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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昨天下午被跟了一路的人似乎是她吧?
他一大早的冲她戾气那么重?
莫名其妙。
迟芸帆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谁知许远航居然直接从两三米高的观望台上跳下来,拦住她的去路。清晨微凉、弥漫着玉兰清香的空气中,加入了一道清冽气息,应该是洗衣粉的味道,裹夹着运动过后的蓬勃热气,扑面而来,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嗅觉。
只见许远航弯腰捡起篮球,拍了两下后,吊儿郎当地挑起眼梢,斜斜地看过来,也不说话。
一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姿态。
饶是迟芸帆有再好的教养以及耐心,也被他的刻意挑衅耗去了大半,她不想与他周旋,但很显然,他并不打算放过她。
所以,她到底又是哪里招惹他了?
一道及时出现的声音打破僵局:“远哥,还来不来啊?”
“就来。”许远航嘴上应着,身体却没动,眼睛也依然紧盯着她,眼神深不可测,仿佛藏匿了一个危险的黑色漩涡。
低气场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然而,迟芸帆内心毫无惧意,可她知道,要想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自己是时候示弱了,私底下早已对着镜子练习过太多次,熟能生巧,展示出来时惟妙惟肖,效果奇佳。
她极为自然地露出惊色,往后退,又为掩饰慌乱情绪般,浅浅一笑,眉眼中的风情,楚楚动人。
柔弱,温软,无害,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
从许远航的表情中,迟芸帆采集到成功的讯息,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他。
许远航只是怔了一瞬,就又恢复了先前的冷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没有什么温度:“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
哪样?
迟芸帆听得云里雾里。
许远航却不打算跟她解释,他勾起唇角自嘲一笑,抱着球,身影一晃,眨眼间就晃进了篮球场中。
他冷着脸运球,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一记漂亮的单手投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刷刷刷”一个接一个地进球,三分球命中率百分百,动作果断狠厉,从他出现开始,篮球就没离过他手,其他人只有靠边站当观众的份。篮球场上,一场许远航的个人篮球秀正在上演。
“卧槽远哥这是吃炸药了吧?这么猛。”
“胡说,明明吃的是春药。”
“啊,这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远哥这身材,宽肩窄腰翘臀,还有两条大长腿,简直man到炸裂,他女朋友有福了。”
大家交换男人都懂的眼神:“嘿嘿嘿!”
“我错过什么了吗?远哥啥时交的女朋友?”
“兄弟,我可能要跟你科普一下,一个关于左脸巴掌印、右脸淤青的青春无敌疼痛系列之霸道校草爱上我的故事了。”
“快说快说。”
“是这样的,他们越过茫茫人海在三中相遇,惊鸿一瞥,他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终于按捺不住,将她堵在学校后山的小树林,压在树上亲,只怪当时夜太黑,她以为遇到歹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雅蠛蝶!后来知道那人是他,欢喜不已,两人互诉衷肠,情难自禁地吻在一起,直到吻出了淤青。”
许远航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余光瞥到几个脑袋凑在一块,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干什么,他走过去,就听到:“这时,年级主任突然出现了,手电筒的光照亮了两张幸福而甜蜜的小脸”
他抹掉额头上的汗,拨开湿发,随口问道:“在说什么呢?”
“远哥和他女朋友的”
“啊,远哥!”
“快跑!”
众人一溜儿鸟兽散。
女朋友。
许远航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一股说不出的躁气填满胸臆间,见鬼了,明明她都讽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她都那样看不起他了,他竟觉得她刚刚笑起来,挺好看,还不是普通的好看,他看得都恍神了
操,许远航你他妈是有病吧。
病得还不轻。
许远航回到教室,刚好大壮从里面出来,他问:“干嘛去?”
“请假。”
大壮这人,偶尔也迟到早退,但有一点比许远航好,那就是从不旷课。主要是老汤喜欢挑软柿子捏,一个电话打到家里,等放学回去,迎接他的就是暴躁老妈的鸡毛掸子,不打断绝不罢休。
关键是他妈还打出经验来了,每下都往肉最多的地方招呼,你说这还单着呢倒没什么,万一以后有了女朋友,裤子一脱
斑痕累累的屁股怎么回事?
嘤嘤嘤我妈打的。
男性雄风怎么振得起来?
大壮在进办公室前,特地把眼睛揉得通红,又酝酿了一番情绪,才走进去:“老师,我想请假。”
老汤隔着玻璃瓶底厚的镜片打量他:“理由?”
大壮难过地低下头:“我二舅老爷去世了。”
老汤拉开抽屉,找出一本牛皮封的笔记本,翻了几页,手指搭上下巴,轻轻摩挲着。
嗯嗯,这位同学,请开始你的表演。
大壮吸吸鼻子,悲痛欲绝地捂住胸口:“我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长大的,二舅老爷可疼我了,跟亲儿子似的,可惜上天没长眼,我还没来得及孝顺他,他他就走了”
“说完了?”
“嗯?嗯,说完了。”
大壮心里打起小鼓,老汤这反应,不太对劲啊。
“丁静宜同学。”
虽然大壮很不喜欢别人叫他真名,女里女气的,一点都不符合他男子汉气质,可谁让批假的生杀大权掌握在老汤手里呢?
他忍。
老汤轻点着笔记本,上面一笔笔记录得很清楚:“让我看看,从我当班主任以来,你外公、外婆死了一次,大舅妈、三姨妈、二表叔、四堂兄等等也各死了一次。”
他把本子扔过去,没好气道:“你二舅老爷死过啦,死第二次了!”
