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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核对手中的住址是否和眼前的门牌一样,谢佩茵蹙起眉头望着眼前这栋雄伟
的建筑,老实说,她实在不想踏入这富裕之家,但生活的压力逼得她不得不低头。
再怎么糟,也应该糟不过到酒店当服务生,更何况这个工作还是黄教授推荐的,应
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是。
下定决心,她按了下门铃。
“谁?”低哑粗暴的声音由对讲机传来。
“对不起,这是林公绾吗?我是黄教授介绍来应徵保母的。”佩茵并不笨,屋内的
男子心情不太好,所以抬出教授当挡箭牌比较妥当。
“当!”的一声,门开了,佩茵耸耸肩,推开门走进去,心里直嘀咕,这家人也太
随便了,也不先确认一下来者的身分再开门。
但,佩茵已无暇再在这问题上打转了,眼前难得一见的美景已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
力。诧紫嫣红的花朵盛开在由大门往主屋的碎石子路两旁,迎风飘曳的花儿煞是好看;
占地千馀坪的草坪修剪整齐,佩茵有股冲动想脱掉足下的束缚奔驰其间;鲤鱼池中,水
清澈见底,名贵品种的红龙优游其中,乌龟三五成群的嬉戏,这是富豪之家,一个她曾
驻足,而今不愿意再踏入的优渥之家。
“晓晓乖,晓晓不哭,舅舅抱,不要哭嘛!你不是吃饱了吗?尿布也没有湿呀!不
要哭嘛”
粗暴低哑的命令,换成哀求欲泣的低喃,阻止了佩茵往外走的步伐,她当下决定,
无论有没有获得这份工作,总可以牺牲些许的时间,来瞧瞧这画面──你爸哀求女儿,
这场戏绝不能错过。
“对不起,我是谢佩茵,文化大学夜间部”
“太好了。”昂藏七尺之躯的易伟松了口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中的娃儿往佩
茵怀里塞,发出解脱的憔息。
倏地,惊天动地的哭闹声停止,易伟一脸惊诧,立刻说:“就是你了。”
抱好约莫六个月大的娃儿,佩茵逗弄着她“小乖乖,太热了是不是?穿那么多的
衣服热坏你了,让阿姨把你的外套脱掉如何?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呢?我认为还是太多
了点,再脱掉一件怎么样?留个两件,在冷气房襄才舒服,对不对?”
佩茵不理会易伟,将怀中的娃儿逗得咯咯的笑,顺便告诉他,现在是秋老虎降临的
天气,穿四件衣服,委实太多了。
“谢小姐,无论你要求多少价码都不成问题,你被录用了。”易伟带着十二万分的
佩服,注视着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将晓晓“收拾”得服服帖帖,保母的人选不做
第二人想。
“林先生,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我的身分、背景、履历你都不知道,不怕我居心
不良?”佩茵注视眼前这位面善的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曾经见过他,但是,到底在哪里
见过呢?他笑了笑,灿烂的笑容唤起佩茵的记忆“你是林易伟,那个演员。”
“对,我是林易伟。”他大方的承认“你伤了我的心,我还一直以为我的知名度
够高呢!”
“对不起,我很少有机会看八点档。”佩茵抱歉的说道,印象中的林易伟还未婚不
是吗?怎么是一个小婴儿的父亲?
看她一脸困惑的神情,易伟说:“我们先将晓晓安置好再谈,如何?”
