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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三个时辰后,苗可亲同阿紫,随柳一刀主仆俩离开秦府。
苗可亲一反之前来时那委靡不振的模样,这会儿她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满面春风,掩不住那得意的风采,一路说个不停──“阿紫,你可是听清楚、听明白了,人家秦公子说了什么?唉”她故意搔着头回想。“说什么什么,我怎么有些忘了,他说我什么啊?”她故意问阿紫,心底是想炫耀给那个柳一刀看。
可恨是阿紫头脑不好健忘极了,思索了半天才迸出一句。
“好象说您好比某个很有名的嫦嫦什么的”
“长舌妇?”张牛自作聪明接话。
自然被苗可亲狠毒的目光瞪死一回,她忍不住自个儿说:“是嫦娥嫦娥呀,笨蛋!”
柳一刀煽着扇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默默地有趣地望着苗可亲。
苗可亲还没过足瘾,她笑瞇瞇地看着自个儿手心喃喃又说:“对了,那个秦公子还会看相,当他要帮我看相时,你们说发生了啥事?”她问起柳一刀和张牛。
张牛嘿嘿嘿地。“啥事、啥事?他看出你为什么这么难嫁的原因了吗?”
这个张牛!可亲停住脚步插着腰,瞇起眼抿着嘴瞪他,瞪得他心底发毛忙急急笑道:“当奴才没说、没说”
可亲兮兮地撞了阿紫一下。“你说那个秦公子当下怎么了?”
这个阿紫可没忘,记得清清楚楚,她滔滔地道:“那个秦公子一碰到小姐的手就哇的一声惨叫,把我跟小姐吓得跳起来,真是的,魂都被吓跑了”
“怎么,你们小姐的手有刺吗?”柳一刀终于开口了。
苗可亲握起拳头仰脸低吼一声,然后对阿紫咆哮道:“笨蛋!他是说他心口彷佛被闪电劈中,他对我很有感觉、一见钟情啦!还说我是出水芙蓉非我不娶,笨蛋!”
阿紫被吼得晕头转向,还白目地委屈地问小姐。“小姐,那你记得这么清楚,还问小的干么?”
哇哈哈,张牛跟柳一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得苗可亲脸红到耳根,笑得苗可亲又气又恼又羞,她指着阿紫气急败坏,又不知如何是好。“你你你”这笨丫头!
本来是要炫耀的,怎么变成取笑的话儿?老天爷,你是存心跟我苗可亲过不去吗?难得扬眉吐气一次,竟弄得这般难堪。
阿紫还搞不清状况,看看柳公子和张牛笑得直不起腰,再看看小姐抓狂的挫折的模样,突然间她好似明白过来了,她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喔原来小姐你是”想炫耀啊!她话未出口就被苗可亲冷冷的眼神瞪回去。
可亲冷冷地警告。“别再说了,阿紫一个字都别再说了,我怕我会打人”
柳一刀和张牛又是一阵狂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柳一刀顺了顺气这才颇不以为然开口,忍不住就要灭她威风。“你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险恶,你别高兴得过头,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油嘴滑舌,肯定是个花花公子。”
这她可要反驳啦,她意有所指地道:“不会呀!我看他人很老实又挺君子的,不似某人”那一夜的事她可没忘。
柳一刀当然知道她在暗指啥事,他悠哉地扇着扇子缓缓道:“你听不进就罢,依我所见,这个秦有仲满嘴的一见钟情,非你不娶的,可背后搞不好一堆女人,每个他都这样说”突然他打住话。
四人一致看着前方自苗府大门直冲过来的人影,然后那个人影越见清晰,众目睽睽之下,直直冲进柳一刀怀里。
这姑娘看来约莫只有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弱质纤纤,身上还一股花香,她扑进柳一刀怀里突然嘤嘤啜泣起来,断断续续哽咽着道:“师兄,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害双儿找得好苦,您不是说最疼双儿的吗?你骗人家,出城也不带着人家,呜呜呜”
柳一刀有些难堪地哄起她。“好了、好了,双儿,别哭别哭,师兄是疼你的,只是师兄有公务在身,所以”
“让开!”青天霹雳似的突来一声大喝,打哪儿又冲来一名艳丽女子,衣着华丽气势跋扈嚣张,一把就推开那位双儿。
“滚开!有我绮艳在,岂容得你放肆!”
