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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幻

作者:今晚吃榴莲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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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仿佛就在恍惚间来临了,肖园也左手右手的提着两个方便袋回到了云间居,她将下酒菜铺满石桌,然后打开另一个装满了啤酒的方便袋,又自己拿了瓶“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了很久。

    “有必要喝这么急吗?”镇哥拦下了她。

    肖园毫不相让的回道:“口渴不行吗?”

    “你酒量这么差,渴也不能这么喝吧?”

    “所以我不跟你们喝白酒,我就喝啤酒。”

    已经喝了一瓶半白酒的镇哥,看着肖园去如此豪爽的模样愣了愣神,然后又立马反应过来,举起酒就要和她干杯,还说道:“好,难得今天你我都有心事,不醉不归!”

    我看着兴奋的二人,开玩笑说道:“还不醉不归,家就在这,你们要归到哪去?”

    ……

    这场酒局到最后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了,镇哥一个人喝了6瓶126毫升的人参酒,肖园的酒量不好,但也跟随镇哥喝了6瓶啤酒,他们两人似乎都想借着酒精宣泄自己的心事,以至于二人变得抱头痛哭,哭完过后又纷纷跑到云间居三楼,对着天空不停大骂命运不公。

    我因为明天就是景区举办活动的日子,没怎么喝酒,只喝了一瓶多一点的人参酒,所以对比这两个行为疯癫的人来说,我仍是十分清醒的。

    我点了支烟,就在院子里看着三楼的二人以最幼稚的行为发泄情绪,笑着看了很久后,我的注意力来到了元宝给我的黑色匣子上,正拿起准备看时,楼上传来了肖园的声音:“周、周未,你快上来,镇哥醉倒了……”

    由于二人就坐在三楼的边缘,我担心镇哥的安危便拿起黑匣子跑了上去,好在抵达楼顶时,镇哥就算在醉酒中也尚有安全意识,自己滚到了护栏最里边。

    我松了口气,想着镇哥小二百斤,没有意识很难扛得动,便打算等他稍稍清醒点再说,然后便和肖园一齐坐在了护栏边缘。

    肖园见状,当即拿着一瓶啤酒对我说道:“镇哥喝趴下了,周未,我们喝……”

    “明天有事,不能喝……你也少喝点吧。”

    “你这是瞧不起我吗?”肖园注视我,然后没等我说话便跳下护栏,然后在云间居的顶楼摇摇晃晃许久,终于又说道:“周未,我今天可是喝了7瓶啤酒……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原来镇哥说的是真的,喝多了酒真的能忘却那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还要喝,我要尝试彻底兴奋的感觉!”

    我皱眉回道:“你喝多了。”

    “不!我没喝多……”

    肖园又喝了口酒,直到被呛到才停下,我就坐在护栏上看着她难受却没有反应,她在恢复过来后,又带着癫狂的笑容说道:“可能是我的心事比镇哥还要大吧,所以才他喝醉了,我没喝醉!”

    “你这不废话么?他喝的白酒,你喝的啤酒,能一样么?”

    像是在一刹那间,肖园停止了跌跌撞撞的步伐,然后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好久……

    “周未,你变了……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冷漠?你可以认真的去帮镇哥打开心结和解决问题,可为什么我就不能呢?我难道和镇哥不一样吗?都是老家玩的最好的朋友!”

    此刻她仿佛把对我所有的不满写在了脸上,言辞激动不已,我因此觉得她有些可怜,随即心也变软了不少,终于向她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

    肖园自嘲的的摇了摇头,再次翻上护栏之后,却一直低头向下看,没有动作,也没有刚才那份痛心的言语。

    我再次能看到她的表情时,她的脸上多了两道无声的泪水,我有些惊慌失措,在我看来,这样默默流泪的方式是比大哭大闹更加悲伤的,而她这副模样,绝对是经历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

    我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给了她,轻轻问道:“你还好吗?”

    她却一把将我手中的纸巾夺过,然后扔向楼下,最后冷冷的说道:“不用你可怜我。”

    她的模样让我动容,我放下了对她的成见,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这人嘛,不管是受了委屈还是遇上高兴的事情,都需要分享的,而朋友的意义呢,就是用来倾听和分享这些事情的,虽然我最近因为你没有边界感而对你态度不好,但朋友始终是朋友,我愿意听你发生了什么。”

    肖园看着我,眼角泛红,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好似在尽最大力压制情绪;我粲然一笑,说道:“想哭就哭吧,没什么丢人的。”

    她几乎就快要绷不住了,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最后自己擦去眼泪,又灌下酒瓶里所有的啤酒,把酒瓶捏碎丢掉一气呵成。

    “周未,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的人生好苦啊!我的家庭是个非常自私、物质的家庭,家里每个成员都把利益看得特别重要……我家和叔叔家有摩擦,爷爷对叔叔家有意见,奶奶一直看不起我家,婶婶总是明里暗里嘲讽我妈,我妈又觉得全家在针对她,就连我爸我妈都存在很大的矛盾……太多太多了,他们每个人都像披着家人的虚伪身份,实际上每分每秒都在算计对方,又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生活在这种冷冰冰又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我沉默了,她说的话令我震惊,一时间我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么一个勾心斗角的家庭,其复杂程度堪比古代的皇家后宫,而这样的原生家庭,对孩子造成的创伤一定是极为深远的,我很难想象肖园是怎么在这个家里生活的!

