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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谦宇在电话里告诉楚千淼事情的前后原委。
“今天李思李总部门的顾凯——对了你们俩一起做过甜甜食品项目的, 这个顾凯给我打电话说,下午的时候阚轻舟去找了吴劲吴总,当时他正在帮吴总往电脑上装程序, 正好就听到阚轻舟跟吴总的对话了。阚轻舟那老小子,跟吴总说他的项目二部要做一个上市公司收购教育机构的项目, 千淼你说寸不寸, 那上市公司就是盒农股份, 被收购的教育机构就是兴飞教育!”
楚千淼听到这一皱眉。
她第一感觉是这也太巧了。但马上她就推翻了这个感觉。
——这似乎超过巧合的范畴,已经非常倾近人为的了。
她让秦谦宇继续说:“秦哥,然后呢?”
秦谦宇:“然后吴劲说,咱们部门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项目, 也是上市公司收购教育机构。但鉴于力通不成文的规定, 一般同类项目只留一个做, 所以阚轻舟的项目和我们的项目,只能留一个立项, 另外一个会被毙掉!阚轻舟就说他手里那个项目收到的财务顾问费更高,他能给公司创收更高,所以应该毙掉我们部门的项目。吴总就说下班时间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继续讨论。”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秦谦宇都快倒不过来气了。狠喘了两口气之后, 他接着对楚千淼说:“然后顾凯刚给吴劲鼓捣完电脑,刚从他那出来,立刻给我打了电话给我透口风。他说本来想给你打的,但有点晚了, 觉得不太好,让我告诉你一声!”说到这秦谦宇忽然思维跳跃地话锋一转“哎千淼啊,哥真服你,你和顾凯就一起做了一个项目,他就把你当自己人了,一有风吹草动赶紧给我们报信!”
楚千淼心里也对顾凯充满感谢。挂断秦谦宇的电话后,她给顾凯发了条信息,对他表示感谢,约定等大家都有空时,她会和秦谦宇一起请顾凯吃饭道谢。
谢过顾凯后,楚千淼想了一下。
明天阚轻舟一定会想尽办法无所不用地阻挠她,以说服吴劲和公司管理层,留下他盒农股份的项目,毙掉她瀚海家纺的项目。
想到盒农股份,楚千淼打开电脑,找出这家公司的资料,仔细研究起来。
蓦地她视线一顿,脑子里有根神经锃的嗡鸣一声。
盒农股份的股东列表里,有鹰吉资本的身影。
她心里那种有人故意为之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明了了。
她再把公司资料往前面几年翻了翻,看到鹰吉资本在两年前盒农的股价处于高位时,曾经抛售过一部分盒农的股份套现。后来鹰吉资本又在盒农的股价走低时重新在二级市场扫货,这次它变成了盒农股份的大股东。
楚千淼算着鹰吉资本抛售盒农股份的时间。这么一算,她发现那正好是她在做力涯制造ipo项目的时候。
这么一融会贯通,沉没的记忆一下被排山倒海般重新翻起来。
她想起为什么觉得盒农股份听起来特别耳熟了——在力涯制造的项目上,钱四季的助理柯明军曾经堵着她让她推荐股票,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不做二级市场,所以推荐不出,因而还落了柯明军的一番埋怨和奚落,觉得她是藏着掖着。
那时还是谭深替她解的围。他说了个股票名字,告诉柯明军可以关注一下。那只股票就是盒农股份。(76)
楚千淼又仔细核对了一下鹰吉资本减持盒农股份的时间,应该就是谭深告诉柯明军之后不久。那会儿盒农的股价连续走高,基本是在最高点时,鹰吉资本抛售掉了股份。
楚千淼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她思索着。结合谭深提前告诉给柯明军的炒股建议,她怀疑盒农股份当初的股价拉升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兴许就是鹰吉资本找了庄家抬了股价,趁着高点抛售套现。后来他们又趁着股价走低再次扫货持有,这一来一回的操作,鹰吉资本不仅还是盒农股份的大股东,并且还通过前后差价套了一大笔利。