大壮:打扰了。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恭恭敬敬地把笔记本放到桌上,还擦了擦上面的尘,然后,带着浑身一百八十斤的肉夺门而出,百米冲刺回教室。
两分钟后,老汤也进来了,惯例性地给同学们灌了一大锅心灵鸡汤后,才直入体育招生考试报名的正题。
相比文理科,体育特长班的学生要在高考前参加高校的体育考试,项目包括基本的身体素质考试和专项技术考试(在200米,400米,跳高、体操、排球、游泳等项目中任选一项),两项加起来满分一百分,再加上高考的文化科成绩,便构成了总成绩。
“大家记一下,考试时间是这个月25号,地点在棉城体育学院。”
“下面我说说注意事项,禁止穿戴有标志性的服装和饰物”
老汤刚说完注意事项,下课铃恰好就响了,他拍拍手上的粉笔灰:“下课。”
出门前还不忘提醒许远航去清理游泳池。
训练结束后,许远航才来到学校东南角的游泳池,以前的游泳课他全逃掉了,所以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眼前所见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老汤的目的达到了。
他怔怔地望着那蓝色清澈的水面,被拖进一场尘封的回忆中。
“小许啊”“我知道知道,不用紧张,比赛比的就是心理素质嘛,老张你能不能换换台词?我都能背了,把你的心放回肚里去,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一想到要去碾压对手,就感到特别兴奋、特别刺激!”
“好好比,拿个冠军回来。”
年少轻狂,那道声音嚣张至极:“区区一个亚运会的冠军,还真满足不了我。”
“你这臭小子就嘚瑟吧。”
时间线慢慢往后推移,比赛正式开始。
十米跳台上,跳水动作准备,第一组,面对池向前跳水,向前飞身翻腾一周半,第二组,面对台向后跳水,向后跳水翻转半周第六组,臂立跳水,反身跳水方向翻腾一周。
纵身一跃。
底下溅起一大片红色血水。
许远航全身猛地一颤,像被什么击中似的,瞳孔紧缩,控制不住地单膝跪了下去,头也深深垂着。
来自现实的铃声隐约传来,上午最后一节课开始了。
这节迟芸帆所在的班上数学课,班主任拿着卷子走上讲台,告知大家两件事,一,洛添灯同学是无辜的,二,那位同学已经私底下找他承认了错误,鉴于她的认错态度诚恳,又考虑到高考在即,而且班费也找回来了,经由学校领导协商后,决定将影响降到最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学们窃窃私语:“其实这个结果从侧面验证了一个事实,偷窃and栽赃陷害者就在我们班,就在我们中间。”
稍后,迟芸帆也表态说视频已经删除。
其实,压根就不存在什么视频,她的手表虽然比市面上的多出很多功能,但却没有所谓的监控功能。
她只是擅长打心理战。
旁边的洛添灯已是第八次看过来了,神色欲言又止的,迟芸帆想了想,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了三个字,整齐折叠好,轻放到她手边。
洛添灯不明所以,打开一看,纸上写着“杨小丽”她吓了一跳,这是?
难道是!
她的眼神带着询问看向迟芸帆。
迟芸帆淡淡地点头。
其实动机很好猜,洛添灯生性内向,成绩中等,在班里存在感不强,又是有求必应的老好人一个,基本不会树敌,那么只能往利益冲突上猜。迟芸帆想起前段时间上面给了个蔡和平助学金的名额,而班上符合条件的贫困生里,最有希望拿到助学金的,除了洛添灯外,就是杨小丽。
昨天她站在讲台扫视下面,只有杨小丽心虚地回避了她的目光。
今早,她的推测在班主任那儿也得到了确认。
知道真相的洛添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但还是努力收回心神,认真听老师讲题。
一节课很快结束。
酝酿了一个上午的大雨终于哗哗落下,迟芸帆等了十分钟也没见雨势有停歇的迹象,于是就不打算回去吃饭了,她下楼,撑着伞,往饭堂方向走。
打好饭菜,她选了角落位置坐下,外面暴雨如注,落地窗被泼洒得模糊一片。
正好是生理期首日,迟芸帆小腹微微涨疼,也没有什么胃口,她只喝了半碗汤,吃了一些青菜米饭。饭桌轻晃,有人在对面落坐,同一时间,她听到斜对桌坐的女生中有人喊肖颖的名字。
“哇,你的钻石手链好漂亮。”
然后,她听到肖颖欢喜的声音:“是吧,我爸爸买给我的,这周日他还要带我去海洋公园玩哦。”
“好羡慕你啦,你爸爸真疼你。”
迟芸帆面不改色,悄然地握紧了筷子,又缓缓松开,她准备去把饭菜倒掉,对面又传来一道偏冷微哑的声音:“吃不完啊?”
她抬眸看去,许远航?
许远航看向她的餐盘,饭堂的顶级套餐,荤素搭配,营养得当,可惜似乎不合她胃口,除了青菜外,肉类基本没怎么动。
“我帮你。”
他根本没有征求她的同意,筷子堂而皇之地伸过来,夹走了一块红烧排骨。
迟芸帆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不客气地夹走了一块水晶鸡肉:“味道不错。”
她正要说话,他摆摆手:“凭我们之间的交情,这点小事就不用客气说谢谢了。”
迟芸帆:“”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睫毛轻颤,漂亮的眸子微微瞪大,似蒙了一层水光,清澈又干净,她有意识到自己瞪人像是在抛媚眼吗?
不知为何,许远航感觉心底郁积的闷躁之气仿佛在一瞬间被窗外暴雨冲刷干净了。
他心想,你再接着瞪一个试试?
再瞪,老子就要亲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远哥:你再接着瞪一个试试?再瞪,老子就要亲你了。
鱼鹅极力怂恿:亲吧亲吧。
转头马上去问芸妹:“你看这次是打左脸,还是打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