使女人也漠视当地的习俗,随意进入只有男人才能进入的地方。
西方媒体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件事,但没有确切的信息,只有各种不同版本的传闻。他们怎样接触到在酒店的美国人?那个躺在医院的导游怎样了?他们需要采访,以及“经过证实”的资料。但他们从谁那里获得这些东西呢?没有兰那王国记者敢和他们合作。
然而总有一些隐秘的消息来源,一些定居在亚洲的西方人,或持有旅游签证的记者,不带任何采访设备,而只用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元旦。
一百三十条国际新闻专线报道了十一个美国人在兰那王国失踪的消息。美国大使馆的电话响个不停,外交官们必须小心地发表言论,因为他们必须与兰那王国政府合作,才能离开首都展开调查。
1月2日,纽约全球新闻网总部的高管们,终于得知了这条价值巨大的新闻。他们通过调查总结道:观众们被这起神秘的失踪吸引住了,失踪人员中有两个是无辜的孩子,他们不知在兰那王国的哪个角落。还有电视明星柏哈利,许多中年妇女都是他的粉丝,还有大量十八岁以下的观众,也因为他对狗的爱心而喜欢他。全球新闻网的执行官们把这叫做“性感的新闻”他们决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挖掘资料,不管是严肃的事实还是流言都照做不误,他们要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提高新闻网的收视率。
当柏哈利悲哀的故事,已传遍了兰那王国和东南亚所有酒店时,一个年轻的英国旅行者来到了“浮岛度假胜地”他名叫加勒特耶兹,是一个独立电视制作人,专门制作低成本的冒险旅行电影,还想涉足严肃的纪录片。他和女友伊莎一起来到兰那王国,只带了一个小巧的便携式摄像机。
他在柏哈利身上看到了机遇,这是他未曾遇到过的机遇,他将说服同胞柏哈利——他们都出生于英国,让他给他一个“exc]oo”播出这个紧急报道。如果他们对此不屑一顾的话,他就把这篇报道卖给第一网络,这将给他们造成重创。全球新闻网是一个选择,但不是第一选择,因为它正在新闻界如履薄冰。但他们如果知道其他媒体也在动脑筋时,支票将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
柏哈利提供的线索至少值两干英镑。或者翻一番,如果有游客死去的话!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个谨慎的主意。”
当加勒特第一次靠近他时,柏哈利这样小心地说。他又累又困,一个星期都没好好睡觉:“我不想把我朋友的事搞糟,这儿的国王对人们的行动管得很严。”
柏哈利还不知道国际新闻里放了什么,在这个漂浮的岛屿上,信息很闭塞。这里没有卫星电视,也没有bbc、cnn,只有兰那王国电视台播放的每日天气。
他必须保守秘密,这样柏哈利便不会怀疑,加勒特说:“找到你的朋友才是最重要的事,亨利希这家伙只关心他自己。他不想把顾客吓跑,这样的人你能相信吗?他是个老滑头,你心底真正相信的才是正确的。这比其他都重要。”
“但是国王的军队”
“呸!你没被他们吓倒吧,对吧?你是美国人,你可以做任何美国人应该做的事。原谅我的唐突,我认为这也是你的责任。
“你说的话会被数百万人听到,”加勒特告诉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压力,让所有笨蛋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美国大使馆真心诚意地去寻找你的朋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
“好吧,”加勒特耐心地说“我知道你还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该怎么免受皮肉之苦呢’”
柏哈利打断道:“根本不是这个!我只想要尽力救我的朋友。”
“相信我,你不必说任何冒犯国王的话,你只需要以客观的方式表明,你真心希望你的朋友回来。”
“这样没有什么伤害。”
柏哈利总算是同意了。
加勒特立即请出了他的女朋友伊莎。她是个瘦长的金发碧眼女郎,要不是她的牙齿被茶叶、烟碱,和英国传统的牙齿护理搞坏了,她还算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现在由伊莎进行采访,加勒特拍摄:“柏哈利博士,你能告诉我们,12月25号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柏哈利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因为食物中毒”
当他想要讲诉他的故事时,柏哈利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笑,对着镜头要表示出友好。当他说完之后,他看起来充满了希望,这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伊莎转向加勒特:“可以了吗?”
“问一下其他人,让他向观众们描述一下。”
电视里已播出了一些照片,介绍了背景。但他想要找个当事人,带着破碎心的人,来介绍一下他们的状况。
柏哈利听到了加勒特的话,是的,当然应该这样。他需要把他们救出来。正如加勒特所说,媒体可以做到一切。这是多么好的机遇啊。他陷入了沉思,想着如何最好地组织语言,以更大程度唤起人们的同情心。
感谢上帝,他在电视节目上有丰富的经验。来吧,唤起人们的情感,不再受那些混蛋的遥控了。接着他亮起嗓子,像他的制片人说的那样,像三十岁的苏格兰人的嗓音:“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来自旧金山。”
他摆弄着自己的手,这个敏感的人显得非常紧张。他回头看看摄像机:“事实上,他们中有我一个最亲近的朋友,从孩提时代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马克.莫非。他经营着最大的种植园之一,主要种植建筑风景植物,大多是竹子。他有着非常好的声誉和一颗金子般的心。无论什么季节他总是穿着旅行短裤,如果他去攀登珠穆朗玛峰的话,我打赌他还是会穿短裤。”
他悲伤地笑了笑:“他的儿子鲁珀特,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他和所有的孩子打成一片,一起打篮球,给他们表演魔术,他非常聪明,非常合群。”
柏哈利继续以高昂的姿态介绍他的同胞,并及时描述他们的相貌,把他们的年龄往下调,夸大他们的坚韧。他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但都很朴实,他们有着深爱的人,婚姻幸福。他们勇敢、胆大,同时细心、无私,他们是单纯的人。
他把最好的留到了最后,他不停地摩擦双手,觉得很难开口谈论那心碎的故事:“有个非常非常特别的女士:朱玛琳。她真诚、迷人,是美术品承办商(dekoonlng.hockney.d1ebenkorn.kline,twombly)。我对现代艺术一无所知,但我听说那些画真的很好。”
其实柏哈利在瞎扯,他总能记住艺术家、音乐家、诗人以及非洲各国总统的名字。知识来源于他参加的各种典礼,他最擅长背诵((渐弱的灯光,讲述一个士兵在黄昏时刻,找到了渐渐微弱的灯光。毫无例外,这会使女士们泪眼朦胧,甚至想要拥抱他。
伊莎像个记者般问道:“你和她很熟悉吗?”
“是的,我们非常非常”他的声音哽咽了,伊莎拍了拍他的手。
他深呼吸了一下,继续勇敢地娓娓道来“我真是差劲,我该和她在~起的。”
柏哈利的感情大部分是真切的,但他的表达方式则有点陈词滥调。
“她多大了?”伊莎问。
“她”柏哈利意识到他并不知道答案“如果这将在电视上播出,我想她不希望我揭露她的年龄。但我必须说,像很多亚裔女性一样,她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九岁。对了,她有个十二岁的女儿,大概这么高吧。很棒的一个孩子,她勇敢而乖巧,有条小西施狗,六到七周大。顺便说一下,你们有没有看过我主持的电视f1do档案?可能会在英国播出呢。哦,你最好删掉上一句话,因为谈判还没有结束。但狗确实是我的最爱,除了朱玛琳之外。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会让经过训练的小狗,搭下一班飞机来这里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