而谭深知道鹰吉资本会在短时间内拉升盒农的股价,所以他才那么自信地给柯明军推荐股票。
楚千淼用拳头一下一下抵着下巴轻轻敲,心跳在不自觉地微微加快。离真相越近,她的神经越紧绷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谭深和鹰吉资本就都涉嫌违规了。
这么一理顺,楚千淼想,这次盒农股份收购兴飞教育,应该就是谭深的主意。他现在在鹰吉资本是副总,有这个决策权。他又和阚轻舟合作过项目——她当时还好心提醒谭深来着,阚轻舟不是规矩人,可他并没听。(100)
而谭深最初被鹰吉资本派驻到海外,也正是因为和阚轻舟合作的那个借壳上市项目的借壳方在海外有业务。
所以他和阚轻舟这对合作过的人,现在又绑在一起想要对付任炎,这完全说得通,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楚千淼站在窗口前又想了一会后,捞起手机。她拉着任炎和周瀚海一起开了个小型的电话会。
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到力通。过了上班时间,她敲开力通北京投行部负责人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不只吴劲在,阚轻舟也在。
阚轻舟扭头看了楚千淼一眼,对她的出现时若不见,又转回头和吴劲说话。
吴劲一抬手打断他,对楚千淼招呼了一声:“千淼,你来的正好,有点事我正好跟你们俩说一下。”
他把楚千淼和阚轻舟都让到沙发上,他自己也从办公桌前起身,坐到楚千淼和阚轻舟旁边。
“是这样的,你们俩都跟我打过招呼,说你们各自部门都有一个上市公司收购的项目,又正好都是收购教育机构,而这两个教育机构还正好全都是行业前三的。”
基本情况被吴劲这么一两句话的描述完,他顿了顿,紧跟着说:“我昨晚把这事也跟总部管理层的领导们说了,领导们的意思呢,还是老样子,同类项目做一个就可以了。所以你们俩的项目,最后只能留下一个立项,至于留下哪一个,我们会根据你们对项目尽调的情况进行评估再决定。”
楚千淼表示接受领导们的安排。阚轻舟却直接炸起了刺:“吴总,要我说这项目您根本不用费评估那事,您就应该现在就把楚千淼他们的项目毙掉!”
他瞥楚千淼一眼,又转回去对吴劲说:“吴总您不知道吧?任炎现在到瀚海家纺做副总去了!您说,原来瀚海家纺的项目是他签字的,他现在又到人那儿做副总去了,这显得多没独立性、多关联关系啊!吴总,您知道证监会对关联关系这些问题有多重视了!”
楚千淼冷冷打断他:“力通对瀚海家纺的持续督导期已经过了,任总就算跳到瀚海家纺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阚轻舟回她一声冷嘲热讽的笑:“那行,这点我先不跟你纠缠,我们换个别的理由,好吧!楚千淼,任炎他和你有恋爱关系对吧?现在他从力通跳到瀚海家纺,立马就把项目拉给你做,你们又有恋人关系,你告诉我现在你们这项目还撇得请关联关系吗?!”
楚千淼冷瞥他一眼:“别说我跟任总现在还不是恋人关系,就算我们是恋人,关联关系限定的也是法律上的夫妻,我们没有法律上的关系,有什么问题?”
她不再搭理阚轻舟,转头去对吴劲说:“吴总,是这样的,任总在瀚海家纺其实并没有职务,他也不在那里领工资以及交社保,他其实算是周瀚海的一个私人顾问身份,所以不管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都项目都不会构成关联关系之类的影响。”
顿了顿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点了外放。
瀚海家纺的总机接通电话,楚千淼麻烦她转人事部。
楚千淼当着吴劲和阚轻舟的面,问瀚海家纺人事部负责人:“请问任炎在贵公司是什么职务?”