谈?of course,佩茵望着怀中沉睡的小脸蛋,她认栽了,无论事情发展的情况如
何,只为了怀中信任她的娃儿,她会留下来照顾这一抱过手就依偎在她怀里酣睡的小天
使。
“我们到书房谈。”安顿好晓晓,易伟指引佩茵走向书房,她照顾晓晓的用心及细
心,是他不惜重金想将她留下来的原因之一,更别提晓晓与她特别投缘,肯信任、安心
的睡在她怀中。
“林先生,我没想到要当这么小的baby的保母。”佩茵有话直说,她做事向来速战
速决,实在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浪费。
“黄教授没跟你说清楚?”易伟口中的黄教授是他念文化大学戏剧系时的心理学教
授。
“没有。”佩茵摇摇头“黄教授只给我住址,如此而已,我相信他应该不会害
我。”
“哦!那我简单的告诉你晓晓的背景,再出你决定接不接受这工作。”易伟忽然想
起黄教授面授机宜的那番话──善用同情心“晓晓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我是她的舅
舅兼监护人,因此,绝对有必要请保母来协助我带她。问题是这小孩总有通天的本领让
每一位带她的保母投降,老实说,半年来你是第一百二十三位的应徵者,而晓晓从来不
在刚见面的保母怀中沉睡,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照顾她,至于薪资方面,绝对优
厚。”
“一百二十三位,好像满有趣的,林先生。”佩茵很需要工作,但是,她总有自己
的考量“我是孤儿,所以我很愿意留下来照顾晓晓。可是,你必须了解的是,我今年
要升大三,社工系的课颇重的,因此只有白天八小时是我所能够拨出来全心照顾晓晓的
极限,至于其他时间,你必须自己想办法,因为我要为将来打算;还有,休假、请假方
面的问题,我希望我们能一并谈清楚,我不想到时候你不满意我时间上的调度,再来引
起劳资协调相关的问题,这么一来对我是比较吃亏的。”
“五万的薪水,你全天候照顾晓晓。”诱之以利,易伟希望她答应。
“林先生,学业对我很重要。j佩茵非常心动他所开的价码,但是往后的路还长得
很“我不可能照顾晓晓一辈子,当你娶妻时,就不用我照顾晓晓了;再不然,当晓晓
可以上托儿所、幼稚园时,也不需要我照顾了,但没有文凭的我,如何在社会上生存、
竞争?”
这的确是大问题,但工作不定时的易伟又能如何呢?“谢小姐,我希望你能接受,
拜托,帮帮忙,晓晓无父无母,我希望她能正常的成长,但是,没有保母的帮忙协助,
我一个大男人根本没有办法带她,我希望你能考虑。”
“你很卑鄙。”向来有话直说的佩茵,指着他的鼻子说:“黄教授教你的对不对?
老奸巨猾,只会利用我的同情心。”
“你答应了?”易伟是位好演员,但是能将照顾晓晓的艰巨工作卸下时,竟让他喜
形于色“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佩茵口气很差“要我答应有以下条件:我照常上课,别插嘴,
林先生,先听完再说,我修最低的学分,因此应该能有很多弹性的时间可以照顾晓晓,
但是我希望你能找人协助我,必须是能在我去上课或不方便照料晓晓时的时间里帮忙照
顾她,这你应该是做得到的,但是,我必须声明,晓晓是你的女儿,如果你在家的话,
你必须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毕竟,她的亲人只剩下你了。”
“你什么时候搬进来?”易伟绽出笑容问,只要她肯答应,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马上。当然,吃住全包,薪水不得低于三万。”她狮子大开口,希望有转圜的馀
地,他太好说话了,有些地方不对劲。
“三万六如何?”他开出优渥的薪水。
“只照顾晓晓,不包括整理家务以及做其他工作?”佩茵问清楚。
“我有管家不是吗?”易伟伸出手来说:“那成交?”