哇,又来一个什么艳的。苗可亲同阿紫看得目不转睛。精彩精彩!
突然张牛大喝一声跪下。“拜见永琛公主,奴才给您请安了。”他回头朝可亲等大喝。“还不快跪下”
喔,可亲莫名其妙地跟着瞎跪,现在是怎样?怎么突然连公主也跑出来了?
众人皆跪,只有柳一刀无动于衷站得直挺挺地,神色有点不耐。
那绮艳一身花花绿绿,打扮不似平民,金银首饰挂了一身,她推了柳一刀一把怒嗔道:“讨厌,皇兄把你派到这鸟地方来,你不会跟人家说一声,人家去向皇兄说说情,你不就省了这事?”完全忽视后头跪着等她平身的一票人。
柳一刀看不过去,代公主挥挥手向他们示意。“起来、起来。”
“绮艳,谁准你出宫的?”他板着脸问。
“没有人准。”
“谁跟你出城的?”
“没有人跟。”她耸耸肩。
“有没有人知道你跑到这儿来?”
“没有人知道。”她干脆地回他。
柳一刀拢眉突然放声大喝,震得一干人等差点跌倒。“简直乱来!”
公主吓得后退一步,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竟敢骂本公主?”
“公主又怎么样?公主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出城吗?公主可以这么胡来、这么任性吗?万一路上发生事情,你要你宫里的人怎么向皇上交代,你替下人们想过了吗?简直放肆任性到了极点!”
公主张着嘴,眼睛瞪得老高,眼看下一刻就要爆发,就在?
人屏息的?那,她突然扑进柳一刀怀里兴奋地?声。“就只有你敢骂我,好爽喔,我最喜欢你了”
?哧一声,苗可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赶紧掩住嘴。偷偷瞧了之前唤双儿的姑娘,她一脸闷怒。
柳一刀尴尬不耐的将粘在他身上的女人撵开。“你闹够了没?”
离开他坚硬结实的胸膛她一阵空虚,一脸不甘心地道:“让人家再多抱一会儿嘛,人家好想你呢!”
“胡来!”他头痛起来。小师妹不悦地过来挽住大师兄手臂。“我出城后,顺道去了武当山探望师父,师父问我们几时成亲?”
绮艳见状紧紧抱住他另一只手臂。“一刀要娶的是我,你少在这臭美!”
“我和师兄早有婚配,公主何必强人所难,大师兄明明不喜欢你!”双儿不疾不徐地回道。
“你放屁!”她泼辣吼道。“你师父大还是我皇兄大,闭上你的嘴!”
双儿回道:“做公主的气质怎么这么差!”两个人吵了起来。
“你再说,小心本公主撕烂你的嘴。”
“这么凶,大师兄最讨厌凶悍的女人了。”
“你再说!”绮艳怒不可抑。
双儿冷冷地回她。“大师兄已经受够你了,要不是因为你是公主,他躲你都来不及!”
永琛公主握拳透爪,回头对看戏的一干人咆哮道:“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来人?可亲同阿紫两人左顾右盼又回头看了半天,面面相觑,她是在叫她们吗?
柳一刀头痛地按住太阳穴。“你们可不可以停战一天?烦不烦。”
绮艳指着双儿。“说你呀!”
“是说你!”
可亲拉着阿紫对柳一刀摆摆手,她幸灾乐祸语带嘲讽。
“说了半天,原来花心的不是秦公子,是你啊,真是意外,你自个儿摆平,恕我不奉陪了”呵呵呵,她昂着头摇着手绢和阿紫回苗府。
?一回到自个儿房里,火速的催促阿紫帮她换下那笨重的相亲礼服,她胡乱的扯下箍得痛死人的发饰,一边兴致勃勃地滔滔笑言。“那个柳一刀,你有没有看见他那困窘的模样?真笑死人了,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的,长得邪门邪门的,一双眼老是阴阳怪气地不知在想什么。秦有仲就不一样了,人老实,说话又中肯”
阿紫颇不捧场的失笑出声。
可亲瞟她一眼。“笑什么?”
阿紫帮着小姐拉上对襟,抿着嘴忍住笑摇头不说。
准没好话,可亲扬起眉眨着精灵的眼,伸出手指戳她胳肢窝。“你说不说,说不说?死丫头,以为我不知你想什么?”
