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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洱海间的“玉几岛”上,绿水如镜,春风若醉。
岛上的年轻女子穿着白族传统服饰,发上的雪白帕巾衬着红色织花盘头,粉色袄衫衬着青春笑脸,亦是岛上另一处引人注目的风景。
一阵凉风吹过洱海的碧色清光,拂过岛上的浓荫树梢,拂过那一捧捧开得正盛的红色山茶花,拂过山茶花丛边那一张不耐烦的男性脸孔——
柯磊板着脸,瞪着身边那株随风轻曳的朱红山茶花。
他讨厌刺目的嫣红花朵,讨厌山茶像在引人亲近的娇姿软态。
他痛恨红色山茶花!
痛恨到想将之蹂躏成片片残红!
那他现在为何站在这满山遍野的红色山茶花海里?
柯磊抬头瞪了朋友耿胜文一眼。这人不是说要带他去看几只极有身价的玉镯吗?怎么他们现在竟站在这里,听着地陪小姐闲扯云南白族的风土人情?
不能赚钱的风花雪月,他全当是个屁!
“我们这有句对子“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映苍山雪。”形容的是咱大理的风景如画。更妙的是,这下关风也像是白族姑娘头帽上的那只白色”地陪小姐说着一口卷舌的普通话,从头到尾都只敢看着耿胜文。
“你可以闭嘴了吧!从一下船之后,你的嘴就没停过。”柯磊不耐烦地眯着利眸,不客气地低吼出声。
地陪小姐一听,立刻红了眼眶。
“柯磊,人家好心地介绍风景名胜给我们听,你别不识好歹。”耿胜文马上担任起怜香惜玉的角色,又是掏面纸,又是拍肩安抚的。
“那我付钱请她闭嘴别说话,这总可以了吧!”
柯磊冷哼一声,径自走到一处阁楼型式的木制建筑前,自顾自地打量了起来。
一件简单的马球衫,挡不住柯磊一身的魁梧健壮。山水的灵气不但没有软化他的坚毅,反倒突显了他的阳刚之气。
他孔武有力的雄壮身影和周遭的湖光山色,极不相衬。
他的轮廓太粗犷、黑眸太杀气,没有几两勇气的人决计没有法子迎视他的寒瞳太久。
这男人,非善类。
第一眼看到柯磊的人,总会作出这样的结论。
柯磊的气势太狂,实在称不上好看,可他身上有股唯我独尊的孤傲气势。这股气势让他像遗世独立的苍鹰,无论到哪里,都是要引人侧目的。
“柯磊,你是怎么搞的?干么一脸要痛殴人的表情?”耿胜文走到柯磊身边,拍拍他手臂。
“我是来谈生意的,你没事找个导游来你o揉伦鍪裁矗俊箍吕诓你缟仙猿さ耐贩3你鞯胤吃炅似鹄础?br />
打从昨晚一入境云南之后,他就心神不宁。
这地方的风水和他不合!
“卖玉镯的那个白族长老要下午才会到家,我们提前来岛上了解一下风土民情,也算是知己知彼嘛。”耿胜文说到这里后,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啊,人家地陪小姐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别找碴。”
柯磊厉眼一射,看向那个地陪小姐,果然已经哭到脸色惨白了。
哼,女人!