对方礼貌地回答她:“您好,任先生是我们董事长的朋友,他在本公司并无职务。”
楚千淼说声谢谢,挂断电话。
“吴总您看,阚总所说的两点,都构不成直接毙掉我们项目的原因。”她对吴劲说。
吴劲点点头,告诉她和阚轻舟:“你们还是各自去做尽调吧,到时候哪个项目能立项留下来,我和质控部以及立项审查小组会做评估。”
阚轻舟又瞥楚千淼一眼,先起身离开。
楚千淼也跟着要出去,吴劲却出声叫住了她。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吴劲的表情从官方变得真实起来。
“千淼,”吴劲对楚千淼说“阚轻舟他们的项目,收到的财务顾问费确实比你的项目高出一大截,那项目背后又有实力雄厚的鹰吉资本做背书,所以你的项目的确不太占优势。至于总部的宁总,他这次也不太好帮任总的忙,因为容易被阚轻舟说成是他接受了现在是项目方身份的任总的好处,他们之间有利益输送他才帮任总说话。所以这么看下来,现在的情况对你不太有利,很可能最后你的项目要被毙掉。任总以前明着暗着都没少帮我,所以我私下跟你说一声,交个底,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其实我私心上是希望你的项目能留下来的。”
楚千淼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吴总。
她回到办公室后,靠进椅子里,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让瀚海家纺也提高支付给力通证券的财务顾问费,这点是不太可行的。他们这边提高,她敢保证,鹰吉资本那边也会立刻再提高。所以想从这点上解决问题,是不大可能了。
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楚千淼说声“进”扭头去看。
秦谦宇推门进来,坐到她对面的椅子里,神色间有点凝重和气愤,对她说:“阚轻舟好像在联系质控部的人和立项审查小组成员,他应该是想让这些人在立项会上给他的项目过、把我们的项目毙掉!”
他用拳头一捶桌子,问楚千淼:“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楚千淼想了想,对他说:“秦哥,这样,你带着孙伊他们该去兆寰教育做尽调就继续去做尽调,咱们的项目还是按照原计划往下进行。至于阚轻舟这根搅屎棍,我来解决他。”
或者说,阚轻舟这根搅屎棍背后跟她打擂台的真正对象——鹰吉资本和谭深,由她来想办法攻克掉好了。
当天下午,楚千淼和秦谦宇兵分两路。秦谦宇带着项目组成员启程进驻兆寰教育,展开尽职调查。
楚千淼赶去了瀚海家纺。她先去跟周瀚海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周瀚海有点忙,很抱歉地对她说,收购方面的一切事宜还有劳她和任炎进行对接,反正资本市场的事,他现在是全权交给了任炎去管。
楚千淼于是和周瀚海告辞,自行转移到任炎办公室去。
说起任炎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他们从前给瀚海家纺做上市时的尽调办公室。
她还记得周瀚海的秘书当时把他们领到尽调办公室时对他们说:“这屋子其实是预留出来的,我们周总一直想招聘一位专门负责资本运作的高管的,但一直没遇到可心的,就空着了。”(7)
楚千淼站在办公室门口,忽然就有点感慨万千。一切像冥冥中有注定似的,现在回头看,这屋子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在给任炎预留的。
她抬手敲门,听到“请进”的允许后,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屋。
任炎坐在办公桌前,一抬头见是她,立刻站起来。
他站得有点快,椅子都被他猛地绷直的腿弹出好一段距离去。
他绕过办公桌直接迎向楚千淼,把她迎到沙发里坐。
昨天下过雨,今天外面的太阳格外大,温度一下攀升得老高。楚千淼一路赶过来,被闷热的风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热。她陷在皮沙发里,享受着任炎办公室里的空调冷气,一下舒适得整个人都犯了懒,窝在那几乎想睡觉。
她努力撑大眼皮打量这间办公室。以前尽调时摆的许多张办公桌早就被抬走,现在这里空旷阔大,书柜办公桌皮椅子,全都气派得很。这里是个高管办公室该有的样子了,周瀚海一点没委屈任炎。
不知怎么,楚千淼在心里松了口气。
任炎给她倒了杯水端过来,放在她面前。犹豫了一下后,没选她旁边的沙发,他挨着她坐下来。
楚千淼端着水杯捧在手里,一边喝水一边扭头看他。
这个角度显得她的眼睛特别大和亮,她满眼都是对他的审视提问:你坐得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任炎忽略掉她眼睛里传导过来信息,一派正经又公事化地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楚千淼放下水杯,先把盒农股份背后是鹰吉资本、鹰吉资本背后是谭深这条对抗链讲给任炎听。
任炎淡淡一挑眉梢,一脸平静:“我查过盒农股份的资料,已经想到了。”
楚千淼点点头:“所以你觉不觉得,这是谭深在向你宣战?”
