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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晓赶到楼下的时候, 跟着众人一起抬着头, 看着上面一上一下挂着的两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下面的那一个是夏梦。
闻晓面色煞白, 冲到已经被封锁的商场入口就想进去,被警察一把拦住:“小姐, 商场里面有歹徒在挟持人质, 现在不能进去。”
听到他以“歹徒”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妈妈, 闻晓立即朝他大吼:“那是我妈妈!不是什么歹徒!”
警察被她吼得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要让她接受自己的母亲持刀劫持他人的事实, 确实有些困难。
没办法上去, 闻晓急的直跳脚, 只能够在底下看着上面的夏梦, 心里默默地在祈祷,希望她能够转危为安。
在夏梦拽着闻霭一起往下倒的时候, 离得最近的陆瑾昀立即上前去, 死死地抓住了闻霭的左手。
但因为夏梦也在拽着闻霭,导致陆瑾昀一人拖着两个人, 死咬着牙,脚下打滑,有些支撑不住。
还好身后的特警也立即冲了上来,一人从身后拽住了陆瑾昀的腰, 防止他站立不稳, 另外两人站到了陆瑾昀的两边,伸出手来想要把闻霭给拉上来。
“另外一只手给我!”一个特警朝闻霭喊道,只拉着她一只手的话, 一旦陆瑾昀累了或者手滑,力气一松,两个女人将会一起掉下去。
闻霭的脚被夏梦给死死地拖着,一上一下两股力量将自己拉着,闻霭觉得自己身高都被拉到了一米六五。
听到特警的话,她正要抬起右手的时候,底下同样听到话的夏梦,也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右手。
“你别想上去!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夏梦面部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表情狰狞,死死地拖着她的手,不让她有被拖上去的可能。
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上一阵剧痛,垂眸一看,夏梦已经用尖锐的指甲掐进了她的脚踝,手背青筋暴露,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她脚上一般。
不仅如此,她的右手,也传来一阵疼痛,夏梦拖得她的右手几乎要脱臼。
陆瑾昀看到闻霭面色渐变,咬着牙朝她低吼:“用脚踩她,让她松手。”
看到她似乎有些犹豫,他又喊道:“底下的救生垫已经准备好了,摔下去性命无恙,但这么下去的话,你们一起摔下去保不定会发生什么!”
闻霭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不再往下看,脚上用力,开始用力踩夏梦的肩膀,感觉到她的手似乎往下滑了一些,闻霭又加大了脚上的力气,很快,夏梦就被迫松开了她的右手,整个人都往下坠了大半截。
闻霭趁着这个时机,将右手抬起,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特警的手,由着他们用力,将自己给慢慢拉了上去。
夏梦看到闻霭被拽上去,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啊!”下一秒,大半个身子被拖到围墙上的闻霭,感觉到脚上一松,她低头望去,发现夏梦松开了她的脚踝,放由自己坠了下去。
她依稀还听到了闻晓撕心裂肺的叫声:“不要啊!”闻霭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起来,完全被拖上去之后,她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靠着围墙气喘吁吁。
旁边的陆瑾昀用力太久,将闻霭拖上来之后,他也倒在地上,双手反撑,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额边沁着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直接掉在他被汗浸湿了一大半的衬衫之上。
闻霭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眼里开始充盈着泪水,唇瓣煞白,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陆瑾昀紧抿着唇,半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朝她匍匐着前进。
待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的脸按到了胸口,胳膊紧紧地箍住她,低下头,将脸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在告诉她,还是在告诉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她整个人都是软的,背部湿透,单薄的身子此刻在微微地发着抖,半晌,一双小手环上了他的腰。
“陆瑾昀”声音哑哑的,像是用指甲在他的心上死死地挠着一样,让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紧了又紧。
他沉痛了眸,紧紧地咬着牙,下巴搁在她的额上,低头密密地在她额边印着吻:“我在这,没事了”
**
在家里等着未来儿媳上门的舒恬,左等右等,最后等到陆瑾昀电话的时候,几乎吓得松了握着手机的手。
她脚下趔趄了半步,旁边看书的陆长风察觉到不对劲,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臂揽着她。
“那你们,你们没,没事吧?”舒恬的声音都在颤抖。
陆瑾昀坐在长椅上,等着在里面处理伤口的闻霭,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她脖子被划了一下,在里面包扎。”
舒恬急得红了眼眶:“都被伤到了怎么叫没大碍?我跟你爸立刻过来啊,你等着我们。”
陆瑾昀揉了揉额角,拦住了她:“妈,等会我们还要去警局录口供,你过来也找不到我们。”
他余光瞥到诊室里面有人出来,转头看去,就朝手机那头说道:“先不聊了,你在家等着就好。”
闻霭脖子上贴了一条细长的白色纱布,用绷带绑着,手臂上被粗糙的围墙给擦伤的地方也上了药,看起来有些严重。
她仿若迷路的小兔子一般,红着眼眶左右张望,当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陆瑾昀的时候,才伸出手走向他,环着他的腰,将头埋到他的胸口。
身后的护士看到陆瑾昀投来询问的眼神,笑了笑:“其他都是擦碰伤,主要是脖子上的伤口,虽然长,但不深,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瑾昀这才松了一口气,朝护士点头致谢。
抱着她走到长椅上坐下,陆瑾昀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柔声问道:“痛不痛?”