    在我的无言中,肖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们如何互相算计我不在乎,因为我已经麻木了,已经习以为常了……可他们骨子里的恶性,终究延续到我身上了……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传统观念特别严重,他们认定女孩子以后就是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所以拼命给我压力……爸爸生病的时候我要承受全部医药费,家里一层楼的装修让我全部负担,每年每个月需要给他们汇去高额的生活费,就连我弟弟结婚时所需要的彩礼,他们都希望从我身上得到……周未,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不知道。”

    “他们说,以后我如果要结婚,对方就必须要给60万以上的彩礼,还有五金、酒席、车房,一样都不能少……”肖园满脸的冷笑,然后用一种嘲弄的语气,又说道:“这算什么?卖掉自己的女儿,然后给他们的儿子凑结婚的资本吗?他们就没想过,她们的女儿值得别人用这么昂贵的成本来娶吗?”

    “所以,这就是你和你前男友分手的理由吗?”

    肖园愣住了,像是在回忆什么,片刻之后才深深的惋惜着说道:“我和他一路从学校走到工作,经历了将近五年的时光,却因为我有这样的家庭而破碎……他很爱我,一心想把我娶回家,可他家只是经济条件一般的寻常家庭,无力承受我家那吸血鬼般的索要,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已经心力交瘁,我也不想再拖累他,最后只能是无疾而终的结果了……”

    我被肖园句句发自内心的疼痛而冲击着,这个时候好像对她所有的宽慰都显得苍白,我能做的,也只有不言语的听她发泄委屈了……

    “我才是个大学毕业不到四年的人啊!在社会上兢兢业业,做任何事情都要看别人的眼色才能生存,回到家里却还要被家人往死里压榨……他们,他们难道就真的不怕压力会压垮我吗?还是说她们根本不把我当女儿看?只是一个抚养长大了就可以任意敛财的工具?”

    肖园的内心,终于随着她的言语而崩溃了,她就这么说着,而神情越来越绝望,想必,她现在一定是心如死灰的,我能窥探到她的一些心情,因为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对这个家庭的恨意与愤怒,那些血溶于水的亲人,从始至终都是用冷着漠和无情的行为对待她,让她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家的温暖,这把她都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在这个距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城市,而这个时候又传来了元宝的钢琴老师弹奏的琴声,我却来不及去欣赏……

    我把目光看向了肖园,她泪流不止,好像晚风把所有的悲哀都带给了她,我默默撕开了两瓶酒,一瓶递给她,然后和她碰杯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还是陪你喝酒吧,喝吧喝吧,喝多了就能忘却一切不快的事情了。”

    肖园迟钝的喝了口酒,然后看着我,她因为还在哭而显得一抽一抽的问道:“周未,我能借你肩膀靠一靠吗?”

    我伸手为她慢慢擦去眼泪,然后笑了笑,轻声说道:“靠吧。”

    肖园闭上了眼睛,动作缓慢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她没有说话,我也跟着沉默,心里早已不由得产生了许多怜悯,眼前这个女人太可怜,太无助了,就连向我这个多年的朋友借一借肩膀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就这样让她靠了许久,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周未。”

    “我在。”

    “你说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我好羡慕那些真正有家的人,他们能感受到家的怀抱,我不奢望我的家庭能跟他们一样,即使家人这样对我,但我还是觉得他们能给我一点儿关心和慰问,我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上天虽然不公,但你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不公而变得阴暗,就算原生家庭如此糟糕,可你仍然心存爱和善念,我想这就是你最美的品质了,而这样的品质一定不会永远受困,我相信你在未来是能够改变现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能是我的言语给了肖园带去了驱散苦难的动力,她在半晌之后才轻声说道:“谢谢你,我好多了……你的肩膀无疑是我此刻最大的宽慰了。”

    “不客气,都说了这是朋友存在的意义嘛!”

    “那些遭遇让我不堪重负,这次来丽江也是想要暂时逃避那一切,而有个朋友在我心里会好受点,所以你不要怪我最近老缠着你了好吗?”

    我在一阵无言之后,点了点头,回道:“好,我不怪你了,但是我也有工作,我还是希望这些陪伴是在我工作之余给你的。”

    “嗯……既然你不怪我了,我也答应你这个要求。”

    “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以后该散心就散心,你一定可以让自己坚强起来的。”

    肖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做好迎难而上的准备,还是决心和家庭摊牌就此划清界限,我不得知,却在这个见到世间百态的瞬间,格外想抽一支烟。

    点上烟的时候,我忽然留意到刚才一直持续的琴声已经中断了,我本能的朝声音来源的那个房屋三楼看去,在背光的窗口中,模糊的看到了那个女人正朝我这边看着,又似乎因为被我发现了而飞快消失了。

    那个窗口和往日不同,没有那层白纱遮挡,所以在这匆匆一瞥中,我总觉得对方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难过,而这道侧脸似乎又有几分熟悉。

    片刻之后,我联想到了最近元宝的怪异举动,这个小屁孩又是针对我,又是送我吉他,又是躲着我,结合这种种,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顾不上还在我肩膀靠着的肖园,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跳下护栏,然后打开了被我放在一旁的黑色匣子。

    才刚看清里面吉他的轮廓,就有股梦幻般的喜悦冲上大脑……这把吉他的花纹、外表、做工、色彩,都与记忆中她背的那把不差分毫……这就意味着,我时常听到音乐造诣深厚的琴声主人,就是元宝的钢琴老师,也是我记忆中那把吉他的持有者。

    一切都是她!

    她没有爽约的来见证我的人生转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