“柯磊这人天生一副粗暴臭脾气,你别放在心上。”耿胜文回头,朝地陪扮了个鬼脸,好不容易才让她破涕为笑。“瞧瞧你们这些女孩子穿起白族传统服饰来,个个美得像山茶花一样。”
“我讨厌这种衣服!不干不脆,披披挂挂的。”柯磊冷声说道,语调怎么听都像是在威胁人。
身着白族传统服饰的地陪小姐一听,再度委屈地抿紧了唇。
耿胜文翻了个白眼,决定对那家伙的讥诮采取不予理会的态度。
“前面那座是什么庙啊?看起来香火鼎盛咧。”耿胜文热络地问着地陪小姐。
“那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王妃庙。相传在唐朝时候,南诏王”地陪小姐顺口又要背出历史,眼神却害怕地朝柯磊瞄去一眼。
“地陪美女,你别理这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你说说那间庙的典故给我听,我很有兴趣。”耿胜文安慰着她。
柯磊拧起浓眉,直觉便不想听那个故事。
他沿着木造阁楼的外墙一路往前走,踱步到洱海边,瞪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眼前的洱海碧蓝得让人眩目,这种奇丽的蓝,他感觉自己曾在哪个地方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一阵刺痛击上柯磊的太阳穴,他原就阴沉的表情遂变得更加沉郁寡欢。
此时,一阵春风撩过山茶花丛,地陪小姐的诉说伴随着花木摇曳的你声,一并传入了柯磊的耳里。
“在唐朝时候,咱大理是为南诏国建国之处,当时这处玉几岛上住着一群白族人。那时白族最神勇的猎人九隆和姑娘沙云是岛上公认的神仙眷属。一日,南诏王到这岛上来散心,爱上了沙云,想娶她为妃,她的家人惧怕于南诏王的权势,趁着猎人九隆上山打猎之际,硬是把沙云嫁给了王爷。”地陪小姐说完之后,还哀怨地叹了口气。
柯磊闻言,一把无名的怒火在瞬间烧上他的胸口,沸腾了他的血液。
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毕露,因他没法子压抑自己对那个故事的深痛恶绝。
“不过是个背信忘义、爱慕虚荣的女人,居然也值得别人盖庙祭祀?一群愚民。”柯磊脸色铁青地丢出二句评语。
“怪了!你站那么远,居然还偷听得到啊?”耿胜文一挑眉,出声嘲笑着他。
“她说话声音太大,还怪得了别人偷听吗?”柯磊冷戾地回话。
耿胜文一听,只想直接口吐白?i昏倒在地。
难怪柯磊身边的女人总没有一个能待超过一个星期,这家伙根本是个没有神经的粗人。
“王妃是被她的家人强迫出嫁的,她是很爱猎人九隆的。”地陪小姐显然发火了,昂起下巴反驳着柯磊。
“真的不想嫁,就会想出不想嫁的方法。那个叫沙云的女人不但嫁了王爷,享受了荣华富贵,而且还作威作?到让后人建庙祭祀。好一个三贞九烈的王妃!”柯磊面容铁青,低哑的语调,冷嗄地像一把利刀。
“王妃嫁给南诏王,那是因为王妃不忍她的家人受到牵累;她受到人民的祭祀,也是因为她爱民如子,书上都有记载她的懿行。”地陪小姐不服气地说道“她嫁给南诏王一年就过世了,正表示了她是不快乐的,而且她还是特别跑到相思湖结束她”
“那么那个猎人呢?他就活该被他的女人背叛吗?”柯磊寒声打断她的话,一对烈眼熠熠如火。
“书上没写猎人怎么着了我不知道”地陪小姐怯懦地说道,避开了他的瞪视。
“美女,麻烦你去帮我买二瓶水。”耿胜文急忙塞了张钞票到她的手里。
地陪小姐手抓着钞票,迫不及待地飞奔离开。
“柯磊啊,你今天很不对劲喔,干嘛那么火?你又不是那个被王妃抛弃的猎人?”耿胜文摸着下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柯磊一怔,石雕般的粗犷眉眼顿时凝结成霜。
没错,他是没有发脾气的必要。地陪口中的故事不过就是一段历史!