闻霭摇了摇头:“脖子不痛。”
又伸出了右手:“手腕痛,被她抓的要脱臼了。”
陆瑾昀眼睫颤动,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又轻轻地帮她揉着:“要是当时抓着你两只手就好”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止住了话。
闻霭察觉到他身子发僵,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怎么了?其实也不是很痛,就只是酸酸麻麻”
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止住了话。
四目相对,两人默了很久。
直到旁边有一位警察赶来:“两位同志你们好”“啊啊啊啊啊!”被男人紧紧抱着的女人突然就推开他,站起身开始尖叫起来。
警察:“”警察:“?”
以为掉下去的那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原来被她拉着的这个女人脑子也不正常吗?
他转头看向被女人一把推开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寻求一点认同。
嗯!他低着头,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咦?他抬起头的时候,眼角怎么是弯着的?
不仅如此,他唇角还慢慢地漾出了笑意?
我艹,这三个当事人都是同一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
闻霭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在空中做了几下握紧拳头的姿势,低头看着陆瑾昀,一脸的不可思议。
尽管感觉没有左手灵敏,但她的右手,九年来第一次有了知觉!
“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长笑,然后又跳到了陆瑾昀面前,双脚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我可以勾着你的脖子吗?!”她抵着陆瑾昀的额头,问了一句。
没等陆瑾昀回话,她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将陆瑾昀往自己面前拉近了一些。
“它说可以诶!你听到了吗?!”闻霭笑着扎进了他的颈窝。
陆瑾昀微侧着头,唇瓣磨着她的耳垂,低声笑了一声:“我也听见了。”
等到他们站起身,双双看向不远处的警察,想开口问是不是要回去录口供的时候。
警察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继而调转身子跑走了,跑到楼梯拐角的地方,脚下还踉跄了一下,滑了一跤。
他回过头望了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对男女一眼,面露惊恐,爬起身半弯着腰消失在拐角处。
闻霭:“”陆瑾昀:“”两人相携着往电梯处走去。
“是不用我们去警局的意思吗?”
“大概是吧。”
“那我们回家吧?”
“嗯。”“咦,羊毛披肩和瑞士钢笔咧?”
“扔在咖啡厅门口了。”
“咦,199。8的lv咧?”
“也扔在咖啡厅门口了。”
“所以你还是没送我超过两位数的礼物。”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了。”
**
夏梦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摔下去的时候,救生气垫接住了她,为了观测是否有脑震荡,她需要在这里待上48小时。
门锁被扭动,病房里的气体得到了流通,室内变得清凉起来。
夏梦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转。
“十分钟时间,要说什么赶紧说。”警察将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走到门口玩起了手机。
闻晓慢慢地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下。
“妈”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夏梦呼吸平缓。
“你还好吗?”
静谧无声。
“我已经帮你找了律师,你放心吧”闻晓颤着手,摸上了她的右手。
夏梦的手下意识地一缩,终于扭头看她:“不需要。”
闻晓哑着声音摇了摇头:“你放心吧,这个律师很厉害的,他会帮你”“我说不需要!”夏梦尖叫着说道。
外面的警察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情绪再这么激动的话,就要提前终止会见了。”
闻晓僵直了背,低声问她:“妈,不要赌气,好不好?”
夏梦粗喘着气,静静地看她,半晌,坐起身将她搂进了怀里。
“晓晓,妈妈对不起你”闻晓埋在她胸口,就跟小时候每一次受了委屈一样,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我没怪你,真的。”
“晓晓,妈妈这辈子害了太多的人”
“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我一直蒙着的眼睛的那块布,好像就这么被吹开了。”
“我怪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其实最应该怨的,是自己。”
“妈妈好怕妈妈做的孽,会报应到你身上”
“不知道现在赎罪,还来不来得及”
闻晓心里有一丝不安,抬起头看她:“来得及的,妈妈,每一天都是余下的人生里面来得及改变的最早一天。”
夏梦愣了愣,随即笑了笑。
“妈让那个律师来帮你,好不好?”
夏梦唇瓣翕动,半晌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十分钟之后,病房的门再次关上。
夏梦躺了一会,静静地下床,走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面色发黄,满头华发,面上褶皱满布的女人勾唇笑了笑。
下一秒,镜子里的女人裂成了碎片。
十五分钟后,病房的门打开。
洗手间的门打开。
“啊啊啊!”“嫌疑人割腕自杀了!医生!快来啊!”作者有话要说: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