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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芳虽说来北京有几年了,断断续续也见了大山许多次,却没有过跟他深谈的机会。
是以很有些紧张。
“对不起,李哥,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你和赵哥的话,”她急急补充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到你们说了小洁的名字----”
大山眉头皱了又展,不露痕迹道:“然后呢?”
在大山的注视下,林小芳几乎想要退缩了,有那么一瞬间,懊恼于自己的冲动。
却仍是咬了牙,说出自己的想法。“小洁不能出面----我替她上告!”
“你?告什么?”
“那个人现在不是在北京吗?只要知道他现在的准确位置,我找机会接近他,制造一些情况,让人以为他要对我、对我不轨,到时候我出面告他”
大山是很有些诧异的,摇头道:“你有这份心,我替小洁谢谢你。小芳,你还有大好的前途,不管我和小洁对你有过什么样的帮助,我们都不能接受你做这种牺牲。”
“这不是牺牲,我是真的想为你、为小洁做点什么。”
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林小芳反而觉得平静了很多。
“我认识小洁很多年了,我感激她,李哥,我感激小洁。我能有今天,完全是拜你和小洁所赐,这么多年,小洁肯把我当成朋友----”把一个与她所处的世界截然相反的、来自偏僻乡下的村女当做朋友。林小芳想过很多次,如果易地而处,换做是她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这些年通过董洁,林小芳看到了很多人和事,也从中学到了很多。
是,她羡慕董洁。羡慕到有时候忍不住嫉妒她。
她没有董洁聪慧,没有她大气,没有她通透的灵气,也没她超脱的心态和脱俗的气质。
这些都不算。她最羡慕也最嫉妒董洁地地方,是她身边有李悠然这样一位好哥哥,有他这么优秀却肯全心全意把所有心思放到她一个人身上的爱人
长久的感情从来不是单向度的,应该是付出也得到,接受也给予。
可是多年来,她一直是个接受者地角色,只接受不能给予。董洁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可是这对林小芳来说是种煎熬。
“李哥,小洁为了做了那么多,我想为她尽一点力。”
林小芳是真的想做点什么,她愿意因此付出任何代价。
不管对董洁有多少羡慕和嫉妒,在林小芳内心深处。却把董洁当做是一生中最最重要的朋友。不管将来她的环境发生怎样的变化,又将有多少新朋友,在她最困难时伸出援手并给予她珍贵友情的董洁,永远是地位最为特殊的一个。林小芳不能原谅那个伤害了她地男人,那个叫张寿生的男人。
大山仔细打量,最后判断她的确是语出真诚。
老实说,林小芳的提议未尝没有道理。她的确算是个好人选。
大山原本的打算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张寿生一生为恶甚多,最后却因为一个莫须有地事情入狱,想来他肯定要觉得窝火、窝囊和冤屈。整件事虽然不免透着讽刺,心理层面而言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报复。
况且,大山也只需要一个引子,广西那边的相关罪证已经收集了很多,到时候事情一并暴发出来,定没有张寿生的好果子吃。
只不过----“小芳,有些事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你是个学生。以后还要在北京生活,就算你离开北京到别的城市去,身上背了这么一个名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的生活带来麻烦。”
大山不信无缘无故地付出,能力允许范围之内的当然另计,一个女孩子,一个大有前途的女孩子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必然要有所图。
要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国内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倘若拿起法律的武器。指证某个男人对她实行了性犯罪,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必然要承受沉重的社会舆论压力。就算是受害者,身边人的指指点点、种种背后的议论也能让你从此抬不起头做人。
是以多数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多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选择息事宁人。
林小芳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如果----出国呢?”
“你想出国?”
林小芳犹豫片刻,点了个头“对。”
“这不是问题,你真地想清楚了,不是头脑发热的一时冲动?”
林小芳重重点头“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这么做,李哥,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牺牲了什么,做为交换条件,就请你送我出国吧。”
大山想到另一个牺牲爱情,同样选择去国外发展的女孩子,于大伟的女朋友,略有些不解道:“出国,值得付出这么大代价?”
“不管干什么,都不过是卖。卖头脑,卖血汗,卖时间,卖肉体,卖尊严卖出这些,换取生活。”
林小芳第一次和大山这么说话,多年来她为此幻想过无数次,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干脆就说个痛快。
“两年前有部很热的连续剧武则天,我很喜欢,因为上学,又没办法追着看。小洁知道了,就给我买了整套的片子那时候我们俩谈到这个女人,小洁说她喜欢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并努力去争取。她说我就是那种女孩子”
当时董洁还说:争取的时候,也要遵守最基本地道德底线。真正有智慧地女人,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放手。
“李哥,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舍弃了什么,最后会得到些什么。”林小芳小声却坚定道:“我都知道的。这是我地选择,我不会后悔。”
林小芳同时在心里边补上一句:我想离开你!
