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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琉璃厂看多了，还经常跟老外去虹光阁，花容都能看出那是对假的。
但摊主要价不高，就算她要的是天价，花容也就是个翻译，把双方说的话如实翻译就行，又不是鉴定师。
从头到尾哪怕是开发票，也只会写工艺品。
老外弯着腰打量花瓶，戴着狗皮帽子、瘦得和竹竿一样，但把自己包裹在肥大军大衣里的人跟着起哄的人群往里面挤。
忽然身体一僵，转过头来。
就见花容正对他笑。
男人脸腾得红了，“你、你干嘛！”
“虽说已经春天了，倒春寒也怪不好受，手还是老实放裤兜儿里，小心冻坏了。”
“要你管！”
男人恼羞成怒又不敢大声嚷嚷，灰溜溜挤出去。
“老子偷洋鬼子的钱碍着你啥事，多管闲事！”
六子自打出山就没失手过，今天还是头一次失手。
古时候的人把职业分成上九流、中九流和下九流。
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酒六流当，七商八客九庄园。
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以上分别是上九流和中九流。
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流剃头六吹手，七戏八盗九卖糖。
小偷就属于下九流。
别看小偷不起眼，真正入了下九流行当的小偷一个个滑不溜手，而且有着庞大的组织，还有自己的贼王和地盘儿。
小六这一伙就是盘踞在琉璃厂的。
他们有自己的规矩，叫七不偷、八不抢。
要是有人坏了规矩，贼王就把人收拾了。
这些都是花容断断续续听师父无尘道长讲的。
他说他去过很多地方，各种新奇有意思的事张口就来，充满江湖味儿。
花容哪里想得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六就是这帮子人里的。
“今儿真倒霉，好不容易瞅准了个洋鬼子出手，让他旁边给当翻译的女的给逮住了。”
“这种人放以前就是卖国贼跑不了，竟然给洋鬼子做事，明天她要是还敢来我直接偷她！”
兄弟几个都知道小六的习惯，他专挑洋人下手，运气好还能摸到外国钱。
要不是他们的贼王下了规矩，一天甭管成不成功，只能出一回手，他能把洋人偷得不敢来了。
琉璃厂是做买卖的地方，人流量高。
许多贼都垂涎这里。
他们的贼王能占下这块地盘是有真本事的。
要是不加控制想偷多少偷多少，要不了多久，都不敢来这做生意了。
这叫有远见、叫细水长流。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懂。
“得了吧，我看你是瞧着人家长得好看！”
花容总在这边给人当翻译，他们不少都见过。
不是没人对花容动过心思。
她穿的衣服比较新，暖和厚实，就连鞋子入冬后都换成小皮靴，里头是一层羊皮，不冷还不怕沾水，看着口袋里就有些钱。
但只要靠近一米之内，就有种被她盯上的感觉，仿佛知道他们是贼。
只好放弃了。
小六红了脸。
“瞎、瞎说，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
花容不知道自己被贼给惦记上了。
那位洋人冤大头最后还是买下了那对瓷瓶，总共花了十五块，能买七八斤猪肉了。
除了一块钱翻译费，还给了花容一块钱小费。
回去的时候顺手买了串冰糖葫芦，在公交车上就吃完了。
陈雪不在宿舍，直到天黑才回来。
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花容动了动鼻子，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儿。
“你怎么了，从回校的时候看你就愁眉不展的，也不爱说话了。”
平时就不爱说话，现在更不爱说话。
陈雪家里确实有事，但跟她们说也没什么用。
“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看了看花容书架上那些医书，最后还是没说话。
就算看医书知道个葱姜水的偏方，总不能连那种奇奇怪怪的病也会，找了那么多医生都治不好，花容又能做什么？
转天上午没课。
花容去了御尚坊。
新中式改良点心的事过年时沟通过后，廖师傅勉勉强强也同意了，答应一起研究。
他只是脾气不好，不算特别古板。
再不愿意也得承认，时代慢慢变了，人们的口味也在变。
一味执着于传统，不一定会被淘汰，但谁不想多赚点钱呢？
廖师傅识字不爱自己看，但爱让儿子给读报纸。
国企搞改革，私企蓬勃而生，冲击之下一部分铁饭碗工人下岗，国营厂倒闭。
他们招聘学徒，来应聘的有初中高中学历的年轻人，还有原先在各种国营厂上班的工人，眼睛里全是迷茫。
廖师傅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些人想跟自个儿一文盲学做点心，才答应了花容愿意尝试做新式糕点。
那个洋鬼子使阴招想踩着他们上位，虽然最后自食恶果，也让花容跟廖师傅看到西式点心的魅力。
这回尝试的就有从西式甜品改良来的蛋黄酥跟板栗酥。
另外还上了新品中式糕点牛舌饼和芋头糕。
除了高档点心外，还得有平价的，先前就有桃酥、桂花糕、茯苓糕，买的人多也不少赚钱。
花容招聘来了一位西点师，和两个学徒。
西点师不是真做西点，而是帮廖师傅对传统中式点心进行改良创新。
学徒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才十八岁，工资按照学徒给，三个月后合格才转成正式工。
哪怕是第二次见花容这位真正的老板，依旧惊叹于她的年轻。
“刘师傅试用期一个月，每月工资40元，必须改良出至少两种合格的新糕点，签订配方保密合同。转正后工资52元，按照工作成果还有奖金。”
“两个学徒试用期三个月，工资28元，转正后35元。每年调整一次工资。”
“在御尚坊能做三年的人，并且期间表现良好，没有重大过错，有机会得到御尚坊百分之一的分红。”
两个学徒有点茫然，不明白分红什么意思、有什么用，只想好好表现，有份稳定工作。
刘师傅则有些不屑。
一家小糕点铺，百分之一能有什么用？
要不是原先工作的西式餐厅倒闭了，他才不可能来这里工作。
刘师傅只打算过度，骑驴找马，找到更高工资的地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