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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浙转运使温怀南驻节杭州,身居要职的他一向深明保身之道,也因此在朝中不但没有树敌,更结交了不少权贵。
今日是温老夫人六十大寿,凭着温怀南在朝中的地位,寿宴的豪华自然不在话下,更别说前来贺寿的人有多少了。
温府偌大的厅堂上尽是贺客,当中不仅是冠盖云集,更不乏许多闺阁千金奉父命远道而来为温老夫人祝寿。
两名少女混杂在人群中,虽然特意选了较不显眼的位置,但从她们华美的衣饰看来,必定也是出身名门。
“表姊,好热闹啊!”“温府夜宴,果然不同凡响。”
年纪较幼的少女有着一张圆脸,配上娇小的身形,看来甜美又讨喜。年纪长的女子身材较高,看得出她有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及一张贵气冷淡的面孔。
两人并不与其他千金站在一起,看来若不是身分特殊,就是关系不同。
温老夫人身边围着一群群祝寿的人潮,陪在身边的还有她的长孙,也就是温大人的长公子温耀廷。
“表姊,你不觉得他长得獐头鼠目、骨瘦如柴吗?”话是从圆脸的少女口中说出,与她甜美的外表极不搭配。
任流霜听着这话从一向敦厚的表妹口中说出,还真是让她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会说他英俊挺拔、玉树临风。”她转头看向表妹口中的男人,那男人的确是瘦了些,长相也流于脂粉气。
一般人看到温大人的公子,应该都会称赞他俊美潇洒。可是她们表姊妹在这方面倒是有志一同,两人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许是他的眼睛,让她觉得心术不正。
“表姊,我真的不喜欢他,那双眼怪邪气的,他看我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兰心皱起眉,看着自己还未定名分的准未婚夫。
“的确。”任流霜看向舅舅属意的表妹夫,心里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他的眼光。
舅舅贵为王爷,也许在挑选女婿上会有其他方面的考量,如果这么解释,那就说得通了。
温大人身为两浙转运使,一向与人为善,在朝中结交的权贵不少。看这气派非凡的大厅,今日前来贺寿的又多是权官,温耀廷的确是前途不可限量,难怪王爷会有意将女儿嫁给他了。
对这桩婚事温大人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能娶王爷的女儿,温家算是高攀了。既然舅舅有意结这门亲事,自然没有旁人说话的余地,更别说她现在是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提出意见。
“表姊,我们去向老夫人拜寿了,好不好?”兰心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肯定的点头,两人一同上前去。
前方人潮稍微散去,两人乘隙挤入人群里。
老夫人身后的婢女朝她耳语,禀报前来祝寿的两位小姐是何身分。老夫人原本满是笑意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些奇特的光彩。
当她将眼光转到两人身上时,任流霜发现,老夫人看她的眼光变得极为深沉。她很清楚为什么,因为她是罪人之女,五年多来,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眼光了。
“祝老夫人松柏长春、日月长明。”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位小姐同声祝贺,清脆、甜美的两道声音令人如沐春风。
“好、好,过来老太太身边吃些糖,陪我说说话。”老夫人朝两位小姐招手,丫头们在一旁备了些糖糕、蜜饯。因为两人身分不同,又在老夫人身边多加了两张椅子。
老夫人满是笑容的伸手拍拍兰心郡主,嘴里不停说着些好话,看来很想结成这门亲事,其姿态无疑是宣告身旁的姑娘就是她未来的孙媳妇。
“郡主这趟来杭州还喜欢吗?”老夫人笑弯了眼,满脸期待的看着兰心。
“我早听闻杭州是‘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家’,这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和表姊走通济渠接邗沟下江南河,进了城才知道,杭州原来是这样繁华,就是还没有机会到闻名的西湖看看。”兰心微笑地说,虽然一半是场面话,但杭州的繁华,自然不在话下。
“这倒是,不然明日我让耀廷带郡主到西湖看看可好?”老夫人高兴的提道,兰心这番话是正中她的心意,她早想让他们多加亲近了。
“老夫人客气了。”兰心朝老夫人笑笑,转头朝任流霜问道:“表姊,明日咱们做什么好?”这番话自然是求救了。
见到郡主有意将表姊带入话题,老夫人也就顺水推舟,向任流霜问道:“任小姐这番到杭州,应当还没四处看过吧!明日就让耀廷作东,带两位四处走走可好?”