即便他再不认同,那也与他无关。
“在道上混的人,最恨“背叛,最重“信义。”柯磊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
“你已经离开那个圈子了,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吧!”耿胜文叹了口气,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他和柯磊曾经一块在江湖的刀光枪影中生死游走,他们都很清楚“背叛”的惩罚是最致人于死地的极刑。
“显然我离开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否则陈火木不会找上我,要我帮他的伪造首饰找销赃管道。”柯磊拧起眉,浓眉之间的杀气凛凛。
“要怪,只能怪你在古董首饰这一行搞得太成功。”耿胜文说。
柯磊天生优秀,十几岁便在黑道上闯荡出一番名号,就连从黑道上金盆洗手后,都硬是在古董首饰界闯出了一番让道上兄弟眼红的成绩。
近来道上兄弟几度纠缠柯磊,无非就是想分一杯羹。
“只要不是想不劳而获的人,都有机会能成功。那些家伙一日弄不懂这些,他们就永远都只能靠着威胁及暴力过日子。”柯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略为弯曲的右手食指。
那是他为表态不再与道上有牵扯时,拿起大石自行砸断的手指。手指是接回来了,却再也没法子灵活地开枪。
那又如何?他其实不是那么在乎。
他对于自己向来都很狠心。所以他当初可以很快地在黑道闯出名号,所以他也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
他活着,也只为了“活着”其他的事,他并不认为有多重要。
“你啊,光是事业成功还不够啦!我觉得你应该快点找个老婆定下来,生个儿子、女儿啦,包准你时时眉开眼笑、眉飞色舞。”耿胜文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女儿,就忍不住开始关心起好友的孑然一身。
“我不需要那些累赘。”他对亲情、爱情那一类的事情过敏。
“以前大家在道上混,怕妻儿亲人被威胁,所以才孑然一身打光棍:现在都已经金盆洗手,而你年龄也不小了”
“你结婚之后,倒是愈来愈你铝恕!箍吕诘拇窖锲鹨坏莱靶?龋?屯访樗?谎邸!溉绻?慊耙丫?倒涣耍?俏颐强梢岳肟?饫铮?巴?歉鲇耧碇魅说募伊税桑俊?br />
“可是我们还没去参观那座王妃庙啊——”耿胜文哇哇大叫着。他好不容易来趟云南,该看的名胜古迹他统统要看,这样回去才能跟老婆报告啊!
柯磊烦躁地抬头看向那座巍峨的唐式王妃庙建筑,他的下颚抽紧,牙颚咬得极紧。
他不想去看那座王妃庙!
他的血液此时奔腾着蛮强的恨,那恨意强烈得让他只想狂奔离开这里。
他不屑去看“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柯磊脑子里千头万绪,闪过一堆连他都不清楚的符号、画面,涨得他的脑子昏疼欲裂。
柯磊压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健壮手臂竟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柯磊,你没事吧?”耿胜文关心地上前询问。
“没事。没睡饱,头痛。”柯磊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拳头,强迫自己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此时,地陪小姐拎着二瓶水走回他们身边。“你们待会要去瞧瞧王妃庙吗?”
“那个王妃长得如何?”耿胜文好奇地问道,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
“王妃的容貌比白色山茶花更圣洁,她美若天仙呢!庙内的那座白玉雕像就是照着王妃的样子雕刻的。”地陪小姐说得很是陶醉。
“一个抛弃旧人,另行他嫁的三心两意女人,居然也配圣洁二字,你们云南人的圣洁”定义还真是广泛啊!”柯磊讥诮地冷冷说道。
“你少说几句话啦!”耿胜文连忙塞给他一瓶水,要他闭嘴。
柯磊打开瓶盖,豪迈地仰头饮水。
几颗水珠顺着柯磊麦色的脸颊滑下他精壮的颈项,在男性的喉结上转了一圈,而后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隐约透出他结实的胸肌。
地陪小姐盯着柯磊,不自觉地羞红了一张脸。这男人不说话时,其实蛮吸引人的
耿胜文一看她对柯磊心动的模样,立刻当机立断地想帮他们制造出更多相处的机会。“既然地陪小姐说那个王妃美若天仙,那咱们就一块去看看嘛。”
“我不想浪费时间去看那种女人。”柯磊斩钉截铁地拒绝。
“庙里的一砖一瓦全是依着当时王妃的别院而改建的”地陪小姐飞快地看了柯磊一眼“王妃庙后面还有一座相思湖,传闻在相思湖许愿并饮用湖水的人,对情人的相思将会永世不绝”
“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听。”柯磊不耐烦地蹙着眉,他背过身面对着澄澈如镜的洱海。
一阵风拂过柯磊不羁的黑发。他眯起眼挡住风袭入眼里的不适,径自掏出一根香烟叨在唇边,强壮的身躯映衬着肩臂上的那片阳光,威猛得让人无法逼视。
“二位在这里等我十分钟!我自个儿去看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妃!”耿胜文朝地陪小姐挤眉弄眼一番,还顺手把她往柯磊的方向推。
地陪小姐身子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撞向了柯磊的身侧。
“啊~~对不起”地陪小姐红着脸低呼了一声。
柯磊眼也不抬地扶住她的肩,仍旧敛眉望着前方的洱海。
耿胜文一见时机大好,马上转身吹着口哨走向王妃庙。
耿胜文完全不知情,就在他转身的下一秒,柯磊也同时推开了地陪小姐,自个儿在洱海边找了块大石坐下,吞云吐雾起他的第二根香烟。
耿胜文忘了柯磊对女人向来只有一种“性”趣,也忘了柯磊从没兴趣招惹像地陪小姐这种一看就要负责任的良家妇女。婚后生活太平的耿胜文,只顾着夹杂在一群台湾观光客中间,沿着王妃庙的外层廊道,走向内殿那座白玉刻成的王妃雕像。
“哇!”耿胜文一见到那座肤触如真人般细滑的白玉石雕,马上叹为观止地惊呼出声。
那般细致典雅的纤美五官,那样温婉柔美的天人之姿,嗯,这位王妃果真美得不象话啊!