没有饿过苦过穷过寒酸过,没有为了仅仅是几块钱的学费不得不辍学。没有过一毛钱手心里攥出水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没有为了生存放下尊严,不会知道与人低声下气地妥协,跟生活跟自尊妥协,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不能想通的事。
以前听过一句很出名、让穷人听了很想开扁的话----钱多到一个程度也只是个数字而已。
林小芳是不知道一个人一生中要累积多少财富,才会让人感觉到自己名下地财富只是一个数字。随随便便甩个几千万、几亿出去也不痛不痒、麻木不仁,至少她这一生是没有机会体会到这种麻木感了。
但是她却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本身的魅力加上钱财上的实力,对她形成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林小芳仰起下巴,嘴角紧紧抿起。那张本来带着纯朴乡土气息的脸庞,在城市熏陶多年后。完全税变为还在大多数城里姑娘之上的动人和秀气。
董洁是她地朋友,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不能对不起这位给了自己温暖和关怀的女孩子。
她不要为一份注定无望的感情,耗去自己的青春,如果在他身边,留在能看到他的地方,她会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她必须离开。出国然后重新开始。
大山推门进来时,董洁正靠床半坐着,状似闭目养神。
她地眼睛还不能视物,但眼前已经不是一片纯然的漆黑,睁开眼睛时,黑色不像刚开始那么深了,偶尔会渗进一点点朦朦胧胧的白。
这表示她的视力在恢复,而且非常有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是个好消息。
大山给她做眼部按摩。
这两天做的多了。动作显得纯熟,力度也把握的恰恰好,虽然这并不会促进她视力恢复,大山却是不由自主养成了这个习惯。
董洁唇角上翘,左手摸索着覆盖上大山地一只手的手背上,低声问:“小芳走了?”眼睛看不见,注意力更多放到了耳朵上,她听到哥哥进来时推关门声,脚步声只有他一个人的。
“璐璐有事要回学校。小芳要搭她的便车她托我跟你一声。祝你手术顺利。”董洁的腿明天准备再做一次手术。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就是随便聊了几句,问问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恢复。也没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呀?我跟她又不是很熟”
林小芳和董洁是朋友,但却算不上志同道合,随着大家年纪渐长,董洁越发甘于平淡的生活,而林小芳渐渐相反,对未来有着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的打算和规划,表现出强烈地上进心,或者叫做企图心。
对未来有理想有规划和冲劲,年轻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方面董洁自己做不到,却很赞成林小芳的想法。
只是两个女孩子的友情,一直停留在某个层面上,再没办法深入。董洁可以跟姜红叶事无俱细的说出自己对事对人的看法,对感情对未来互相交流甚至于描述为人母后对孩子的教育等等,对林小芳就做不到。
两个人通信开始,董洁就清楚认识到两人性格上的差异,这使得两个人的友情没有办法上升到至友地程度,只是好朋友。而大山和林小芳地接触就更少了,说话也仅限于打招呼和一些寻常的客套话,是以大山这么说。
董洁略有些不满地挠挠大山的手掌心。
却也不再追问,转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明天做手术,术后总要留在这边休养一段时间。怎么啦,是不是想家了?”
“你每天要忙公司的事,还得过来陪我,太辛苦啦,晚上在这边留宿,也休息不好。”
董洁的手向上摸索,大山知道她的用意,主动把脸凑过去。
董洁用手指仔细感受着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一边叹气道:“又瘦了,怎么办?哥,照顾我是不是很辛苦?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她嘴唇微动,哎,自己这次受伤,哥哥必然要追究的,听说对方也颇有来头,哥哥还要操心这些她不愿意去想那件糟心事,一早就先声明了,那些处理过程不用说给她听,结果出来了说一声就好。嗯,现在还没有动静,估计正在处理中,哥哥真的是太辛苦了。
大山不爱看她皱眉头的样子,略一偏头,双唇从她掌心滑过,细细亲吻过她每一根手指。最后含住她食指,忽然微微使力咬了一记。
董洁猝不及防,嘴里低呼一声,条件反射般把手指抽了回来。另一只手顺势推了他一把,嗔怨道:“坏人!”终是觉得不甘,两手摸索着抓住他一只手,到底送进嘴里咬了一下,才觉得满意。
用手摸索着自己留下的牙印,嗯,摸着挺清晰的,好像咬重了?嘴里却强词夺理道:“我牙口好,咬出来的印子很漂亮,对吧?”
大山不以为意,呵呵笑道:“是,非常漂亮,要不,您再咬一个?”
董洁皱皱鼻子,笑着拒绝“不要,你的骨头太硬,硌的我牙疼”
大山满意的摸摸她上翘的唇角。
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笑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