“成交。”佩茵回答,她是需要钱,但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果不其然,易伟请出两老介绍,熟悉的脸孔,弭勒佛的身影,是她最“敬重”的黄
教授,也是这份工作的介绍人,他目前在林家度假暂住几天;而抱着晓晓,一脸宠溺的
老妇人,是照顾易伟多年的管家。
佩茵明确的知道,她掉入黄教授他们所设计好的陷阱了。
“有林妈与黄教授的照顾及帮忙,你还需要全天候的保母吗?”在回到所租的地方
收拾行李时,佩茵讥诮的问怕她一去不回,而权充司机跟来帮忙她搬家,以防她溜走不
接这份工作的易伟。
“当然需要。”他认真的回答“黄教授一做起学术研究,天塌了也不知道;而林
妈年纪也大了,应付不了晓晓的折腾。至于为什么非你不可的原因是,你是第一位能抱
晓晓而能让她不哭的人。”
“一百二十三位?”她低问。
“真的,你是一百二十三位中,晓晓第一位接受的人。”易伟肯定的说。
无论真相如何,佩茵接受了这份工作,她只希望自己以后不会后悔。“为什么你们
那么确定我会接受这工作?林先生。”
“叫我林大哥或易伟,我们以后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希望你把它当作是自己的
家。”易伟纠正佩茵的称呼“至于你的问题,认真的说,无论出多少钱,只要是晓晓
同意的人选,我不惜任何代价也会请到。”
“不借任何代价?你们有钱人的想法还真特别呀!总有人是不受金钱所收买
的。”佩茵有些激动的说道。
“我知道,你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吗?”易伟注视佩茵清秀的脸蛋“你前任的老
板就是想用钱收买你的告诉,却遭到你拒绝,他就是让你找工作处处都碰壁的元凶。”
明白有人支持的感觉真好“你就真的那么信任我,不害怕那可能真的是我设计的
仙人跳?”
“如果是,私下的和解金额六佰万元,你不可能一古脑的全拿回育幼院。”易伟真
诚的说:“况且,晓晓信任你。”
佩茵听了摇头哂笑“交给晓晓决定?看来你应该去检查脑袋瓜了。”
“你不相信?真伤我的心。”易伟见佩茵摇头,故作伤心状。
“别逗了,林大演员。既然我们要住在同一屋檐下,就请出招吧!我能承受任何的
打击,包括你请徵信杜调查我的事实。”
“难道你就不能接受是黄教授告诉我你的背景的事实?”易伟无奈的问。
“黄教授仅能告诉你一半。”她简单的回道,很多事黄教授是不晓得的。
易伟投降,坦白说,现今虚伪造作的社会中,对自己坦白,也要求别人做到的人并
不多见。“谢佩茵,身高一五八公分,体重四十七公斤,今年廿一岁,是位在育幼院长
大的孤儿;父母不详,因为你是被丢在育幼院门口的;靠自己的努力,半工半读考上文
化大学夜间部社工系,做过的工作有加油站工读生、速食店员、面摊洗碗工、家教
等工作。
“当然,最拿手的是照顾小朋友,这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关系,也是寒、暑假必须且
绝对的工作;至于今年不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匿名捐赠了六佰万元给育幼院,因此
他们有多馀的钱请人手帮忙,而那是赔上你的名誉所换来的。”
“继续。”佩茵晓得易伟在意她的反应,她反而平心静气,想知道外界对她的评
价。
诧异她的反应,易伟接着说:“你的前任老板是位公众人物,有关他打老婆的传闻
一直是外界瞩目的焦点,没想到却被他儿子的家教所目睹;好巧不巧,这位家教是社会
工作的忠实拥护者,二话不说,当场给他难堪,这位公众人物一怒之下,竟对儿子的家
教拳打脚踢,施以饱拳一顿之后,竟想大逞兽欲,而他料想不到的是,这位家教也不是
省油的灯,一脚命中目标,幸好他已经有儿子了,否则,绝后是极有可能的事。”
“那也不是他的后。”佩茵低语。
“真的?”易伟感兴趣的问,想散播“谣言”散播“恶”
佩茵耸耸肩,答道:“道听途说的,不过,可信度百分之百。”
“你见过?”他小声的问,这位第三者一直是传播媒体急欲找出来的人。
“是的。”佩茵说“这是他们家公开的秘密,不要乱说。”
“好奇嘛!”易伟委屈的说。
“好奇心害死一只猫,这句话你听过吧?继续,我的调查报告还没说完呢!”佩茵
好笑的说。
“哦!让他可能绝后后,家教直接去验伤,并一状告到法院去,若非这位先生
的势力过于庞大,在他强权胁迫下和解了事,恐怕吃上官司是在所难免的事。”易伟转
头对佩茵鼓励的笑说道:“台北的社交界,早就因这位家教的勇敢举动而喝采不已。”
“他们相信我?”佩茵讶异的问。
“大家都了解这位公众人物的为人,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老婆不出面,谁也拿
他莫可奈何。”
“即使无凭无据,只是我的一面之辞?”她很感动。
“对,大家支持你。”易伟肯定的答。
“那我并没有做错。”佩茵欣慰的道。
“你怀疑自己的做法?”
