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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杨修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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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侍领着杨修进殿,杨修道:“属下探听到一件要紧事,特来禀告魏公。”

    曹操问道:“是什么事?”

    杨修道:“大公子密请朝歌长吴质入府商议机密,恐他人知觉,便用大簏藏吴质于中,只说里面是绢匹,载入府中,我已打探确实,特来禀告魏公。”

    曹操向他瞧了一眼,淡淡地道:“竟有此事?”

    杨修点了点头,曹操道:“那吴质现在何处?”

    杨修道:“已回府了。”

    曹操低头沉吟,过了好一会,指着之前进馋言的近侍道:“你领着二十名近侍到子恒府门前守候,若是再有大簏到来立即搜简!”说着向那近侍努了努嘴,让他趁着这个机会与曹植府里的那个下人取得联系,将答教偷出。

    那近侍会意,微一点头,退了出去。

    曹操在屋中来回走着,道:“反了,反了。身为大臣,拿着国家的奉禄,居然与公子交结,这是要做什么!”说着辞色转厉,转过身来,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向杨修射去。

    杨修和他目光一触,心生寒意,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心道:“这话表面上好象在说吴质,实际上像是在说我啊!”饶是他素富机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默不作声。

    就这样二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曹丕本事不济,才情不佳,就连这脸蛋长得都不如曹植好看,和曹植比起来几可说是样样不如,在储位之争中便时常落于下风。可他又极其热中权势,说什么也不肯屈居自己弟弟之下,那样当真是生不如死。于是他一连几个晚上没睡,苦思冥想,这头发都快想白。可能是上天怜他意诚,有心帮帮他,忽地他灵机一动,明白了其中关窍。这不论做官也好,做世子也罢,若要得宠,被曹操看重,自须了解曹操的脾气心情,这近侍朝夕和曹操在一起,只要他们能在曹操面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自然是受益无穷。

    就算不说好话,只要将曹操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干什么事,平时多多透露,自己办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正中曹操下怀。他苦思冥想,终于想通了“揣摩上意”这才是他反败为胜的关键,可最难的也就是这件事,于是他不惜重金,大出血本收买曹操左右近侍及得宠小妾。那些人收了曹丕的钱财,自然为他消灾,整日价在曹操耳边说曹丕好话,把他夸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听得曹操耳边都快长茧子了,心里自然向着他几分,废长立幼之事也就踌躇未决。而曹植自恃才高,向来瞧不起这些低三下四,只会溜须拍马的近侍,不屑做此营私舞弊之事,是以从不向近侍们送礼,见到他们,也颇不礼貌。那些近侍自然亲曹丕而远曹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历史上丕植之争中,曹丕之所以能够成功,除了贾诩那句起绝定性作用话语之外,近侍们大力为曹丕鼓吹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从曹丕买通近侍之事暴露之后,近侍们不敢再为曹丕说好话了,可曹丕却还是不断的暗中送礼,近侍们拿人手短,自然要为他出力。既然不能说曹丕好话,便开始说曹植的坏话,借此来打击曹植,以巩固曹丕的地位。今日那个近侍拼着被扔到锅里煮烂的危险,也要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原因就在于此。那近侍听说杨修发现曹丕私下与吴质往来,大吃一惊,赶忙来到曹丕府邸,命其余近侍在府前守候,自己则进府来见曹丕。

    曹丕一见是他,满脸堆笑,迎上前来,亲自让他进屋。那近侍受宠若惊,客套一番之后,便道:“公子可曾密请朝歌长吴质到府议事?”

    曹丕点头道:“确有此事,长安那里传来消息,此次弟弟会考名列第四,而我则排在了三十名之后。”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这成绩是由刘备一方评的,想来是真实的,我想爹爹心里也是有数了,如此一来,我想要争这世子之位便更加困难了,我实在不服气,便请季重前来为我谋划反败为胜之道,可是商量来商量去,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唉,这个世子看来是没指望了。”

    那近侍道:“我们这些近侍都站在公子这边,成败还未可知,公子切莫如此灰心。”

    曹丕大为感激,道:“若有朝一日我成功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那近侍道:“三公子待我们甚是无礼,常对人言道我们只会搬弄是非,盅惑主公。若一旦他继承了大位,我们怕是只有上吊的份了。而大公子待我们甚好,我自然站在公子这边了。我们其实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公子续位后不夺我们的饭碗,要我们的小命,我们便已心满意足了。”

    曹丕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日后只要有我的,便有你们的。”

    那近侍感激涕泠,道:“为了公子这一句话,便是要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今天我来就是为了这事,杨修已将公子密请吴质之事报知魏公了,魏公命我来查察此事,我见事关重大,便先跟公子说一声。这事由主公亲自过问,我们不好隐瞒不报,这搜是肯定要搜的,还请公子早点想出对策来。”

    曹丕大吃一惊,心中一慌,更加一点主意也没有,只是连声叫道:“这该如何是好?”

    那近侍道:“这吴季重足智多谋,我看未必便输与杨修了,还请公子速速和他商议。”

    曹丕道:“对的,对的,我这就去和他商议。”说着轻击两掌,一名仆役端着个托盘进来,其上堆满金银珠宝,煞时间满屋珠光宝气。那近侍回头一看,两眼发直,哈拉子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曹丕指着那托盘,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那近侍道:“公子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这次实在不能再收了。”话虽如此说,但那双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金宝。

    曹丕道:“你这么说可太见外了,我们之间亲如兄弟,我的便是你的,还分什么彼此,你若再不收,兄弟可要大大生气了。”说着腮帮子鼓了起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那近侍笑嘻嘻地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曹丕道:“你若就这么把钱带回去,一定会被爹爹知道的。我们还照老规矩,今日来查察的近侍你一会也和他们说一声,每人都有一份,我自会暗地里给你们送去,不劳你们操心。”

    那近侍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忽地想起一事,一拍脑门,道:“对了,上次公子对我说已买通了三公子的左右,得知了杨修替三公子做答教十条之事。我今日已和魏公说知此事,魏公想看看那份答教,不知公子有没有办法搞到手?”