“谢老夫人好意,那就有劳温公子了。”任流霜淡淡答道,毫不意外在表妹眼中看见失望的神情。这也不能怪她,兰心不想嫁给温耀廷,自然盼她能够回绝,但她怎能在此失了礼数,何况以她的身分,在温老夫人眼中已是被看轻。
“那就──”老夫人才欣喜的接口,一旁的婢女就打断了她的话。
“老夫人,枢密使齐大人、知州白大人,还有秀水庄步公子来了!”看婢女敢打断温老夫人的话,就知道来人身分非同一般。只见老夫人听到来人名号,便作势要起身迎接,才说到一半的话也就此打住。
杭州知州也来了!
任流霜强压住心头的兴奋,她这回南下要找的人可多了,那白崇安就排在头几个。五年前他也在京城,而且他还是“那个人”的同党。
这一次,她非要找到证据不可!
随着高官到来,前厅起了一阵骚动,多是为了枢密使齐大人离京一事。虽然今日来向温老夫人拜寿的高官不少,但枢密使竟会因此离京,其后原因,不得不让人多作联想。
来者三人各异,最左边的就是杭州知州白崇安,他年约三十,身着官常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从进门起就不停和左右招呼,一脸巴结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大舒服。
不,任流霜在心里更正,一般人看到白崇安是不会发现他的真性情的,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总会让人失去防备,误以为他像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好相处,而他就躲在暗处,伺机捅你一刀。
至于一旁的两人就让人难以分辨了。身处中央的男子高大英挺,气度非凡,即使是身着便装,脸上的神情依然让人觉得,就算是在天子面前,他也会是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看着温大人恭敬的模样,任流霜猜想,他应该就是枢密使齐日阳了。
视线移到最右边的男人身上,这一打量却让她差点移不开视线。
那男人身穿月牙白的袍子,高瘦挺拔,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淡漠疏离的味道。即使他还未开口,脸上的神情已经足够显示出,他仅是前来为老夫人贺寿,其余的事情,休想沾惹上他。
那人不论是举手投足,都显得极为优雅淡然,就连回应温大人的问话,也是那样冷漠。但他所表现出的态度,却让人感觉他如此回应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就是秀水庄的步公子?
他是什么人?
任流霜发现温大人对那位步公子的问候,丝毫不少于枢密使齐大人。倒是杭州知州白崇安让他晾在一边,像是不够重要的人物,温大人对他少于招呼。好奇心实在是被挑起,但五年来练就的冷静自制要她别一直盯着步公子看。任流霜只得低下头去,拿起一旁的茶水轻啜,藉以掩饰自己的反应。
乘着这机会,她暗自打量起周遭众人。厅上还有一群女眷离她们较远,与温夫人同坐一处。厅上所有未婚少女,都将眼光放在刚进门的三人身上,像是失魂般的直盯着来人。
就连兰心也不例外。
这个发现倒是让任流霜有些惊讶,因为表妹一向不同于其他名门千金,是少数和她处得来的人。连兰心都是如此表现,也难怪会有姑娘涨红了脸,只能拿起小扇往脸上猛摇。
看着众家姑娘失态的模样,她实在难掩笑意,只得找件事情掩饰。看着满桌蜜饯糖糕,她随手拿起一块金橘,放入口中细嚼。
真是香清味美。金橘的酸味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唇角却犹带笑意。兰心转头就发现她是这副表情,表姊难得的笑容让她又一次看傻了眼,表姊笑起来很甜,只是却不爱笑。
目光顺着任流霜所指的盘子,她依样拎起一块金橘塞入口中,想不到却酸得皱起脸来。这么酸的东西,真不知道表姊怎么吃得下去!