阿紫格格笑躲着,最后不支跌在床上,她喘着气。“好,我投降、我投降,我是笑小姐说他中肯老实,他夸小姐,小姐自然说老实了,哈哈放过我、饶了我吧,小姐”
“你这小蹄子,敢笑主子,没大没小。”可亲佯装生气地笑捏她一把。“跟总管一个样,还把我放眼里不?”
“饶命啊,小姐,阿紫喘不过气了。”
两人瞎闹一阵,可亲放手理理衣裳起身,满面笑容得意地说:“不玩不玩了,我要去跟爹请安,告诉他我这回非但没给他泄气,还把那个秦有仲迷得晕头转向,那秦有仲要不多久肯定就会上门提亲,哈,我终于给他扬眉吐气了,”她轻飘飘、晕陶陶,嘴里哼着走调的小曲,啦啦啦地飘出房间找苗老爷去了。
?大厅里,下人们都退出去忙了,只余下翠姨服侍老爷饮茶,此刻的苗福却一脸凝重神色。
翠姨侧着身娇滴滴地端着参茶,一只手轻轻拍着苗老爷襟口。“还在?你女儿的事担心吗?”
“不知道这回顺不顺利,她要再嫁不出去,这辈子都要成为人家的笑柄。”他拿过茶啜饮一口。
翠姨眼珠子转了转,轻声试探一句:“老爷,咱们苗府之前遗留下来的祖?也不少,小姐就算嫁不出去,应该也不愁吃穿吧?”这苗府如今帐库收支全由翠姨打理,苗府的财为她知道得可清楚。外人都以为苗福泰一旦失势,将无所依;其实,苗老爷的祖?多到难以计数,就算三辈子不当官也吃用不完。否则她怎么可能还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边。
苗福泰握住翠姨的手感激地。“还好,这个家有你帮我打理,要是交给那个莽撞又胡涂的丫头,真不知又要闯出多少祸事来。”他语重心长地道。“等我死后,咱们苗府的财?全由可亲那丫头继承,到时要劳你在旁多费心了,我知道你和那丫头一向处不来,她个性冲又不够懂事,你别跟她计较。你放心,只要你在苗府的一天,保证你衣食无虑,后半辈子都不必愁。”
翠姨微笑地伏上老爷胸膛。“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好好帮那丫头打理府里,只是奴家毕竟只是个侧室,人微言轻,只怕府内没人理会我说的话。”
苗老爷自然清楚翠姨的意思,他四两拨千金,轻描淡写一句:“可亲她娘病倒时,我答应过永远留着她正房的位置,只好委屈你了。”
哼!根本就是在敷衍她。死没良心的老头,存心不留财?给她。翠姨压抑下不满,笑瞇瞇地直夸老爷。“爷,妾就是中意你这种够情够义的性子。妾欣赏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委屈呢,一点都不委屈。”
苗老爷还会不知她心底打算着什么吗?只要不让她手头宽裕,自然她就会乖乖地服侍他一辈子。这样一来也可保得女儿在家里的地位。苗福泰心底可不胡涂,他捻须叹息道:“说起可亲她娘,那跟可亲真是南辕北辙的性子,真不知可亲是遗传到谁的,她娘当时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性子又机灵,聪明得很,谁知道竟偏偏生出一个驽钝的女儿!她一出生时着实叫我跟她娘失望了好一阵子,可亲的鼻子又塌又小,头发还是鬈的,非但如此,眼上还长了一颗不祥的朱砂痣,嘴巴噘噘的像在跟谁赌气似的,一点都不讨喜。她的个性就更别提了,学东西没有一样成的,人家看一遍就可以记得的,她要看上十几、二十几遍才勉强能记熟一些,头脑笨些就算了,偏偏个性又好强,倔得要命。我和她娘常偷偷研究着可亲到底是哪点像我们的女儿了”苗老爷叹息一声。“但也许这是注定好的,她娘身体不好,后来也没再添个一儿半子的,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好了老爷您只要说起那丫头就直叹气,别提她了,吃块绿豆糕,我喂你喔”
厅外走廊上,苗可亲背贴着石墙,一字一句全听进心坎里,每一句话都像针插在她心上,爹的每一声叹息都似刀割在她心上,早就知道爹对她这个女儿失望透了,但真正听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难过得低下脸,想起阿娘小时候老是将她搂在暖暖的怀里,阿娘总是说她有多可爱、多漂亮,可原来他们心底并不是这样想的。
我真不明白,我已经很努力要做到他们的要求了啊?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为什么爹还是这样失望?她也想长得像娘那样美啊,可是突然一只手伸来擦过她眼睛,可亲惊讶得躲开,猛然?头一看──竟然看见柳一刀伫立身侧,他站在这儿多久了,他全听见了吗?