    曹丕笑道:“这个我也已搞到手了。”说着又击了两掌,又一名仆役捧着个托盘上来,盘上放着一卷帛书,想来便是杨修所做之答教十余条。

    那近侍指着帛书,道:“就凭这个就能要了杨修的小命,杨修一死,三公子又怎么是大公子的对手?”

    曹丕道:“成与不成,可就全看兄弟的了。”

    那近侍一拍胸脯,道:“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曹丕又和那近侍聊了一会,那近侍方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曹丕忙差人送密信一封与吴质,求教救命良策。吴质回信一封,教他明日再用大簏装绢入府以迷惑曹操,曹丕依计而行。次日一早,曹丕便令人用大簏装载绢匹入府,甫到府门,便被那群凶神恶煞的近侍拦住,二话不说,强行开簏搜简,一看果是绢匹,便连簏带绢原封不动的拖到相府,请曹操过目。

    曹操将那簏翻了个底朝天,仔细仔细地看了一遍,令人召来杨修,面色铁青,问道:“不是说里面是吴质么?”

    杨修瞪目结舌,不知所对。

    那近侍道:“今日一大早便有大簏运绢入府,我们不敢怠慢,立时便上前搜查,一看全是绢匹,哪有什么吴质。”

    曹操侧头望向杨修,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杨修出了一会神,方道:“估计估计是众近侍与大公子串通一气,有一堆绢来蒙骗主公。”

    那近侍白了杨修一眼,道:“今天搜简之时,引来一群人围观,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作证,主公若是不信可微服私访,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又或是上大公子府里搜看有没有朝歌长吴质,便知端的。这杨修简直是含血喷人,主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说着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鼻涕眼泪齐流。

    曹操下令道:“把这些绢匹还回去吧。”瞪了杨修一眼,一拂袖扬长而去。

    那近侍嘿嘿一笑,歪着头向杨修瞧了一眼,冷哼一声,紧跟着曹操去了。

    杨修低头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绢匹怔怔出神,过了良久,方回过神来,赶去找曹植商议。

    二人商议良久,均觉得曹操已开始对他们产生怀疑了,可该如何挽回颓势,却无计可施,不知不觉间日落西山,一轮明月挂上了树梢,二人仍在斗室之中密议不休。正说话间,忽听嗤地一声轻响,似有什么物事落于院中。

    曹植大吃一惊,忙推窗查看,但见树枝摇曳,沙沙有声,一个人也没有。杨修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低头细细察查了一翻,忽地里轻轻啊了一声,弯腰拾起一枚物事,转过身来,走到曹植身旁,将那物事递了上去。

    曹植接过一看,只见是一个蜡丸。他右手两指夹住蜡丸,轻轻一捏,蜡丸应手而裂,现出一小团白色的绢帛来,心中一喜,道:“那高人又来指点我们了。”

    杨修道:“对的,上次他也曾如此传递消息,让公子在魏公出征时放声大哭,结果收到了奇效。”

    曹植道:“这人虽然鬼鬼祟祟,但好像没有什么恶意,可惜我们总是没见到他的样子,不然应该好好谢谢他。”

    杨修道:“此人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故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公子成功之后,着意寻访,肯定是会找到的。先别说这个了,看看上面写些什么。”

    曹植将绢团展开,原来是两条细长条的丝绢揉一起,只见第一条绢帛上写着:“答教之事已露,魏公大为光火,已对公子产生怀疑,公子须当多加小心。”

    杨修大吃一惊,道:“答教公子居然没有烧毁?”

    曹植点头道:“我喜欢先生的书法,不忍将其烧毁,珍而重之的藏于一个隐秘所在,没想到竟给爹爹知道了。”

    杨修拍腿道:“大事去矣!”

    曹植长眉一轩,低头去看第二张绢条,只见其上只写了“安于死而赵氏安。”七个小字,不明所以,喃喃地道:“‘安于死而赵氏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修侧头看了一遍,略一沉吟,叫道:“哈哈!妙计!”不过他说这话时殊无喜悦之意,而满是悲怆之情。

    曹植听他话语中亳无喜悦之意,大感奇怪,问道:“是什么主意?”

    杨修道:“没什么,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曹植素来相信杨修,他既然不言明,曹植也就不问,道:“嗯,先生须当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便是。”

    杨修摇了摇头,叹道:“没什么需要了”说着也不告辞,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曹植总觉的杨修最后几句话有些十分古怪,这晚躺在床上,辗转翻腾,怎么也睡不着,三更时分,他越想越不对对劲,披衣而起,便要去找杨修问个明白,走到门口,忽地想起城中已然宵禁,自己三更半夜在街上乱窜,万一被人当成流氓抓了起来,可就大大不妙了。便又转了回来,在院中一个石凳上坐下,看着一株柏树,怔怔出神,一会想着甄宓,一会想着世子之争,不知不觉间,东方发白,一缕曙光洒入院中。

    曹植长叹一声,道:“天终于亮了。”站起身来,便要再住杨修府邸一行,方出院门,便见一名仆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道:“不好了,杨德祖服服服”他一连说了三个“服”字,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曹植不耐烦的道:“服什么了,你到是快说啊!”那仆役道:“服毒自尽了。”

    曹植只觉半空里响起了一个霹雳,全身一震,只觉天旋地转,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