明知道她不敢吃酸,还故意这样逗她。不知道表姊性子的人,还真会以为她很冷酷呢!
看着兰心把脸皱得像个包子,她唇边的笑忍不住更加扩大。
一见到表姊开心的笑容,兰心更下定决心要逗她笑了。不顾郡主的体面,她一连丢了梨条、梨干、梨肉、胶枣、枣圈、梨圈、桃圈几样果干到口中,把脸颊塞得鼓鼓的。
看到这情形,任流霜果然笑得厉害,连脸上的酒窝都跑出来了。
旁人专注在刚进门的人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表姊妹俩的小趣味。
三人缓缓从前门往厅内移动,两人看着白崇安毫不疲倦地朝各大小官员问候,内容之深入,连齐日阳都不禁赞叹,杭州知州还真是个包打听。
一边应付着迎上前来的杭州大小官员,齐日阳分神朝步寒川说道:“你就不能笑笑?”
他注意到每当两人一同出现,在场的姑娘都会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失神模样,这次似乎也是一样。
“像他那样?”脸上表情丝毫没变,他淡淡朝白崇安瞥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清清冷冷。
“那倒不必。”沉稳的表情有些松动,齐日阳掩不住笑意的想像着,若是步寒川露出那样讨好的笑容,才会让他吓着。“但不论怎么说,你今天总是来祝寿的吧!”
“贺礼已经让总管收下了。”步寒川应道,似乎只要对方收下了礼,就尽了长辈交付的责任。
步寒川一向都是这样冷淡,在他疏离的态度之下,有着谁也无法碰着的内心。这是他设下的距离,即使是齐日阳也无法更近一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让任何人接近他的内心?
用一种难言的关爱眼神,齐日阳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却在此时发现,他将眼神投向温老夫人身边,不晓得在看什么东西。
“怎么了?”看着他难得出神的举动,实在教人好奇。
“有两个姑娘”步寒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盯着那两名姑娘,也许是她们不寻常的举动让他有些兴趣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两名姑娘坐在温老夫人身后,两人同样低着头,双手看来十分忙碌。
“真是好胃口。”齐日阳险些说不出话,两名衣饰华贵的少女不顾形象,几乎是双手并用的将点心往嘴里塞,看这情况,不晓得等会儿会不会直接拿起盘子用倒的?
“温府的点心真有这般特出?”步寒川看着背对他的纤细身影,她的动作并不比另一名姑娘慢,却显得从容不迫。
两名姑娘不像饿了,为什么要这样猛吞糕点?
“你想吃的话,我替你要一盘如何?”其实他也想尝尝温府的点心究竟是不是真这么好吃。
“我记得爱吃糕点的是你。”步寒川挑起了眉,难得的微扬起嘴角。
“呃”他想找出什么话来辩驳,偏偏知道在了解他的人面前,就算狡辩也是没有用的。
“齐枢密使。”这回他话中的打趣已经很明显了。
“等会儿就别想我分你。”齐日阳咬牙道。明知道以他的身分,不管做什么都会引起注意,他非得这样嘲弄他?
随着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取代的是一向摊在世人面前的假面具,一个稳重自持,一个冷然淡漠。
排开迎上前来的人群,毋需言语的交换个眼神,两人同时将眼光转到杭州知州身上,碰巧白崇安也在此刻整了整仪容,准备上前去向老夫人道贺。
“齐大人,您请。”不忘让身旁的枢密使先行,白祟安露出了逢迎的笑容。
“请。”齐日阳淡淡回礼,与身旁两人一同上前。
老夫人见到迎面而来的枢密使,作势要起身迎接,齐日阳赶紧抬手制止。“老夫人不必客气,今日应是晚辈前来拜寿,怎能让您多礼!”