耿胜文先是对着玉雕陶醉不已,左看右瞧觉得王妃的容貌无一不动人。
只是只是只是看得愈久,他就益发地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这王妃长得很眼熟咧!
耿胜文摸着下巴,陷入苦思之中。
他究竟在哪里看过和王妃容貌神似的女子?他拧着眉,挪动了下身子,试图从王妃各个不同的轮廓角度去回想。
似乎是在台湾看到的耿胜文的视线乍然停在王妃那双似颦非颦的含愁秋眸上。
啊!他想起来!
这王妃长得和罗予曦——一个台湾新窜起的仿古首饰制造者,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耿胜文兴奋地冲出王妃庙,三步并作二步地就往柯磊的方向直奔而去。
洱海边畔,柯磊孤身一人,昂头长吐着烟雾,地陪小姐则已经不见踪影了。
“柯磊,大消息!你知道那个王妃长得像谁吗?”耿胜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从柯磊的臭脸,不难发现地陪小姐为什么失去了踪影。
“她长得像谁不关我的事。”柯磊抛下一句话,捻熄了烟蒂。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冷冽没有拂平他心里的千头万绪,反倒让他的心头更加无端地发寒。这里的天蓝水碧让他感觉太熟悉了,仿若他曾经在这里经历过长长一段时间的清风水月
“那个王妃长得和台湾的一个首饰制造者罗予”耿胜文无惧于柯磊的泥浆脸色,仍然不屈不挠地要继续发言。
“你今天的废话已经够多了,到此为止吧!”柯磊拧起浓眉,粗声打断他的话。
他讨厌那个王妃,更讨厌他心上此时的莫名惆然!
“可是那个王妃”耿胜文一副不吐不畅快的模样。
“闭嘴!”柯磊一拳击向身边的柳条。
“小心!”耿胜文惊叫出声。
柳丝柔软如绡,柯磊的重拳全都落了空,壮硕身躯随之踉跄地倒入绿柳间,狼狈不已。
耿胜文想笑,然则柯磊狂乱撕扯着柳丝的动作却震惊了他。柯磊今天是怎么了?
“你干嘛那么凶?我可没欠你钱啊!”耿胜文故作轻松地说道,拉了好友一把。
“我要是知道我干嘛这么烦,我就不会这么烦了!”柯磊站稳身子,大掌暴躁地扯着发丝,对着柳树咆哮出声。
他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像是心脏整个被人剐空一样地空荡不安。
“别烦了。我们今天是来买货赚钱的,你总不至于跟钱过不去吧!”耿胜文拍拍他的肩膀“待会儿要看的那几只玉镯,是他们家族的祖传宝贝。要是能收到那几件货,我们接下来在台湾的亚洲古董首饰展,一定能大出风头。”
“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柯磊反问他。
“现在才十点半,我和卖方约下午一点啊!”耿胜文无辜地说道。
“那我们就现在去吃饭,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柯磊迈开大步,快步沿着洱海岸边前进。
直到那座王妃庙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才算是平心静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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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柯磊以高价购得了三只甫出土不久的古董玉镯。
其中一只无瑕的羊脂白玉镯,玉色冰清、透度极佳,让买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柯磊发了痴似地盯着,盯到连那位白族长老都知道他的爱不释手,进而开下了高价。
但是,柯磊买了。
他连一块钱都没有讨价还价!