漆黑的眸子与平常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他低头凝视着她的脸。
“干么?”可亲没好口气地道。“看什么看!”生气自己狼狈模样被他撞见。
柳一刀淡淡的笑了,指指自己的眼窝处,她眨着眼困惑着,伸手轻触自个儿的眼睛,湿的,这才发现原来她哭了。
他细看着她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忽然说道:“其实每个做父母的,都爱嫌自个儿的儿女,其实心底是疼的。”
他说这干么?苗可亲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哭啦?嗟!”她别过脸去。“我只是累了一天,眼睛酸。”
他彷佛没听见她的解释,自顾自地又说:“我爹老是嫌我没给他争气,就只因为我字写得没他好看,老人家总是爱挑东捡西地,难伺候。”
他这是干么?他是在安慰她吗?苗可亲仰起脸来直视他,他表情很正经,不似在笑话她。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穿自己的情绪,让她一阵尴尬、难堪;她傻傻地望着他,想着爹说的话他听见了多少,然后她再次低下脸,不知为什么,眼泪竟然落下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她很少哭的,怎么会眼泪淌个不停?
那只大大的手又伸了过来,帮她将眼泪擦去。
“犯不着同情我”她推开他的手。
他靠近过来,越靠越近,强壮的身子将她抵在墙前,她?起脸,茫然中,他已经霸道的吻上她的眼睛,吮走她湿湿的泪。
他哑声低道:“原来你也会哭,而且这么可爱”他说着,没等她响应过来就复上她的唇,温柔的舌头轻轻描绘她的皓齿。如果是像那一夜那个无礼的蛮悍的吻,她或许可以抵抗;但这次不同,这次的亲吻像一个温柔的印记,又甜又麻又带有那么一点的刺激。
他缠绵的辗转在她唇内厮磨,那亲密的感受像一簇火焰,让她迷惑、让她茫然、让她不由自主的拥抱他坚实的身躯。
他的身体又硬又烫,像巨大的山,像坚硬的岩石,她纤瘦的膀子圈不拢他的身子,反而是他主动地将她揽进怀里,藏住她泪痕斑斑的脸。
这一个吻发生得那样自然,柳一刀不是存心要吻她,但是为了什么她的眼泪竟叫他怜惜,他不懂,他不是那样多愁善感的人。
莫说他不懂,可亲也不解,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如此陶醉于他的亲吻?她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当柳一刀结束那漫长的亲吻后,她轻轻在他怀里喘气,然后脸颊直红到耳根,跟着是一阵的尴尬,还有混乱和慌张,怎么回事?她把秦有仲搁到哪去了?她竟然任他尽情的吻了她两回,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简直荒谬。
苗可亲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满脸羞红轻轻挣脱他的身子转身狼狈的跑了。而柳一刀微蹙眉心,凝视着她纤瘦的背影,心是困惑复杂的。他在干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吻她?连他自个儿都不了解,自己何时变得这样失控。他原是要来这儿同苗老爷商量公主和师妹寄住的事,怎么知道会撞见她的狼狈?柳一刀心思紊乱,之前知晓秦有仲拚命对苗可亲献殷勤时,他就被这种莫名的混乱思绪所折磨,没道理,苗可亲分明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着棋子,只是他查访秦府的障眼法,为什么事情进行得过分顺利,他反而不安起来!
走廊对面的川堂下,陈总管不巧撞见了整个过程。好家伙,这个柳一刀竟敢对小姐做出做出他震惊又诧异地僵立在那儿。这个柳一刀在想什么?如果喜欢小姐,那又为什么好心的要介绍秦公子?如果不喜欢小姐,那么做岂不是轻薄她?
老总管捻着胡须仔细琢磨,这个柳一刀,恐怕是来得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