已故温老太爷当年对吏部尚书齐海多有提携,齐海就是枢密使齐日阳的父亲,两家算是世交,多年来一直有所联系。
“齐大人客气了,还劳您亲自前来。”老夫人露出温暖的笑意,然后转向一旁说道:“步贤侄也来了,你们两家都太多礼了,不过是我老太婆过个寿,还让你们费心。”老夫人拉过步寒川的手,轻轻拍着,像是多年从未改变的习惯。
“今日是您大寿,爹本当亲自前来,可惜他分不开身,只得让我暂代。”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代父贺寿本是平常,但齐日阳统领西府,应当比父亲更难分身。只能让人猜测,这回他到杭州是别有目的。
“哎呀!你爹太客气了,有你们两个来就已经给老太婆面子了。”老夫人一手拉住一人,对眼前两个年轻人很是满意,心底不由得盘算起将孙女嫁给两人的可能性有多少。
虽然让老夫人拉着手,步寒川的心思还是飞到了其他地方,他将眼光移向老夫人身后的姑娘。有些意外的发现,其中一人已经停下了动作,用手绢擦了擦手,只剩下那一名圆脸姑娘还在低头猛吃。
老夫人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一旁等候的白崇安,应酬的开口道:“白大人,您也来啦!”话中的欢喜之情,自然是不如对其他两人。
“祝老夫人天母长生、福寿双全。”杭州知州一派恭敬的模样,对老夫人的巴结也太过了。
“?您金口啊!”老夫人点点头,对白崇安笑笑,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开,算是已经应付过了。
老夫人热络的对着两人说道:“今日有位贵客也来了,是嘉王爷的女儿兰心郡主,还有王爷的外甥女任小姐也一道来了,我给你们引见啊!”拉着两人的手起身,老夫人转过身去,喊了声:“兰心郡主!”
步寒川看着老夫人身后的两名姑娘同时将视线调转,那圆脸姑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只见她鼓着双颊,大大的眼睛瞪着老夫人和她牵着的两名出色男子,然后若无其事的,想用她鼓胀的双颊挤出个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因为她看起来像是只瞪着眼的虾蟆。
郡主似乎这才发现,她身旁的女子早就停下了猛塞糕点的动作,所以如此狼狈的只有她一人。
兰心猛瞪着任流霜,看表姊一副清爽的模样,连桌上的茶都喝了大半杯,看来早已停下多时。她居然没有告诉她,任她一个人猛吃,现在面对着枢密使,她却鼓着脸颊,连句话都没办法说。
“兰心郡主。”齐日阳有礼的问候郡主,有趣的看着她瞪着眼睛,想说话却又作罢的模样。
“先喝点水。”任流霜拿起婢女添满的茶水,递给表妹清口,她没料到兰心会猛吃不停,完全不顾自己郡主的身分。
但这其中也不是全无好处,她发现温耀廷从刚刚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两人,像是被吓着了一样,不晓得温家会不会因此打消和王爷府结亲的念头?
“霜小姐!”男人拉高声音惊叫。
突然传来的叫声让任流霜神情转冷,她转身面对白崇安,毫不惊讶的发现他呆立在原地。
“白大人,久违了。”她的声音清脆,在四周众人沉默的同时,更显冰冷。
她很纤细,却不显得过分娇弱,或许是直挺的背脊让她看起来比实际上强壮。白崇安心虚的模样,则让她的态度看来更为有力。
步寒川发现自己几乎是着迷的看着她,这么纤细的身躯,怎么能够如此坚定不移?她挺直了背,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无法动摇她分毫。这样的态度,让人忘记她是多么瘦弱,而会误以为她强壮得足以面对一切事情。
“你这几年还好吗?”才短短时间,白崇安已经满头大汗,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另有什么原因,他的官职不小,在任流霜面前却显得极为紧张害怕。
“?你的福,白大人。”她冷冷的看着白崇安,一直到他涨红了脸,像是快喘不过气来,汗水也在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情况变得越来越紧绷,温老夫人见状,不得不开口缓和气氛,她朝身边的众人大声说道:“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早点开饭吧!我看大伙儿都饿坏了,是不?”