任炎看她一眼:“不只是宣战,他是想不管我在哪里、我做什么,都想把我弄到走投无路。”
楚千淼一笑:“这不可能。你是谁啊?怎么可能被人弄到走投无路。”
任炎看着她,目光灼灼地问:“那我是谁啊?”
楚千淼被他看得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凶巴巴地说:“你是个坏人!”
他挑着一边嘴角笑起来。好像这答案让他很受用。
他让楚千淼把上午发生在吴劲那里的事仔细复述一遍。
听完整个过程,任炎对楚千淼由衷地说:“你现在越来越能统筹全局了,秦谦宇昨晚给你打电话通完气,你立刻能算到阚轻舟打算攻击我们项目的角度会是关联关系,并且能迅速联系我和周总进行破解。千淼,你现在很棒,很有领导者的样子。”
他一脸欣慰,简直像个老父亲。楚千淼差点就想张嘴叫他一声爸爸。
昨晚她挂断秦谦宇的电话,想着阚轻舟今天会从什么角度攻击她的项目。想来想去,应该是关联关系这个问题了。她立刻拉着任炎和周瀚海开了个电话会,三个人就此敲定了任炎在瀚海家纺的身份定位是无职务顾问。他们打了一场有准备的仗,上午时让阚轻舟的发难成功落了空。
楚千淼靠在沙发里,抬眼看任炎,假模假式地对他说:“我这么优秀,这都是因为任总您教导得好。”
任炎挑着一边嘴角,冲她一笑。
他这笑有点犯规了啊。楚千淼在心里想。
她睨着任炎,打量他。她觉得这个老男人好像吃了防腐剂,算起来也有三十四岁了,可脸上一丝褶子一道细纹都没有;并且最近因为他落了地有了人气,变得还越来越帅越来越有味道了。
她眯起眼看他。不是说好追她吗,行动呢?
任炎在她的眯视中,对她说:“你特意来找我一趟,除了告诉我上午发生的事以外,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楚千淼眼一瞪。
他是狐狸精吗?!
“嗯。”她做出一脸平静的样子点点头“阚轻舟肯定要无所不用地想搅和黄我们的项目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他呢?”
任炎看着她:“来找我,商量对策?”
楚千淼学他的样子,挑着一边嘴角笑:“是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任炎看着她故意学自己,那副样子明媚又俏丽,看得人心都发痒。
他声音带了丝哑:“先找到他的弱点,让他自顾不暇,破掉他立项的可能性。”像当初他弄掉夏风永那样。
楚千淼直起身,眨着眼睛看他。
任炎瞧着她的样子,挑挑眉梢:“你好像有不同的打算?”
楚千淼抬手到耳畔,向后一撩头发:“任总,任老师,请问您现在变得是不是太仁慈了?”她又眨眨眼,眼神里有种慧黠和果决“只找阚轻舟弱点多不过瘾,我打算直接一棒子捶死他!我要抓出他的把柄和痛脚,彻底搞掉他,把他赶出力通!留着他天天看,太闹心了。”
任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像一只猫舔着探出了尖刺的爪子,舔得慵懒性感又漫不经心,无比迷人间却有着十足的杀伤力。
他眼神暗沉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搞掉他?”
楚千淼向前微一探身:“你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你最了解他,我想听听你的思路。”
“所以,”任炎看着她,好笑但忍笑地一挑眉,声音戏谑“你其实没什么搞掉他的思路,只有搞掉他的目标?你来套我的思路,却又嘲讽我仁慈?”
楚千淼:“”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呢。
“啊,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告辞了任总。”
楚千淼翻着手腕看一看表,作势起身要走。
但刚站起来她的手腕就被人握住,那人用力用得温柔,却也把她拉得一下坐回到沙发上,坐得离旁边那人还更近了些,几乎贴上。
楚千淼扭头看向任炎。
“任总,男女授受不亲啊。”
任炎挑挑眉,有点无奈和纵容地松了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点哑声地说:“还记得我带着你们在别墅小院那次的拓展活动吗?”
第二天一早,楚千淼回到力通。上班时间一到,她就去找了保管项目底稿的行政部同事,跟她要了资料室的门卡,说要去查下项目一部之前一个项目的材料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