耿胜文在目瞪口呆之余,也只能暗暗懊恼着柯磊今天的不对劲。
当天傍晚,柯磊先行搭船离开了玉几岛。
他漠然地站在船板上,瞪着远方渐缩渐小的绿色小岛,他的手掌始终摆在外套右边的口袋中——那只白玉镯就搁在那里。
回到云南的饭店房间后,柯磊双眼发直地盯着玉镯内侧栩栩如生的的螭龙,喝了一肚子闷酒,把自己弄得醉醺醺。
他醉到连自己拿着镯子倒回了床上沉沉入睡,都毫无自觉
直到他被恶梦惊醒!
柯磊霍然从床上弹跳起身,手掌间的玉镯在瞬间逃离出他的体温。
他深眸一瞠,急忙伸手去接,在千钧一发之际,在床沿接住了玉镯。
止不住身子的冲势,他整个人跌落到床下。
他蜷住身子,双掌将玉镯保护得又密又牢。
手臂与地板的高速摩擦,让他感觉到一股刺痛,但他始终没松手。
墙上的温度计显示着现在是二十度的凉爽温度,可他的额际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起身将白玉镯仔细地收回丝绣荷包之中,再放入外套口袋里。
他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结实的胸膛有如经历过一场斗殴般地剧烈起伏着。
他疲惫地阖上眼,方才的梦境却如影随行地缠上他的思绪
梦狸,有个身穿白族衣服的女子。她肤柔似白色山茶,凝睇着他的眼神温柔得像能沁出水来。
雕花菱镜前,他为她梳发;彩绘蓝窗前,她娇笑着捧茶喂他喝水,一只羊脂白玉镯在她雪白的腕间滑动着。
烛光曳动下,四手相执。他望着她的眉目如画,忍不住啜吻着她的唇,醉在她的温柔里
突而,梦境从绿野如茵换成了一片凄风苦雨。
他听见她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名,玉镯敲击在门上发出叩叩叩的击声。
他紧贴着门扇,满脸的怨、满眸的恨,粗厚的手里牢牢地握着一把短匕首。
梦境至此,开始呈现一种诡异的慢动作。
他趴在门上粗喘着,心痛到甚至无法站直身体,匕首的握柄被他握得灼烫无比,像一团在他手心间燃烧的火焰。
时间过了多久,他不知情。
他只知道她在门外的哭泣声开始破碎沙哑,而他双眸含恨地站直身子,拉开了那道破旧的木门。
她梨花带泪的脸庞,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再度痛哭失声。
她泪眼汪汪地冲入他的怀抱,而他的男性脸庞却突然露出诡异的一笑。
她怔楞地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他则在同一刻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刺向他自己的胸口!
血,像怒放的红色山茶花染了他一襟,染了她一身
血,像丽江的淘淘滚水咆哮着染红了一地的尘土
“啊!”柯磊蓦然睁开眼,悍然捶打着自己痛到无法喘息的胸口。
“滚开!”柯磊抓扯着自己的发丝,暴戾地嘶吼出声。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痛苦?他最痛恨那种以死来解决事情的人啊!
柯磊抓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向墙壁。
木椅不堪重击,在一声巨响之后,顿时四分五裂为碎木片片。
柯磊紧捏住一块碎裂的木头,让木头刺入掌心之间,用身体上的痛苦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之中。
见鬼了!他做的是什么鬼梦!
柯磊的手移向外套口袋中,再度取出那只玉镯。
是这只玉镯的主人来向他托梦吗?
他的指尖滑过莹亮的玉镯,玉镯上的冰凉沁入他的皮肤,震得他又是一惊。
黑道闯荡十多年,他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事。
可梦中女子的一颦一笑,真实得让他为之心醉神迷;可梦中的心碎真实得让他几乎要落泪!
“该死。”柯磊对着玉镯,诅咒了一声。
柯磊燃起一根烟,坐在床头瞪着那只白玉镯,再也无法成眠。
他拚命地抽着烟,抽到他头都晕了,抽到他的体力再也无法支撑他的清醒。
他握着白玉镯,昏沉沉地陷入半梦半醒。
他从来不曾在意过任何女人,然则此时他竟荒谬地觉得寂寞,觉得心痛了。
他想要——
梦中的那个女子。
柯磊不敌睡意地跌入黑暗睡乡。
“沙云”他微张的双唇里,逸出了这样一个名字。
只是,他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