点点头,佩茵道:“当有人断你生计时,你不免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有时
候走在半路上,我甚至可以预见报纸头条刊登的无名女尸的照片,就是渺小的我。”
“正义总是得付出代价的。”易伟颇有同感,心有戚戚焉。
“你因此而雇用我?”佩茵还是想知道确切的原因。
易伟否认,再次道:“晓晓接受的人,就是我会请的人,黄教授提供你的只是面试
的机会罢了。”
“果真如此?”她再次确认。
“sure!”易伟回道。
佩茵松了口气,无论背后隐藏什么秘密,至少,眼前不愁吃穿,又有个遮风避雨的
屋顶,她安心了。
“教授,你为什么要设计我?”佩茵含恨的眼光直射黄教授,控诉的质问道。
这已是她搬进林宅的隔过后了,工作是很轻松没有错,但是,随时得应付六个月大
且好动的baby,软心肠的佩茵觉得自己简直是7┃eleven,随传随到,更别提她不好意思
将家务都丢给林妈做,只好帮着做,自己的作息全都被打乱掉,而罪魁祸首却能躲她一
星期,怎么不教人气愤嘛?
黄教授打哈哈,微笑的说:“哪有?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只不过是中间人
罢了。”
“烂回答。”她明白的说“说穿了,你不过要我到你们家来做苦工。”
“非也。”黄教授推给易伟“这里是林家,我姓黄,这怎么可能是我家?”
“再掰呀!晓晓是不是您老人家的孙女?”佩茵老实不客气的点出这一星期来所发
现的资料来。
“是。”
“你儿子的女儿?”
“必然的。”黄教授抢白“难不成晓晓是我女儿?当然是我英年早逝的儿子所生
的亲生女儿。”
“那她的家是不是您老的家?”她咄咄逼人的询问一向敬重的黄教授。
“才不是。我是客人,客人这两个字你应该认识的,这里是易伟和晓晓的家,我不
过暂住罢了。”黄教授一口气说完,还老实不客气的摆出当老师的威严来训人:“就你
这一星期来的了解,难道没发现,如果易伟愿意,他可以对晓晓行使任何权利,当然也
包括不让我见她。唉!都是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四处跑,难怪儿子、媳妇不愿意将监护
权留给我。好在易伟的责任心够重,否则晓晓就真的会更可怜了。”
听了教授不胜 吁的言语,佩茵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你在林家有这么大的权力,
一切都由你做主?”
“我是晓晓的爷爷,易伟的亲家兼老师呀!”他不了解她哪里不懂。
“但你又说你在这里只是位客人。”她有些迷糊“大、小事情你都插一手,然那
是在你未躲进书房的时候,但你又不是主人,真正的主人呢?坦白说,一个房间,就将
整个生活空间范围包括了,我实在看不出有谁比你更像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这一星期以来,易伟忙着复出拍戏的计画,佩茵难得与他碰上一面,更别说要他照
顾晓晓。
规避她的追问,黄教授说:“佩茵,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闲事,有空就把功课做一
做,再不然,好好的睡一下,待会儿要是晓晓一醒来,你就有得忙了,不能好好休息,
我看你晚上怎么上课。不聊了,我进书房去了,任何事都不要打扰我。”
看着躲进书房的身影,佩茵气结“要我照顾晓晓,就不嫌我小,我一问问题,就
说我是小孩子,没关系,总会让我有查出你在搞什么鬼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