然后,温老夫人朝兰心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她是谁?”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步寒川开口问道。
她很奇特,集各种矛盾于一身,既顽皮又温柔,既强势又冷酷。
他感觉自己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他很少有这种感觉,更别说他发现自己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
“谁?兰心郡主?”齐日阳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老夫人宣布开饭后,嘉王府的两位小姐就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入席用餐,早早的便回房休息了。
“任小姐。”他为何会以为他问的是郡主?
“她?”齐日阳惊讶的看着他,记忆里他一向讨厌女人,为什么这次会对任小姐有兴趣?
“她有什么不对?”据他对齐日阳的了解,他可以肯定任小姐身上必定有某种问题,否则他不会用这么奇怪的态度回答。
“她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她爹是前参知政事端明殿学士,五年前因罪而诛,若非她母亲是蕙郡主,她们两人大概是发作官妓了。”
“她和白崇安有什么恩怨?”
想起她傲慢的挺着肩膀,是怎么样的一身傲骨,身为罪人之女的她,能用这样的气度面对白崇安而不退却?
“你为什么对她的事这么感兴趣?”齐日阳不作回答,反问了让自己极度好奇的问题。
“我为什么不能对她感兴趣?”他的目光变沉,没发现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是不喜欢他人无意间贬低她,即使对方是齐日阳也一样。
“我从没见过你探问哪家千金,这是第一次,该不会也是最后一次了?”察觉到步寒川语气中那微妙的冷意,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还没说过话的姑娘有这样奇特的保护欲。
“她有一身傲骨。”听了齐日阳的解释,心中不舒服的感觉稍退,对于自己为什么受她吸引,他也说不出原因。
“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你开口。”他几乎可以确定,步寒川对任流霜的兴趣已经超乎平常,否则他不会开口询问关于她的事情。
他一直像口无波深井,大约在他八岁之后,齐日阳就没有见过他如此动摇了。
“她很矛盾。”想起刚刚看见她的背影时,她正和郡主玩闹着,两人虽是猛塞着糕点,她的动作却是从容不迫,那时她的态度可是说是顽皮的。
“的确。”齐日阳也清楚记得她瞬间转变的态度,那样截然不同的性格,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像个谜。”想起她身上散发的冰冷气质,他就有穿透那层雾气的冲动,想要了解真实的她。
“我不知道你喜欢解谜。”他们两人之中,解谜的一向是他,他乐于挑战任何一桩悬案,包括皇上交付的一切任务。
“也许你知道的还不够多。”
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齐日阳,但他了解得还是不够。
这世上,毕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他人。
“我错过什么了吗?”齐日阳依然用一种难言的关爱眼神,无奈的看着他。
“也许有,也许没有。”他的神色迷离,仍将目光落在远处。
看着他失神的模样,齐日阳好想赶快找到真正的他,却也明白这已经是他坦白的极限了,今晚的他有着太多平日没有的情绪。
齐日阳无法断定,任流霜的出现到底是好或是不好,却隐隐知道,如果这世上有谁能改变步寒川,那一定就是她了。
“没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叹了口气,他想起步寒川答应他的正事,虽然他极不愿意这么做,却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没忘,今晚我会去。”眼神重新聚起焦点,他身上短暂出现的裂缝已经消失,现在在这里的,又是原本的步寒川了。
“你千万要小心。”齐日阳低下头,目光变得深沉。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通往客厢的路上,兰心一路照看着任流霜。从在厅上见到白崇安那刻起,她的脸色就一直很差,等到晚宴开始,她便推说身体不适,要先回房休息。
“表姊,你还好吗?”兰心担心的看着她,自离开大厅起,她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你回房吧!我累了,想先歇息。”她依然冷着一张脸,说话的音调显得有些僵硬。
“表姊”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眼光直视着前方,她连说话时都没有转头。
看着任流霜的模样,兰心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没用,只有轻声安慰表姊几句,然后转向隔壁自己的房间。
推开房门,京里带来的婢女还等着服侍她休息,冷淡的让她们退下,她默默的坐在桌边,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直到了院外的喧闹稍息,她才打开刻意整里过的衣箱,拿出了收在底下的一套衣服,那是婢女还没有机会得见的──夜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